「当然,也不会是你的。」他再咧齿冷笑,「你只是个看门狗而已。」
「阳炎,陪我去外头走走好吗?」楚婉走出朵湛的怀中,对跟著朵湛来的阳炎轻间,她不想留在这里看戏。
阳炎在朵湛的默许下扶著她步出寝殿,把这里留给他们去交锋。
独孤冉非要讨个原因,「是铁勒要你来代他拿回西内的?」
「是我主动要拿回他的西内。」朵湛摇指徐徐更正,「我相信,二哥一定不愿看到外戚干政这种事发生,既然他在北狄鞭长莫及,所以我就擅作主张的来为他管一管。」
「你想扳倒我?」同为西内人,他不去斗东南两内,反把箭靶对准自家人,他根本就是想夺权。
朵湛斜睨他一眼,「你早就不是对手了。」扳倒?那是过去的事,西内早就改头换面了。
他很不甘。「你不可能没有弱点的。」他不信他抢不回来,他也不信朵湛可以稳稳地站在西内。
「慢慢去找吧,不送。」朵湛笑著扬手,不再和他在话里头继续拐来拐去。
冷天色摆著一张苦瓜脸,看前一刻朵湛还笑咪咪地赶入逐客,下一刻就马上回过头来,改摆了一张像要吃人恶脸,劈头一顿炮灰就轰下。
「我先不跟你算楚婉的事。告诉我,你是不是忘了我曾交代过你的事?」拖拖拖,叫他办件事他可以拖这麽久,西内都快到手了,可是他就是迟迟不把独孤再给解决掉,害大事就是缺了临门一脚。
「没忘。」他告饶地举高双手,「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朵湛一把将他扯过来,「你到底何时才要动手?」
「有点耐心,我在等你稳定好西内上层。」冷天色叹息地拉开他的手,拍拍他的肩要他等等,「在你坐稳西内之前,我不能擅动独孤冉半分,不然西内会发生群龙无首的问题。」
「我会尽快,你也快去准备。」他烦躁地催促。
「为什麽你要这麽赶?无论早晚,西内迟早都是你的,你的动作已经够快了,还快?你是在急些什麽?」冷天色古怪地问。
「因为……」朵湛愣在他的问题里。
他在急些什麽?
之前,他是急著想把楚婉迎进大明宫来,所以他前进的脚步才会走得那麽快,但之後,他是想全面将她占为己有,再也不肯让他的猎鹰去为他开拓领域,因为他受不了被剥夺的煎熬,他更难以忍受胸中那把时时焚烧著他的烈焰。
至今才赫然发现,他之所以行动会这麽快,其实全是为了他自己,而他之所以会成功,也不是全因楚婉的帮助,助他的是他的妒意,助他的,是他满腔的怒,和心头那从她额上被烙了印後就一亘无法熄灭的心火,为了不让她再走出他的臂弯,他拚了命加快统整西内的脚步,不惜一切也不计手段才能走到今日。
到头来,她只是点燃他隐藏的烈焰的一股动力而已,她并不是他寻找的火焰。
迷幛一层层揭开,得到的答案是如此令他心惊。
他……弄错了?
她不是他的魔,他一直在寻找的魔,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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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蒙胧月色泛星河,收到措手不及消息的怀炽,行色匆忙地在夜半赶至滕王府。
「西内国舅遭人行刺了。」不经人通报,怀炽疾步走进灯火通亮的书斋,边走向舒河边告诉他这件让东南两内兵荒马乱的大事。
「喔。」深夜未寝的舒河没搁下手中的经书,淡淡应了他一声。
怀炽一手压下他手中的经书,眯细了眼眸,怀疑地看向他这像是早已知情的人。
「你知道是谁做的?」东南两内的人都对这事深感震惊,而他却不动如山,是不是因为他早就预料到?
舒河扬首笑问:「杀了独孤冉,谁能获利?」
「当然是代替独孤再主持西内的人。」怀炽也不是省油的灯,马上就推论出答案。
「那就是了。」他耸耸肩。
「真的是七哥?」虽然两个除去一个,答案就是朵湛了,只是……他还是很难相信。
舒河笑弹著他的眉心,「老七将是西内的新主人。」
一山难容二虎,独孤冉不能容人,朵湛也不能容人,既然他们都容不下对方,那西内就注定要少了一分力量。
他早就把朵湛这阵子的行径和他的目标思考过一回了,也明白朵湛会投效西内不是没经过考虑的,若是朵湛到了东内,朵湛扯不下律滔,到南内,朵湛又扳不倒他,而独孤冉只要多花点时间和心血就可以撂倒了,且铁勒远在北狄,待在西内又没有人可以束缚住,在西内一人独大,何乐而不为?
怀炽有些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二哥留在国内的伏兵。」难怪他事前不接受其他两内的招拢。
「本来我还一直以为铁勒之所以会没有半点动静,是因为铁勒太有把握,所以不把我们看在眼底,没想到,他竟在暗地里留有这一手。」他也是後来才弄清楚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只是他知道得太慢了,来不及对朵湛怖下政网阻止他进入西内,也来不及阻止他将西内重新淘汰换血。
怀炽不禁要佩服他,「瞒得太好了……」用佛来当藉口?任谁事前也想不到他的目标竟是这样。
舒河没心情去歌颂朵湛的欺世能力,他现在只头痛该怎麽去面对新生的西内。目前谁也不知道朵湛的能力如何,不过单以朵湛能够在短时间内人主西内,就可知他的实力定是不小,将来,他该如何去对付这一号新的敌人?
他欲言又止,「律滔他……」相信律滔也和他一样,目前正在想办法调整东内好来防范已经改观的西内。
「他怎麽了?」怀炽微微瞥他一眼,不怎麽想搭理有关律滔的事。
他一手抚著下颔沉思,「他似乎对老七有些忌惮。」
「忌惮?」这怎麽可能?律滔向来不都是自信满满的吗?
