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跑出屋,举起手放到头顶,抬首眺望着对面山上的娘亲。远远地,有个模糊地身影蹲在山道上。一动一动的。毛毛想着娘此时肯定在用弯刀跺扦子枝桠呢,娘怕热,这么热的天还得敞着头晒,一定很苦。
想上去送杯水给娘喝,可她已经带了,要是端杯水去肯定又被她给捻回来了。可不送水她还能做什么呢?
娘让她烧水。闷饭……对啊,她可以捞饭,这么热的天,要是有碗热锅汤吃肯定开胃极了!而且她也可以试着炒炒菜啊。把一切都弄好了,等娘回来吃个现成的……
嗯嗯嗯!毛毛不停地点着小脑袋。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照。
此时离烧中饭锅还有些时候,毛毛新手上阵。自是不敢耽搁。搜肠刮肚,想到了炒哪些个菜……
家里上次买的鸡蛋还剩了几个,可以到菜园子里摘几个大椒炖上一个鸡蛋;也曾想过煎鸡蛋的,可是娘提醒过她,园里的大椒很辣,尤其是那些尖尖的朝天椒,要是被它辣了哭都没地哭,让她没事的时候少碰。煎鸡蛋要很多大椒,而炖鸡蛋只需要摘两个小大椒泡就可以了,应该会没事!
想好了一个菜,再炒上个一两个就可以吃顿饭了。炒什么好呢,瞥眼间,毛毛瞅见了道床上一棵满瓜——这颗满瓜还是奶奶从林奶奶那儿讨来的,就是想着大热天的时候能够打碗汤下下饭。别看只有一株满瓜秧,前前后后的能结不少的瓜呢,毛毛曾经看着奶奶摘了好几次了。
跑到满瓜下面去瞅瞅,把挡在上面的大叶子爬开,在叶底阴凉处一根小扦子上就挂上了两根小满瓜。毛毛犹豫着好久,看着这小小的满瓜勺,几次没舍得下手……可她磕破脑袋,也想不到炒其他的菜了,就只有忍痛将这两根小满瓜摘了——
摘好了满瓜,从水缸里舀出点水洗洗,又小心翼翼地拿出菜刀将皮削削。紧接着放好砧板,一下一下的慢慢切起来。
切好了满瓜,将它们堆在砧板上,然后拿着小盆到米缸里打了两碗米,捡捡里面的稻壳和老鼠屎,反复地搓洗——
锅点着了,添了小半锅的水,毛毛怕一个人锅上锅下的忙不过来,不敢烧两个锅,只点着了易热的小锅。
松毛引火,锅倒是很容易着,就着松毛架了两块大柴,能烧好一会儿呢。
一鼓作气的烧好水,就着滚锅来炒菜。满瓜打汤,以前她见奶奶弄过,知道要先把满瓜放到锅里炒熟,然后添水烧开,再打鸡蛋,最后添佐料把它盛起来就可以了。
只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尤其是对于第一次炒马铃薯之外的别的菜的毛毛,总是把不准火候,不是汤少了要加水,就是鸡蛋碎了没影儿,可怎么着不行,好歹还将它盛起来了,勉强算是碗菜吧!
到了炖鸡蛋可就惨不忍睹了,刚捞好的饭水多,鸡蛋没放稳。锅里的火又大,毛毛的小手不小心碰着了锅檐,烫得将整碗鸡蛋都砸饭里头……毛毛愣愣地盯着锅里,望着白花花的大米铺了一层淡淡的黄,小脸顷刻间就吓白了——
这会儿不仅没有烧好菜,反而将一锅饭糟蹋了……
鸡蛋洒了之后,饭煮出来就是化的,黏成一团一团。饭不成饭,粥不成粥,还夹带着鸡蛋的腥味,怕是谁看着这饭都没心思吃吧?
毛毛紧紧地掐着衣角低着头,小脸越胀越红,怔在锅台边上久久没有出声……
…………
“呼~~哎哟~~”甄肥肥从地上站起来,舒了舒酸疼的腰。看着日头不早了。利落地捆好扦子扛到肩上,正举步往家里走——
“毛毛?”甄肥肥脚上一顿,讶异的喊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毛毛。
“娘——”
“毛毛啊,天这么大热的,你往这儿跑做么事哪?”
