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毓庆宫二阿哥的周岁宴能带给宫里一丝喜庆的氛围,那么十一阿哥的病逝绝对是对康熙又一个打击①。好不容易长到十一岁的儿子就这样突然夭折了,对于康熙来讲无疑是当头一棒。对平妃而言这更是沉重的伤害,她这一辈子唯一的一个孩子就这样没了,便是再坚强的人也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平妃身子只怕是不好了,我昨天去看过她,见她半点生机都没有。太医也说,她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出半年就要……”宜妃叹了一口气。平妃比婉昭还要小一岁,虽然是因为长姐仁孝皇后的关系才得以封妃,但她性子一向温和,跟诸位妃嫔也没有什么摩擦。这样的年纪就要遭受丧子的打击,只怕是谁都受不了的。
“生死有命,咱们外人能劝得住多少呢?”婉昭低着头看着手中丝帕上绣花的纹路,轻声道,“如今只看她能不能熬过去了。”
宜妃也无话可说。
六月二十五,在十一阿哥胤禌病逝后刚一个月,平妃也跟着去了。整个宫里都弥漫着压抑的气氛,便是刚刚给康熙添了个儿子的王贵人也可以低调起来,连自己儿子的满月礼也只是小小地办了一场。
康熙让人以贵妃之礼为平妃修缮陵寝,但到底没有追封她为贵妃。一下子没了两个侍奉自己的老人跟一个儿子,康熙自己也受到很大的冲击,一时不慎也跟着感染了风寒病倒了。这一病倒更是吓坏了后宫里的人,便是皇太后也不顾自己年老,日日去乾清宫看望康熙,又吩咐太子时时刻刻都要看住自己汗阿玛。
太子心疼自己的汗阿玛,当然是应承得十分爽快。可当索额图来跟他秘密谈心以后,太子自己内心却开始有些动摇了——是啊,我都二十一了。换做是汗阿玛,他二十一岁的时候已经登基十三年了,我是不是也该趁着这个机会上位呢?老大眼看着就要封爵了,下边的弟弟也一个一个长大,到时候能不能压制得住也是个问题……
太子妃在一旁看得真真的,心里恨不得一巴掌将索额图抽到十万八千里外。她没有听到索额图讲了什么,但猜想一下也就知道了。那个只会出馊主意的糊涂老儿!瓜尔佳氏心里暗暗骂道,脸上还是得挂着关怀的神色给太子倒杯茶,道:“你喝杯茶吧,汗阿玛要是知道你为了照顾他而伤了自己的身子,只怕心里也是要担心的。汗阿玛素来最疼你了,听说当年你出天花还陪着你十二天呢。你要是伤神了汗阿玛心里就该不舒坦了。汗阿玛只是小小的风寒而已,很快就会好的。”
太子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他脸上微微发红,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实在是忒不孝了。汗阿玛为了自己花费了多少心思,自己怎么可以为了皇位就想着这样糊涂的事情呢!将心比心,要是将来自己的儿子这样对自己,那自己该有多伤心啊。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这样胡思乱想!
太子笑着接过了茶盅,心里对索额图开始有些不喜了。撺掇孤谋权篡位,以后史书工笔也不知道也如何评论孤呢!叔祖父真是老糊涂了!
康熙的病情在几个儿子跟爱妃的料理下渐渐好了起来,紧接着他就收到了来自漠北的密报:准噶尔部受到了来自沙俄的支援,密谋在来年再次进犯!一收到这个消息,康熙头也不晕了身子也不疼了,直接传召了裕亲王跟佟国纲佟国维两兄弟进宫商议战事。
“奴才以为明年正月开战最为理想。”裕亲王看了斥候送回来的密报,拱手道,“我军还得召集兵马积蓄粮草。而正月时分蒙古草原未丰,正式出战的好时候。”
太子在一旁听着,默默盘算起国库里的银子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兵部的马匹应该在养膘,到时候兵强马壮的,对付准噶尔叛军也不是什么问题。只可惜这回老大肯定又要去揽军功了,他却只能在后方看着,想想就不爽。
“……这回出战准噶尔,朕打算亲征。”等太子爷刚回过神来,康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他瞬间慌了神。汗阿玛,您才刚刚病愈啊,怎么可以就这样上马去打仗呢!
