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吗?然后又拉每个人侵吞的金额说出来,惊得六个书吏面无人色,马上磕头如捣蒜,求饶不已……”
“这,这,您怎么这样了如指掌?”那假扮受审书吏的客商,一脸惊恐道:“大人饶命啊,我们下次不敢了。”
““早干什么去了?”只听沈县令长叹一声:“本官丑话已经说在前头,不听是你们的事儿。我是个粗人,受不了太多烦琐的审判手续,但我能断定的是,就凭你们侵占勒索的金额,杀你们八遍都足够了!”那青年学着沈县令的样子,一指一个假扮小吏的客商道:“你,先自己的衣服脱光。”
“脱光衣服干吗?”沈默轻声问道,要是让他惩罚这些小吏,最多就是把他们发送到徐海的船上,当一名光荣的远洋水手。
但那沈县令显然更狠更辣手,只听那青年道:“那个被手指点到的书吏,只好乖乖脱下衣服,然后被四个粗壮的衙役用水火棍这么一撑,就别住了四肢、凌空架起,高高地扔到空中,然后落到地上,如是几次,那书吏便七窍流血,摔死了。然后其余五个也全都一命呜呼,但沈县令还不罢休,又马上命令悬尸集市示众——让堂上的贪官污吏个个吓得浑身打颤,唯恐遭受同样的命运,全都夹起尾巴来做人,结果所有的恶习全部消失,上海县的面目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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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商们说的津津有味,沈默却大为惊异,因为这些人口中的那个上海县令,与他印象中的那个人,形象差距太大了!
客商们看到他沉默,以为是公子哥动了恻隐之心,觉着沈县令太冷血了,一个年纪大些的便正色道:“公子爷,您宅心仁厚,是大家户有修养的,可能觉着杀人是不对的。”顿一顿,问他道:“不知您听过一个说法没,叫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说的就是从事这五个行当的人,都是些滚刀肉似的无赖渣滓,一个个心黑着呢,要不杀几个把他们镇住,永远别指望这些人能乖乖听话。”
沈默笑笑道:“我不是那么迂腐之人。”
“那就好,那就好。〃客商们笑道:“其实沈县令人很随和,有时来码头上巡视,跟咱们老百姓都能聊到一块去,有时候还教咱们唱歌呢。
“唱歌?”沈默好奇道:“唱什么歌?
“叫,叫爱什么鸟,”客商们笑道。
“爱情鸟?”沈默福至心灵道。
“对对,就是那只鸟。”客商们点头道:“怪怪的,不过挺好听的,对了,您怎么知道是那只鸟的?”
“废话,”沈默暗笑一声道:“就是当年我教给他的。”
说话间,船捱着终于进了城,便见上海城内的码头上,千帆云集,遮天蔽日,商贾喧嚣,挥汗如雨,分明是一派商埠中心的景象。
沈默的心中更加热烈,一时却无暇顾及这些景象,他迫不及待的与那群善谈的徽商告别,让人问明了方向,便上岸向县衙去了,心中暗叫道:“久别的兄弟,你还好吗?”
第十一卷 严东过尽绽春蕾 第六七零章 沈县令
上海县的马路,全都用青石铺就,但不是水乡普遍用的那种青石板,而是用三寸见方,一尺多长的石桩子,密密麻麻的楔在地上,组合成一条条平整的马路,可以想象其所耗工作量,该有多大。但整个上海城的主要路面,全都采取这种方式铺就。当初看过这种路面后,士绅们十分的不理解,他们认为这种方法费时费力不说,而且还不如青石板铺出来的路美观,真不知干嘛费这个劲。
但沈默力排众议,坚持用这种方法,铺就了上海城所有的主要路面,而且极其宽广,干道可以并行六辆马车、支路也可以四车并行,为此多花费了几十万两银子、直到今年,有些支路还没完工呢;非但如此,他还命令建造与街道、房址相配套的地下排水道,在上海城所有建筑出现之前,便已经建成了密密麻麻的排水管网,其花费又不知几凡。
但当新城启用后,大家立刻体会到了莫大的好处,首先是路面,原先的青石板路,很容易被过往的马车压得不平整、甚至把石板压断,结果坑坑洼洼,积水积土,晴天过车尘土飞扬,雨天过车泥浆四溅,甚至时常会因为马车陷进坑里,造成交通堵塞;但这上海城的路面,下雨不积水、睛天不积尘,过再重的马车也安然无恙,用了几年还完好如初,令人大为惊奇。
更让人感到舒适的,是城内的地下排水系统,江南多雨,内涝稀松平常,时常就水淹七军,让人出不得门,但这上海城就神了,甭管雨多大、下多长时间,地面上都不积水,雨一停路就干,一点都不耽误事儿,让人的心情也特别舒畅。
许多富户在城中购置产业,甚至举家都搬到上海居住,恐怕或多或少与此有关。
沈默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望着车水马龙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十分的舒畅,那种成就和自豪感,是他在京城数年的时光里,所未曾感受过的。
一路走一路看,马车不知不觉停下来,上海县衙到了,与处处不计成本、精心打造的城市、街道相比,这座青灰色的县衙却显得很不气派,甚至有些寒碜,若不是那醒目的“县衙”牌匾提醒,怕很多人会走过路过、直接错过……
此时衙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大伙踮着脚往里张望,似乎里面有什么热闹可看。
沈默跳下马车,让三尺去打听打听,不一会儿,回来禀报说,今儿是县老爷断案的日子,大家一早都凑来看热闹。
沈默奇怪道:“县太爷断案?在衙门口就能看到?”天下所有的衙门,都是在二堂问案,从大门进去,还有两道门呢,在门口能看到什么。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三尺道:“结果人家说,他们县太爷的风格,就是这么……拉风。”
说着嘿嘿笑道:“这不是您常用的词儿吗?”
