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万!
7000降3万,姚雄一战成名,从此在本土奠定下了他传奇战将的声威。
这次失败之后,西夏人有些被打傻了,失败过,可没这样失败过。之前李元昊时期、永乐城时期,宋军的勇将层出不穷,可都是在绝境中宁死不屈,没见过姚雄这样的在绝境中把敌人逼向绝境!这简直没有道理嘛……郁闷中西夏人想起了老上级。
辽国。
梁氏很懂得怎样揣摩大人物的心理,她以一个可怜无助的寡妇身份向上级哭诉,作为东亚地区传统上最牛的大佬,现在宋朝这样暴戾,您是不是得出面呢?很快她赢得了辽国的国际援助。
辽国给宋朝发了份正式国书,用词非常傲慢,充满了上位者的优越感。
——我亲爱的兄弟宋朝皇帝,你好。西夏是个主权国家,曾经两次娶过辽国的公主,是我的亲戚和下属。近来它写了很多的报告向我申诉,说你们宋朝无故发兵抢了土地、杀了百姓、毁了合同,这实在太让人遗憾了。现在我要求你辙兵,归还侵占的土地,毁掉私建的城堡,希望你能答应。如果不听话,小心我有别的举动(如尚稽违,当遣人别有所议)。
这份国书哲宗看到了,章惇看到了,按照传统,不管怎样都要有个礼貌得体的回复,谁让宋朝是礼仪衣冠之邦呢?可这次辽国被彻头彻尾地侮辱了,它写了这么长一封信,连根毛的回应都没有。以为你是谁啊,大爷没空理你!
“一切敌人都是纸老虎。”伟大领袖的话放在哪个时代里都靠谱。辽国人被忽视了,可忽视了又怎么样,西夏人悲愤地发现,宋朝人转眼之间变得比牛魔王还牛,元祐时期的窝囊废彻底不见了。
连西夏人和辽国人联手都不怕了?!
还真就不怕了,让他们加倍郁闷的是,本应暴跳如雷跳上马砍人的辽国人比谁都平静,被漠视之后啥表示都没有,宋、辽之间非常平静!
西夏人坐不住了,毕竟平夏城顶在他们的喉咙上,这根刺必须拔掉。他们认真准备了近一年,到第二年,宋朝的元符元年(公元1098年)十月时,发动了第二次平夏城之战。这一战西夏人拿出了最后的家底,在几次失败后,再一次集结了30万大军,由皇太后梁氏率领,越过了两国边境。
粗略计算一下,这种规模的战役,几年里西夏已经至少发动了3次以上。就算游牧民族打仗成本小,考虑到西夏小国的底子,也快被搞崩溃了,那么为什么这么不依不饶地一定要打呢?
一方面是平夏城的位置太特殊,像美国人的星球大战一样,逼着苏联玩军备竞赛,最后被搞废经济国家解体;另一方面牵扯到西夏国内的政权分配。
梁氏想继续压倒嵬名氏独霸西夏,必须要拿得出闪亮的成绩单,他们得像元祐时期那样,随时暴打宋朝,叫嚣东亚无敌才能过关。现在宋朝变硬了,怎么的也得重新压下去。
为了这个,梁氏才一而再地亲自出马。
回到战场,这一次梁氏真的很用心了,有资料显示,她一直把百年前的契丹女杰萧燕燕当作人生偶像,想在西夏复制出无敌型红颜传奇。当然这个愿望很好,只是尴尬的是,萧燕燕世代贵族父祖三代公卿将相俱全,从小接受的是女王的教育。
西夏梁氏一个从通奸另嫁起家的,没超过两代的镀金贵族能比得了吗?更不用说萧燕燕掌权之后,儿子、情人亲如一家,萧家、耶律氏一直保持和睦。梁氏把西夏国搞得乌烟瘴气,和李元昊的子孙打生打死不共戴天,两者哪一点相似呢?
都是女人?