「嗯。」照理说,律滔应该不会坐视西内就这样壮大,可是律涵却袖手旁观没半点行动,也不去扯朵湛的後腿,太奇怪了,这一点也不符合律滔的作风,他是在忌讳朵湛什麽?
怀炽在他的面前弹弹手指,把他的心神叫回来。「先别管五哥了,我们该头痛的是那张弄也弄不到的手谕。」
「你还没拿到手?」从朵湛接下手谕的那一日就叫他去办了,都过了这麽久事情还没办成,他的办事效率怎麽愈来愈差?
说到这点,怀炽就有满肚子的闷气。
「有冷天色在,拿不到。」都怪那个多管闲事的铁勒,没事把冷天色调来朵湛身边做什麽?他不想知道手谕的内容,可不代表别人不想知道啊。
「再派人去。」舒河不肯死心。
怀炽实在是无从理解他那麽想要得到手谕的原因,也从没看他对任何事物这麽积极过。
「就算七哥手中握有正位太子是谁的手谕好了,国有国法、宗有宗律,只要没有玉玺盖印,那道手谕也只是废纸一张,何必费工夫去拿?」其实有没有那道手谕,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没有差别,而且手谕是圣上只给朵湛一人的,拿到了它又有什麽用?
有冷天色在,想要得到它本就是一件难事,现在各路人马都想得到那张手谕,想得到它更是难上加难,舒河若是想要藉由手谕得知父皇心中所属的太子是谁那倒罢了,可是他看起来就只是执著於手谕,并不在乎太子是谁,既是如此,那干嘛要为了张废纸去抢得你死我活呢?
「是这样没错。」舒河边听边点头同意。
怀炽深吐出一口气,以为他终於打消念头了,「那咱们不追那道手谕了?」
「要追。」舒河缓缓摇首,眼底泛著闪烁的精光,「里头的御笔,可是成败的重要关键。」
「关键?」
「只是……」舒河拖长了音调,以一种特殊的眼神瞅著他瞧。
怀炽有些不安,「只是什麽?」他的眼神怎麽变得那麽怪?
他浅浅一笑,慢条斯理地把玩著十指,「只是追到了後,咱们该立谁,又该如何将真正的玉玺从铁勒的手中弄出来将手谕盖印。」
咱们该立谁?他……
「你……在说什麽?」怀炽颤颤地深吸了一口气,不太相信地再问一次。
「到目前为止,除了老七外,谁也不知道手谕的内容是吧?」舒河乾脆向他说得更白,「既然无人知道下一任太子是谁,那麽整张手谕御笔不改,只有即将接位的皇子排行和王号有假,这样也不会有人发现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偷来实改?
他眨眨眼,「我就是那个意思。」
「可是这是欺君……」怀炽霎时犹豫了起来,怎麽也拿不定主意。
谁会去管圣上的心意?若是遵照圣上的意愿,那还需争太子吗?
「从圣上下了那道手谕起,咱们每一个兄弟就已经犯了欺君之罪。」还那麽天真?到现在还弄不清真正的现实。「你不会以为其他人会乖乖的任圣上择立太子吧?」
「什麽意思?」
舒河直接点醒他,「那道手谕若是落到别人的手里,要是里头写的人名不是得到它的人,你认为得到它的人不会窜改圣意吗?」他以为众人要抢手谕是为了什麽?那道手谕,等於是一张可以由自己填名字的圣旨,谁要是抢到它并盖上国印,那麽谁就是下一任的太子。
「会……」他没想到这一点。
「所以我才要把手谕弄到手。」解释完毕的舒河伸手朝身後扬了扬,「既然你办不成这件事,我改叫别人去办。」
一直静候在舒河身後的冷玉堂,身影随即悄悄退出书斋外。
「我一直在想,为什麽七哥不公布下一任太子是谁?」看著冷玉堂远去,怀炽不? 禁猜测起让众人忙得团团转的朵湛的心思。「倘若里头写的太子之名不是铁勒,那他为什么不直接把铁勒的名字篡改上去结束三内之争?」舒河摇摇食指,他之所以不公布,当然是因为那道手谕大有问题。」「有什麽问题?」他怎麽想也想不出一张手谕能变出什麽花样来
「这就要问父皇了。」舒河无奈地摊摊两掌,对於那张手谕未知的内容,也是莫可奈何。
问父皇?能问得出来的话,三内还需要僵持在这个局面吗?
怀炽总认为,这将是一场皇帝与皇子间的长期抗战,谁要是没耐心和没点本钱手段,恐怕就要在太子之争中提早出局
「那只老狐狸……」舒河叹息地坐回椅内,仰首朝天喃问:「他到底还想玩我们多久?」
··································
太静了,静得好像世上仅剩她一人。
楚婉睡意全无地睁开眼,也不知现在是夜深几更了,朵湛忙碌得还没返回寝宫,少了他的寝宫,格外黑暗和静谧,一室化不开的暝色像张黑网,将她这个失眠人,再一次地孤立在这睡不深也梦难宁的紫宸殿里。
她自榻上坐起,望著纱帘外持续燃烧的宫灯。
即使上了灯,她还是觉得殿里依旧昏暗不明,好像这样的黑暗,永远都不会有驱散的一刻,也不会有走向光明的一天,就跟西内、跟宫斗朝争一样,永远都不会有结束揭晓的末日。
到底要到何时才能走出这座大明宫呢?人生那麽仓卒,朝为红颜夕为白骨,她会不会永远都等不到走出去的那一天?她还能不能与朵湛一起回到宁静的襄王府,与他守在一起淡淡地度日?
宫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