“还拉面呢。”沈默看他一眼道:“走,咱们也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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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尺和另一个强壮护卫的帮助下,沈默还是费了好大劲儿,才挤到了最前排。整整被挤乱的衣襟,无视旁人的白眼,便往县衙院里看去。
只见两排抱着水火棍的衙役,列班站在院子里,还有两外衙役,合力打着个硕大的罗伞,为伞下的一个身穿七品官服的年轻人遮着阴凉;那年轻人相貌极有特点,脑袋小小的,戴着官帽像头上扣着个铁锅一样;眼睛小小的,下巴尖尖的,偏又留着两撇小胡子,像极了十二生肖之首,看那相貌就滑稽好笑……这要是去吏部大挑,一辈子都别想出头。
偏生他还没个坐相,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摇头晃脑,那官帽的纱翅便跟着颤巍巍,明明是坐在椅子上,却好像在坐轿一样;他手里还端着个紫砂壶,不时抿一口,显得极为惬意。
看到他这副模样,沈默便忍不住想笑,又恐惊动了他,看不成好戏,赶忙憋住笑,把目光移向立在他面前的一排人身上,只见那些人有年长的、有年轻的,有商人打扮的、有穿短衫的力气人,甚至还有穿长袍的外国人。
“这都是来打官司的?”沈默问边上人道。
“是的。”边上人答道:“县尊大人五天接一次案子,一般都是当场断案,除非不服的,否则很少有过夜。”
沈默数了数,将近二十个人,问道:“这得八九个案子吧。”
“八个。”边上人答道:“已经断了这么多了,再把这八个断完,县尊大人又可以歇上三四天了。”
“呵呵,这县令当得清闲。”沈默不由笑道。
“那是这庙小,容不下沈大人这尊大菩萨,”另一边的看客忍不住为县令辩解道:“区区一个上海县,沈大人用两分力就能管好,干嘛还要用那八分?”
这人说话声有点大,影响了边上的看客,立刻引来不满的呵斥,道:“嚷嚷什么,打扰我们看戏。”
沈默这个汗哪,心说,原来把这当成戏楼子了。便不再说话,专心看沈县令审案子。
但过不一会儿,他又得开口问了,没办法,谁让他是半道插号,没赶上上半场呢?只好小声问边上人道:“现在审的是什么案子?”
边上那位也是个好说话的,不顾其他人吃人的眼光,为沈默解说道:“现在审的是一起失窃案,那瘦高个便是失主,自称是作蜜饯生意的,在上海辛辛苦苦挣了五十两银子,正准备带回家娶媳妇呢,却不想遗落在渡船上,赶紧回去找艄公却被矢口否认,请大老爷帮忙找回。”
“那县老爷怎么办的?”沈默笑问道。
“县老爷便派人跟他去传那艄公。”那人道:“这会儿刚回来。”沈默这下便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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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便见那去拘人的衙役,提着个布包袱,指着个鼻青脸肿、船夫打扮的男子,禀报道:“太爷,这就是那船夫,小的们去拘他时,就见他匆忙的想要把这个包袱藏起来;弟兄们有太爷的英明领导,一个个神目如电、动若脱兔,哪能让他得逞,一下就把他扑倒在地,人赃并获了!”
“哦?”沈县令命差役将包袱拿到面前,默默端详片刻,然后伸手挠挠后背,惫懒的问那失主道:“这是你的包袱?”
“是的是的,正是小人的包袱,”那失主激动道:“多谢大老爷相助!”
“这真是你的包袱?”沈县令却好似不太相信一般,斜睥着他问道:“那里面都有什么?”
“里面有五两银锭八个,是小人先前换好的,其余的是些散碎银子,还未来得及换。”
沈县令便打开包袱,只见里面果然是八个银锭,一些碎银,与那人说的丝毫不差,围观群众都道:“看来确实是他的银子。”
听了众人的议论,那船夫却着急的大叫起来:“大人,冤枉啊,这是小人辛辛苦苦卖鱼摆渡攒下的钱,因为每天晚上数一遍才能睡着,小人又有自言自语的毛病,定是让他偷听去了!”
沈县令闻言神色一动,对那船夫道:“你先别说话……”又望向那原告道:“你再看这包袱,确实是你的吗?”说着面色一肃道:“在本官这里,诬告他人、谋取财物,可是要受双倍的惩罚!”
那人被他一吓唬,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却还是坚持那是自己的。
“你再看看,”沈县令闹闹腮帮子,道:“这包袱真是你的?再没反悔的机会了。”
“真是我的……”那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这时,那头脑简单的船夫,却被他激怒了,指着他大声道:“你骗人,这包袱皮是一块船帆布的下角料,没裁也没剪,还可以跟我的船帆对起来呢!”
此言一出,那原告立刻明白县老爷为什么老问那包袱是不是他的,赶忙改口道:“我说的是包袱里的东西是我的,这包袱皮不是。”
沈县令无奈的看那船夫一眼,道:“我说老兄,你跟他是一伙的?”这话引来围观者的一片哄笑声,那船夫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是断然否认道:“小人都不知道他叫什么,怎么跟他是一伙哩?”
“不是一伙啊?” 沈县令吸一口茶,咂咂嘴道:“那就给我闭嘴,大老爷我不问,你一句话也不许说;多说一句,这个案子我不查了,直接把银子判给原告。”
“别别……”船夫慌张道,说了两个字,又赶紧捂上嘴,唯恐大老爷就此结案,又引来一阵笑声。
看了这人表现,沈县令心中有了数,但必须找出让人信服的证据来,证实自己的猜测,便拿着那包袱仔细端详起来,众人都屏下呼吸,唯恐打扰县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