“娘,我……我没把饭烧好,我……本想着炖蛋的,可是……锅烫,手碰着了……饭糊了,鸡蛋都泼了……”毛毛张着小手语无伦次的解释。
别看娘很和善。可要是干活累着了,他们又不听话时可也是会发脾气的。而比起让娘发脾气,她更怕娘说她——“没路,一点儿小事都干不好……”
甄肥肥笑了,走上前拽起毛毛的小手,将她手上的鸡蛋星子擦了擦,把她的小花脸揉了揉。
“这小丫头,为这么点事还哭鼻子。搞得小可怜样!……呵呵,炖鸡蛋,从哪儿学的?……手,对了,她说手碰了——”
“毛毛,你的手呢。快给娘看看,还疼吗?”抓起小手,仔仔细细瞧了个遍,没红没起泡。甄肥肥这才放下心。
“小孬子,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就这么点小事还巴意跑过来说说。饭没煮好就没煮好呗,蛋泼了就泼了。大不了娘回去再炒点菜……得了啊,快回去,这外面呆着不热啊——”
“娘,我把饭弄得真的很糟,蛋泼了饭上都是……”
“好了好了啊,不就是一点小事来来回回要讲几次?娘都说没事了,热着呢……乖,快回去,小心热得身上别长痱子了……”甄肥肥热得满脸都是汗,汗水滴到眼眶边上辣得眼睛生疼,还又睁不开。语气不免燥了点,意识到小丫头心里正难过着,及时把语气缓和过来了。
像是还不放心似的,甄肥肥又加了一句:“哪,毛毛,帮娘把弯刀带回去。娘驮着仟子走得慢点,你先回去,给娘倒碗茶冷着啊……”
“哦!”听到这话毛毛似乎才放心,接过弯刀跑着走了。
中午一餐饭吃得甄肥肥是苦不堪言,嘴里的饭要不是硬吞着,估摸着都得从嘴里吐出来。星星那娃小不懂事,把碗敲得砰砰直响,嚷嚷着姐姐笨,姐姐好笨。
毛毛坐立不安,大眼睛一个劲地偷瞟着甄肥肥,甄肥肥老神在在,细嚼慢咽着,看不出一丝的痛苦。
“嗯,毛毛啊,你不吃菜啊?把饭上的蛋盛盛,做菜还不错……”
毛毛望着那黄黄的一层,脑子里有着不合时宜地联想,摇摇头只顾吃着白米饭。
“这鸡蛋洒是洒了,可好歹炖熟了,吃起来也还行……”
毛毛心里豁然舒服了不少。
“可这饭……”好化啊,粘着筷子上都是饭,甩都甩不下。
“蛋洒了饭自然就化啊,没事,只要熟了有啥不能吃的。”
这一下,毛毛的心里彻底的舒坦了。
随意地扒了两口饭,喝了一碗锅汤,便放了碗。
吃完饭后抢着捡了碗,让甄肥肥大中午的去睡会儿,等天阴点再去。甄肥肥正累得慌,嘱咐毛毛用水把碗多清一道便爬床上去了。
…………
一觉好睡,甄肥肥刚从床上爬起来,下屋的吴婶便来串门子了。
吴婶的男人也在上家唐码头做事,大白天的通常都不在家,家里就她和婆婆。甄肥肥曾听老妇人提过,说这吴婶手脚不好,大脚趾架到二脚趾上面去了,走路都走不利索。
手上还总长些灌脓的小红点,痒起来的时候吴婶没处钻得!常常捧着一双手找这个找那个帮她挤红点子,让脓流出来。
手脚不好,又淌不得凉水,平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那个老娘做。
要说这样的吴婶本该令人同情才是,可老妇人说起她来是一脸的厌烦,甚至有点鄙视。张口闭口都是什么“懒奶奶,不婷堂,不会做人”。
甄肥肥不喜欢在背后说别人的是非,别人硬是对她说她也不会往心里去,每每老妇人说吴婶不好的时候她还在旁边帮着打短,让她不要说。所以到现在除了知道这个吴婶懒了点、手脚不方便之外其他的一概不晓得。
不过从今儿下午的事儿来看,她算是瞧明白点了。
吴婶到她家来串门,这个做主人的总不能丢下她到地里去干活,没办法,坐在家里陪着她唠呗!