笑话之所以是笑话,关键点就在于当事者执迷不悟,具体到战争中的梁氏身上,她总是想以一些女氏特有的小聪明,去干一些豪赌国运一掷乾坤的大事情。
越过边境线后,西夏兵团没有四散出击,也没有确定主攻点,而是远远地吊在宋朝西北四路的中间地段,像是对每一点都保持了打击性。
对于这一点,宋朝的枢密院很重视,给章楶下令,密切注意敌情,确保境内每一处安全。
反观章楶,他从第一刻起就把赌注都押在了平夏城上。道理超级简单,如果不是与之前的失败有关,仅仅是例行入侵打劫,西夏人会集结到30万人吗?用后脚跟想想都能搞清楚,目标必是平夏城,唯有平夏城!
所以枢密院是外行,梁氏更是头企图爬上树的母猪!没有技巧就不要炫耀,白白地耽误了战机。
在梁氏忙着“愚敌”时,章楶从容地调拨兵力,先确定了平夏城的主将,再四路征兵组成了攻击阵容。注意,不是救火队,而是攻击性的伏兵。
这时要说一下章楶的平夏城计划了,它在表面上看和之前的永乐城计划很像,可是在根本点上截然不同。永乐城是建成一个大举进攻西夏本土的桥头堡,为之后的一系列远征计划服务。所以在初期时,配备的兵力虽然不少,但都集中在城里。
在外围没有专属性质的军事梯队,这就造成了永乐城被围攻时,只能临时下令各驻地人马向永乐城驰援。这样效果从先天上就没法保证,因为是无准备之仗。
平夏城计划不同,它实际上是一个坑,在双方必争之地上建城,逼着西夏人来围攻。宋军在城里设下重兵防守,外围潜伏着强大的伏击兵力,等到西夏人围城久攻不下后,外围伏兵四起,城里中心开花,内外夹击,把西夏人埋在城下。
这个计划很诱人,如果成功,肯定是宋、夏百年战事里宋军最辉煌的战绩;可是失败了,会内外崩溃不可收拾,到时谁也没法善后。
这把双刃剑怎样才能只砍敌人不伤自己,最关键的一环是要找到一个能在城里死死守住,并且能及时爆发的将军。这个活儿不是谁都能干的,这既是那位将军的个人独特才能,更是主帅战术体系的标签。
战争是门艺术,是带有创造性的作品,一定要承认它的唯一性。古往今来每一场重大战役都铭刻着主导者独一无二的印迹。从这个角度来说,战争从来都不是由集体来完成的,都是一个个与众不同的个体的成绩。
比如说唐代千里奔袭抓住突厥王的只能是李靖,侯君集只能去修理高昌;汉朝大将军卫青只能在沙漠中心击败匈奴大军,突破漠北屏障封狼居胥的只能是霍去病。
唯有其绝世锋芒,才能纵横无碍。
具体到章楶,他的身上集合了北宋之前各代西北宿将的特点,像是个全能型人才。可是在两次平夏城战争中,他露出了自己独有的特色,他巨大的胜利欲望、处于绝对劣势的兵力,决定了他要想获胜就必须冒险。
而冒险,他实在干得很专业。
以冒险为事业的人,最大的特征不是勇敢,而是细心。就像近代英国的特种兵,他们有一句传世名言:“我们从不蔑视危险,相反我们敬畏它。唯有敬畏,才能安全。”
章楶就是这样,为了选出平夏城的守将,他在西北五路军海选,每个人都有机会,谁都可以提出意见,他个人完全服从民意。最后中选的人叫郭成。
郭成是泾原军第五副将,参加过灵州战役、交趾战役,在资历上无可挑剔,在特点上缜密稳重,理论上说是守城的最佳人选。
时间紧急,章楶当机立断,就是郭成了。可是没过几天,突然有人写来了一封匿名检举信,说郭成有巨大的缺陷,他好喝酒。章楶的脑子嗡的一声,立即就头晕了。这不是要人命吗,让一个醉鬼担任这种任务,纯粹是祸国殃民。
但是他非常冷静,没有直接换人,而是命令各路主将紧急集合,等人来全了,他宣布任务——喝酒。今天是给你们临战壮行,大家放开量喝。
