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青瑶自是一口中答应,“你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不过,”说着皱起了眉头,“我嫂子终究没亲自动手做过这样的手术,没有临床经验不说,就连现场观摩,都只观摩过那么有限的一次,我怕到时候……”
“不怕!”孔琉玥不待她把话说完,已接道:“早在战国时期,就已有剖腹取子的先例了,华姐姐又亲眼瞧我做过一次手术了,我相信她一定做得来的!”
韩青瑶皱着眉头正要再说,猛地反应过来她这话背后的意思,立刻神色大变,“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竟是想舍自己保孩子不成?我可告诉你,我不会同意的,我要你们母女两个都平安,你听到了吗?”
孔琉玥见她色变,忙笑着安慰她道:“你先别急,我不过也就是这样一说,预防万一罢了,指不定我们这会儿紧张得半死,到时候孩子很容易就自然生下来了呢?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啊,放心罢,我们母女两个都会没事的!”
话虽如此,手心却渐渐有了汗意,要知道这个时代死于难产的妇人还真是不少,尤其她这具身体又向来单弱,生产的难度原就比常人更大,也不知道到时候……每每想到这些,她都会一身的冷汗,只不过不想让傅城恒紧张和担心,一直没有表露出来罢了。
惟一让她庆幸的,就是华灵素已亲眼见她做过一次手术了,真到了那时候,至少也能保住孩子,不会造成一尸两命的惨剧。
孔琉玥的笑脸和安慰并不能让韩青瑶放下心来,她自己当初就差点儿因难产而没了,若非有孔琉玥,还不知道如今会是什么情形,叫她如何能不紧张?但孔琉玥为了让她宽心,已经在故作镇定的安慰她了,她便不能再让她因见她紧张,再生出别的压力来。
于是也故作轻松的道:“你自己就是大夫,再没有别人的话,比你的话更权威了,你既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放心了。”
又有意捡赵允罡的一些趣事来逗她发笑了一回,陪着她吃了午饭,待她要歇中觉时,方告辞离开了永定公府。
却没有就回庆王府,而是取道回了娘家去寻华灵素,她得让奶奶同意嫂子提前住进永定公府,还要让嫂子即日起,便拿小动物来练剖腹产,到时候定要保住孔琉玥母女都平安才是!
不提韩青瑶这一番思量,且说孔琉玥歇了中觉起来,便扶着白书的手,在院子里慢慢的散起步来。
本来三月的天不冷不热,更有是最适合散步之际,但因孔琉玥如今月份大了,身体笨重,是以只走了一小段路,她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白书看了心痛,因掏出帕子给她擦汗,“夫人还是先歇一会儿罢?”
孔琉玥却摇了摇头,“没关系,再走一会儿,我还坚持得住。”生产时最需要的便是体力,她要赶在那之前,将自己的体力锻炼得越来越好才是。
主仆两个又走了一会儿,傅城恒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晋王妃。
晋王妃一见孔琉玥气喘吁吁的样子,便上前扶住了她另一边,道:“幸好生产时是在四月底五月初,正是不冷不热之际,不然坐月子可要吃苦头了。”
孔琉玥点点头,笑道:“是呀,这孩子刚上身时虽然闹腾得厉害,后面这几个月却一直很乖,连出生的日期也选得好。”
傅城恒接道:“不然怎么说女儿是娘最贴心的小棉袄呢?还在肚子里就知道体贴娘了!”说着上前接替白书扶住她,慢慢行至了亭子里坐下。
待丫鬟上了温开水来,慢慢喝了半杯后,孔琉玥方笑问晋王妃道:“姐姐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逛?”