裕亲王等人也是极力劝说,但康熙明显心意已决。
皇帝要亲征准噶尔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后宫中来,皇太后自然反对,但“后宫不得干政”的牌子明晃晃地竖着,皇太后只能以其他方式劝说康熙打消这个念头,只可惜效果并不理想。除了康熙要亲征以外,他还打算把除太子以外的前六个阿哥都带去捞一把军功,这也让后宫妃嫔的心瞬间掉了起来。
四阿哥、五阿哥跟七阿哥尚未成亲,德嫔、宜妃跟成嫔都担心自己的儿子会不会在战争中受伤。婉昭模模糊糊记得不知哪个阿哥在出征准噶尔的时候脸上留了一道疤痕,一想到有可能是这几位阿哥中的一位她心里就有点担心。
要不,给他们铸造面罩保护着?婉昭绞着手指想破了脑袋,唯一想到的解决方法就是这个。不止面罩,还有护心、护手、护腿板。反正他们穿上盔甲已经够沉了,也不差这一点吧。只是这样的奇思妙想会不会被接纳还是二说,婉昭索性跑去跟宜妃商量一下,又准备将喜塔腊氏召进宫来——金鸡纳霜还是得备着!
第六十二章疟疾来袭
“这样的想法是好清穿之郭络罗氏。”宜妃听罢婉昭的话也点点头;“可只怕皇上不同意。”
婉昭有些郁闷了;也对,哪有人上战场了还带什么面具;又不是电视剧里演的那些从天而降的战神。她撇了撇嘴,只好道:“是我想太多了。不过咱们还是得叫弟妹将金鸡纳霜给送进来几瓶;几个孩子都要去出征;带上总是让人安心些。”
“是啊,正好过两天就是命妇进宫请安的日子,咱们先让人捎个话出去就是了。”宜妃道;“皇上这回是亲自出征,虽然可以振奋八旗弟子的斗志;但战场上毕竟刀剑无眼;我这心里总是害怕得很。也不知这回有谁能够随着皇上出征了。”
“……姐姐你的意思是,皇上出征还要带着妃嫔?”婉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不是说行军打仗最忌讳有女人在军队里的么,难不成康熙大爷可以驾驭在这一切的忌惮之上?“那,人选可定下来了?”
“还没有。皇太后不放心那些年纪小的跟着去,大概还跟皇上商量着呢。”宜妃道,“按我说呀,怎么样都该带个主位的妃嫔去。你说带两个小答应小常在的,能把皇上照料得好吗?皇上可是大病初愈呀。”
“这事儿还得看皇上的意思,咱们担心也没有用。”婉昭觉得康熙当然会带两个年轻的小姑娘去的,毕竟刚进宫那两个汉军旗的庶妃正新鲜着呢。
所以当婉昭接到李德全传达的旨意让她收拾行李准备伴驾时,她是真的惊呆了。
接连收到成嫔还有德嫔送来的东西以后,婉昭也总算缓过一口气来。其实成嫔与德嫔的意思无非就是在前线的时候替她们多看看四阿哥跟七阿哥,婉昭不敢说自己能将他们照料得毫发无损,但看着点还是可以,只要几个阿哥别一时兴奋慷慨激昂地就直接带着兵马冲去杀敌就行了。
随着康熙到了前线才知道,这回康熙并没有要自己上马杀敌的打算,他只是在军队后方驻扎着,跟几位主帅商议战况,随时下达反击的命令。
婉昭自己是进不得主帅帐篷的,她跟新进宫的庶妃刘氏只能在后头等着消息。因着是在军营里,婉昭也没那个心思涂脂抹粉或者穿衣打扮,只带了几套骑装过来,又赶做了几身蒙古服装,长发直接编成个大麻花辫,拿银珠蝶花将发尾固定好就算了。
“娘娘要不要休息一下?”刘氏也是第一次随驾,一出来就跟着来到战场,所以也有点手忙脚乱的不清楚要做什么,只能跟着婉昭混。见婉昭做了一整天的绣活了,便上前小声问道。