喝的过程中章楶的心越来越沉,根本没必要仔细观察,酒局里的郭成是最耀眼的明星,此人酒到必干,杯杯见底,从开始到散局从来没拉过空……到这份儿上章楶仍然没崩溃,等人都走了,他单独留下了郭成。来,我们聊点正经的。
章楶和郭成聊军事谈战略分析眼前态势重点了解守城器械,一大堆的专业谈下来,章楶放心了。原来这世上真有越喝越精神的人,郭成的状态比没喝酒时还出色。
没问题了,郭成连夜赶回平夏城,随时准备被30万人群殴。
很快西夏人来了,神奇的梁太后觉得“愚敌”已经愚得很到位了,她带着全军30万人,扑向了平夏城。看她这时的架势,还真有几分女中豪杰、军中之花的样子。
西夏军团穿越没烟峡进入泾原路,走过之处全部控制,到达平夏城后,布下连珠大寨,东抵葫芦河,西连石门峡,绵亘百余里,声势空前浩大。实事求是地说,数遍北宋发兵史,都没这般规模的。之前宋太宗的幽燕之役、雍熙北伐,神宗时的五路伐西夏,哪怕人数上超过了30万,也从来没有凝结成一路军团的时候。
人数多等于拳头大,拳头大还很谨慎。梁氏在外形上看还真不太像草包,她把重兵集结在平夏城下,攻城由嵬名阿埋负责,另分配出去一部分精骑由妹勒率领,远远地兜到外围,时刻警惕宋朝的援军。
除此以外,在更远的大外围,派西夏驸马罔罗屯兵罗萨岭牵制熙河兵团,大首领布心屯兵梁柽台、嵬名济驻守白池,抵御鄜延、秦凤诸路。
这样远近搭配形成梯次,既围城又打援再牵制,可以说面面俱到了。按着梁氏的思路,战争以这种形势进行,宋朝胆小的话,她可以稳稳地拿下平夏城,拔掉这根钉子,顺便砍死一大批宋朝官兵,重现永乐城战绩;如果宋朝胆大,敢调动兵力四下增援的话,她能把平夏城周边变成屠宰场,让无数的宋军死在这一战里。
那时会产生一个新名词,叫“平夏城搅肉机”。
算盘打得啪啪响,充分发挥出女性同志们的工作特点——欲望大、心眼细、特别狠。可惜她这次遇上的人不对,宋军从主将章楶开始,每一个参战的人选都透出来一股股的邪气。
除了平夏城里的醉鬼守将外,看看外围的几位援军大佬。援军的主将是泾原路副都总官王恩,其余的是环庆军种朴、秦凤军王道、熙河军苗授。四路联军人数并不多,应该没超过上次的8万人,之所以变少了,一来是宋朝的军事主管枢密院慌神了,他们严令章楶要兼顾全局,不能把赌注只押在一点上;二来是平夏城想中心开火,必须得给郭成以足够的实力,如果郭成先顶不住了,一切全倒。
人少是固定了,下面看这几位将军都是什么样的货色。
种朴是种世衡的孙子,姓种的人不必说了,没一个是按常规打仗的,坑蒙拐骗、借刀杀人、设局出千,什么样的招儿管用他们用什么,往好里说是智将,要是换成西夏人的话,就是……狗日的杂种、缺德的东西!轮到第三代小种相公种朴时,这种风格继续得到了发扬。
他是当时西北军里最优秀的参谋。
苗授我们都知道的,他独断专行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主将就在身边都敢搞小动作,这是个合格的军人吗?可是从另一方面来看,他搞出了上次那样的大乌龙,连累1000多名精锐骑兵掉悬崖,上级都不严惩他,下级继续信服他,是因为什么呢?
此人是战场上的英雄,就算犯规也是为了胜利!
秦凤路的王道不大出名,是个实干派,没什么好说的。重点聊一下援军主将王恩。能相信吗?这样重大任务的负责人,他的履历表上第一行字居然是——胆小,遇到敌人时转身就跑!
王恩跑时运气很衰,正巧被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