晋王妃见问,笑道:“我和你姐夫在梅苑见过煦之后,想起也有好几日没过来瞧你了,所以来瞧瞧你,顺便把稳婆给你送来。你放心,带来的四个稳婆都是内务府最持重的,话也不多,不会让你觉得腻烦的。”
这些事情孔琉玥如今操心不来,初华又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也不好管的,所以便只能落到傅城恒头上,偏傅城恒又是一个大男人,便是想操心,也未必就操心得来。万幸还有晋王和晋王妃在,不必他开口,已将事情给办得妥妥帖帖了。
晋王妃说完,便命人去将四个稳婆都带了来。
孔琉玥见四人都穿着一式的潞绸比甲,看起来精明而干练,且说话行动都干净利落,的确不像是话多之人,很是满意,给晋王妃道了谢,命白书带了四人下去安置不提。
又过了约莫一个月,孔琉玥的肚子越发大了,据四位稳婆说来,生产之期就在近几日内,毕竟说是十月怀胎的,但真怀足了十个月才生产的,其实并不多。
孔琉玥自己推算的预产期也在这几日内,是以就算她如今走路越发的艰难,她也坚持尽量多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这一日,她正在屋里扶了傅城恒的手气喘吁吁的走动,就有小丫鬟进来屈膝禀道:“回国公爷、夫人,王妃娘娘、世子爷和世子妃娘娘,还有伏威将军府的大少夫人来了。”
傅城恒这几日面上虽看不出什么异样来,但心里其实有多紧张,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远的不说,就说仅仅一年多以前,韩青瑶便差点儿因难产而死,更何况还有封氏和蒋氏的前车之鉴?他紧张害怕得几乎都要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了,惟恐到时候孔琉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为此他甚至后悔起当初就不该让她有孕来,没有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若是失去了她,他也不活了!
是以一闻得庆王妃赵天朗韩青瑶并华灵素来了,他就如是听到了救星降临一般,即刻便说道:“快请,快请!”
“是,国公爷!”小丫鬟应声而去,不多一会儿便引着庆王妃母子婆媳姑嫂,并抱着肉嘟嘟、打扮得跟个大红包似的赵允罡的奶子一行人走了进来。
傅城恒忙扶着在榻上坐了,方上前给庆王妃见礼:“请岳母恕小婿未能远迎之罪!”
庆王妃忙道:“非常时期,就不必拘这些俗礼了!”说着上前去看孔琉玥,“玥儿,你这阵子可还好?”
“娘放心,我挺好的!”孔琉玥便要起身回庆王妃的话,早被庆王妃一把摁住了肩膀,嗔道,“我才让姑爷不必拘这些俗礼,怎么你倒又拘束起来?我和你哥哥嫂子今儿个来便要暂时住下不走了,你若日日都要这般拘礼,我还不如即刻回去的好,省得累坏了你。”
韩青瑶也在一旁笑道:“是啊玥儿,我们来是给你帮忙的,可不是来累掯你的,你若再这般拘礼,我们可就回去了!”
傅城恒已自她婆媳二人的话里,听出了些门道来,生恐孔琉玥不想麻烦庆王妃和韩青瑶,真坚持要她们回去,因忙插言道:“岳母和大哥大嫂还有韩少夫人带来的箱笼都下在哪里了?我这就吩咐人洒扫院子安置去!”
庆王妃婆媳和韩大少夫人都是生产过的,韩大少夫人更是出身华家,上次韩青瑶难产也是她一力救下的,有她们几个在,孔琉玥母女都平安的希望无疑将大得多;至于赵天朗,虽帮不上什么实质性的忙,总可以陪着他,就像上次他陪着他一样,也好让他心里有底气一些……傅城恒思量着,越发坚定了在孔琉玥顺利生下孩子之前,说什么也不会放庆王妃一行离开的念头!
赵天朗是一日不挤兑傅城恒几句,便浑身不自在的,更何况他前儿还听韩青瑶说了傅城恒瞪她,不愿意与他们做亲家之事?闻言立刻便嬉笑着插言道:“亲家公不必着急,我们既说了会暂且住下,直至玥儿妹妹顺利生产了之后再走,便一定会说到做到的,所以你真的不必着急,怕我们走了,娘可还等着迎接她老人家的孙媳妇,我和瑶瑶还等着迎接我们的儿媳妇呢!你也不必害怕,多少还有你亲家公我这个过来人陪着你呢!”