“我不累,你要是累了的话就自己去睡一会儿吧。”婉昭低头看着自己描好的花样。这个荷包是做个胤祺的,里面一共分成三层,能放一些伤药、金疮药跟迷药之类的药包。行军在外一切从简,婉昭跟刘氏身边除了两个小太监便什么伺候的人都没有了,很多事情都得她们自己亲手做。婉昭倒不在意,不过刘氏倒好像有些不习惯。
刘氏嘴唇动了几下,还是没说什么,只闷头睡下去。
等着刘答应的呼吸变得绵长,婉昭才搁下手中的绣线。裕亲王这回是领着五阿哥跟七阿哥走了,佟国纲则是带着大阿哥跟四阿哥。估摸着有佟国纲在,大阿哥也不敢再像上一次出征那样忤逆主帅的意思了。
婉昭给四、五、七三个阿哥的行囊里都塞了一个银质的面具,端看这几个阿哥用不用了。
“娘娘,皇上说三天后要亲自带兵出征呀!”李德全火急火燎地跑来,“哎呦娘娘,你看这如何是好呀?皇上是千金贵体,这刀枪无眼的,万一坑着碰着了,奴才们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呐!”
婉昭倏地一下站起身来,尖着嗓子问道:“皇上说要亲自带兵?!”
“是啊,娘娘。”李德全也是心急如焚,“求娘娘劝一劝皇上吧,这,这……”
“后宫不得干政,本宫便是想劝也劝不得。”婉昭急得在帐篷内走来走去,“裕亲王跟佟大人难道就没有劝阻吗?索额图大人跟明珠大人也都眼睁睁看着皇上领兵吗?”
“哪里是没有劝说,可皇上执意如此呀!”李德全急道。
一边被惊醒的刘氏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白着脸坐在床上说不出话来。婉昭原本就没指望她能有什么实质性意见,只好对李德全道:“先派人修书一封回京,跟太子说起有这么一回事。让太子缓缓说给皇太后听,切记千万不能吓到皇太后。”
“奴才知道了。”李德全又急匆匆地跑出去。
婉昭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真心希望康熙不要竖着出去横着回来。
只可惜,婉昭的希望是落空了。康熙领兵不过小半个月,前线就传来不好的消息:康熙中了流箭!婉昭顾不得吓晕了的刘氏,跌跌撞撞地跑进了主帐,裕亲王等人都在那儿候着,太医也在帮康熙诊脉。众人见到婉昭跑了进来都侧脸回避。
婉昭先是给裕亲王福身问安,才疾步走到康熙身边。见康熙并没有什么大不妥,神智也是清醒的才狠狠松了一口气,又问太医:“皇上的伤有无大碍?”
“回娘娘,皇上的伤口不深,只是伤到了肩部,接下来得好生休息才是。”跟着出来的太医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皇上要是出什么事,回京以后只怕自己也是不得善终的。他擦了擦头上的汗,“这里是新配置的金疮药,对付箭伤最有效不过了。娘娘需每日三次给皇上敷药,再配上煎煮的汤药一起,能使伤口尽快痊愈。”
婉昭这才接过太医递来的药瓶,见康熙默默地看着她,不知为何,眼前的视线是渐渐模糊了。她感觉到原本逗留在帐篷的将军们都走了出去,这才拿着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珠。
“别哭,朕没事。”康熙举手摸了摸婉昭的长发,安慰道。
婉昭是再也忍不住,伏在康熙腿上大哭了出来。这小半个月担惊受怕的日子真是够了!她担心着康熙又担心着胤祺,每天吃不好睡不好的,生怕哪一天醒过来听到什么噩耗。现在好了,康熙大爷受伤了,这回怎么的也要看住他才行!
要劝说康熙别接见进来汇报军情的大臣们比劝说裕亲王等人别进来更难,而且婉昭也不能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