听吴婶的意思是要到前面地里去缓草来着,顺便经过这里来看看新屋的,哪晓得还没看两间屋,就自动自发的找了个凳子靠墙坐了下来。
有一句没一句地与甄肥肥闲聊着,这家扯着扯到那滴,张家长李家短的,正当甄肥肥以为这话一时半会儿的完不了时,哪晓得吴婶已经抱着锄头窜起磕来了!
“嗨呀,财财丫头,你这儿好凉,我坐着就不想起来……”吴婶不时从锄头间抬起头,对甄肥肥闭着眼说上么一句,然后接着睡。
甄肥肥撇撇嘴。
“赶不成吴婶到她这儿来是睡大觉来着?可她拿着一个锄头算咋回事?”
吴婶睡上了,不一会儿还打起了呼噜,也许是抱着锄头睡太累,后来动了动身,干脆靠着墙呼呼大睡来也!
甄肥肥苦哈哈地坐在凳子上,走不是,留也不照,看她一时半会儿还醒不了,这可咋办馁?
就在这时,从下屋遥遥传来一连串的呼唤——
“芝容哎——芝容哎——”芝容是吴婶的小名儿,这唤声不是来自别人,正是吴婶的婆婆。
“哎哟,我婆叫了,八成是没看到我到地里去,这才喊我……”吴婶一头从凳子上爬起来,转过身对着甄肥肥道:“财财丫头,麻烦你过情,我这坐坐就走了啊……”
说完扛着一个锄头照直回了“家”——
下午,吴婶的婆婆刘奶奶也到马家来坐了会儿,说是要借筛子把家里的点点稻筛筛,好拿去短短碓。
老人没说两句话,就对着甄肥肥诉起苦来,自然而然地就说到了吴婶,甄肥肥见这老人对她家的媳妇不咋的,嘴上没一句好话,便想着帮着吴婶说说。
“刘奶奶,我下午还听吴婶说去缓草呢,不知她回去了不啊?”
“回去,唔个早回去了!……”刘奶奶泛着眼珠,眼睛一抡。“她缓草?缓个么东西哦!也就是做给我看看滴哦……驮着个锄头,在上下屋里绕了两下子,还真以为能够骗过我这个老鬼啊!”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邻里间的小矛盾
第八十一章邻里间的小矛盾
第二天,刘奶奶来还筛子,甄肥肥便让她在家坐会儿喝口茶再走,这一坐就坐了大半天。
老妇人没事的时候呆在家里搓麻索,腿上架块瓦,对着瓦上搓。头一天低到晚,要是没人的时候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见刘奶奶来串门子,老妇人乐得有个人能陪她说会儿话、唠会儿嗑。
甄肥肥今儿本来也是没啥事的,可是也不知是犯了生还是做惯了的说,没事也要找点事来做。
前些日子家里进屋牵回一头大肥猪,猪进圈只是翻了翻瓦,还没来得及清猪圈淌。淌里因为泡过葛藤,葛藤腐烂,使得整个猪圈其臭无比!
甄肥肥嫌猪圈淌里太臭,味道难闻,傍晚上又到处是蚊子,连坐着乘凉都乘不安生。狠狠心想着花个么一两天的工夫把猪圈淌彻底的出出,好让猪呆着舒服点,人心里也敞快!
见到刘奶奶跟老妇人聊得一身的劲,不时又是骂又是抹泪的,甄肥肥便放下铁锹回去倒杯茶带坐坐顺便听听她们说些啥。
“虎云啊,你讲我干么事要活着,么理不让我去死……反正我啊,也不想活了,就等着么时候断了气,也不用管家里的一些破事……小刚啊要么样的就么样的,有没有日子过我这个要死的娘也管不着——”
刘奶奶苍老的手使劲拍着自个儿的胸口,嘴角不断地抽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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