谁是你亲家公了,谁又是你儿媳妇了?就你家那跟你一样坏的小混蛋,一个色迷迷肉嘟嘟,只知道傻笑兼流口水的小肉球,也敢肖想我如花似玉的宝贝女儿?只差一点,就只差那么一点,傅城恒就要冷笑着将这句话问出口了。
但一想到如今他正是需要赵天朗之际,孔琉玥更是需要韩青瑶和华灵素之际,他到底还是赶在那话脱口而出之前,生生将其咽了回去,不但将话咽了回去,还得强挤出一抹笑,“那我就先谢过大舅兄了!”没办法,谁叫如今情势不比人强呢,他就是再忍不住,也得至少先忍到玥儿平安生产之后,再与眼前那个嚣张得不得了的混蛋算总账!
赵天朗如何听不出傅城恒话里的咬牙切齿?却也知道这会儿无底他说什么做什么,傅城恒都一定会忍住不发落他的,不然要是换了以往,只怕他“亲家公”三字才方出口,他的拳头就已招呼到他脸上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虽然不情不愿,到底还是唤了他“大舅兄”?
因此暗自好笑兼得意之余,逗弄撩拨傅城恒的兴致反而越发高涨了,几步行至抱了赵允罡的奶子面前,自后者手里将儿子抱了过来,一直抱到韩青瑶面前,让她抱了,才在挑衅性的看了傅城恒一眼后,笑向韩青瑶道:“瑶瑶,你也该让罡儿给他媳妇儿先打个招呼的!”
想着平日里自己在跟赵允罡的“父子大战”中,就从没占过哪怕一次上风,赵天朗便一肚子的气,成日里就只知道跟他抢老婆,这哪里是儿子,这根本就是生来讨债的罢?所以一来本着独郁闷不如众郁闷的心态,想让傅城恒也跟着他一起郁闷;二来希望自己儿子有了媳妇儿后,便不会再缠着他媳妇儿了,他是再不肯放过眼下这个大好挤兑傅城恒的机会的!
韩青瑶早在他嬉皮笑脸的称呼傅城恒为亲家公时,已暗自笑翻了,这会儿见他继续使坏,不由越发好笑,面上却不表露出来,而是有意配合他的话,将赵允罡小心翼翼抱到孔琉玥面前,指着孔琉玥高高突起的肚子对儿子道:“罡儿,这是你媳妇儿哦,来,跟着娘念,媳妇儿!”
毕竟能像眼下这样明目张胆让傅城恒吃瘪的机会实在不多,她才不舍得白白放过,至于傅城恒会不会在事后“秋后大算账”之事,则就不在她的考虑之列了,横竖傅城恒总不至于对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动粗罢?而某人又向来皮糙肉厚,挨顿把打,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哦?
赵允罡已经一岁多了,本来大户人家的少爷说话都比寻常人家的孩子迟,不为别的,只因大户人家下人多,小主子才一个眼神,下人便已知其要什么,以致小主子根本没有开口的必要,说话说得迟,也就是显而易见的了。
但因韩青瑶教养得严格,赵允罡虽贵为庆王府的嫡长孙,倒是这些人中一个难得的例外,早在刚十个月时,已经开始学说话了,到如今有时候一高兴起来,还能接连吐出五六个字来呢,虽然泰半时候,大家都听不懂他究竟说的是什么。
却不想,韩青瑶才只念了一遍,小家伙已跟着奶声奶气的念了起来,“喜……花儿……”虽然吐字清,发音也极不标准,然在场的大人们却都听懂了他是在念“媳妇儿”。
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便都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其中又尤以赵天朗笑得最为厉害。
他一边笑一边捶桌:“儿子,看来你跟你媳妇儿这段姻缘,的确是上天一早便注定好,任凭谁也拆散不了的!瑶瑶,看我们儿子多能干,这么小便自己给自己把媳妇儿找好了,省了我们做父母的将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