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浩瀚如海的草原之上,早就失去了牛羊的、其他的踪迹。即便是零星的帐蓬,也因为那覆盖的天色的白色,而变成了一个个的白色的丘。冬天,是休息的时间,牛羊入圈,牧民越冬,只有远处隐约的烤肉的香气,淡淡地飘散在这一片冰雪的冷气里,丝丝缕缕。
整片草原之上,再也没有了青青黄黄的颜色,整片草原之上,再也没有了春花绽放的绿意。漫天的冰雪,将一切都隐藏起来了,即便是枯草的长叶子,也被压在厚厚的冰雪之下,整片大地上,都失去了青草的遗迹。那一片的白茫茫的一处,就仿佛是厚厚的棉被一般,将这一片天地,厚厚地席卷起来,好让他们在这冰雪之下,好好地度过这个如此漫长的冬天。
这里,是极北的极北之地。而远山深处的那一处雪峰里,宛若是一颗最璀璨的珍珠一般,在这灰暗的天际之下,闪着淡色的光芒。
山脚之下,还驻扎着一个小小的帐蓬。那个帐蓬想来是因为人们走得急,还没有来得急拆。而今,也被冰雪掩盖着,就仿佛是一个小小的雪丘一般,看不出哪怕是一丝的有人住过的痕迹。
没有人知道,这片被冰雪掩盖过的土地上,曾经发生过什么。即便是远来的风,都没有办法知道。
或者说,那些真相都是存在的,只不过,因为冰雪的掩盖,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再没有办法捕捉而已。
山顶之上,白色皑皑。只是,这里却再也找不到一丝的生命的迹象。
那曾经住在山下小帐蓬里的人,却再也没有了一丝的踪影。或者,这天,这月还是记得的。可是,即便是记得,再没有任何人能将那天的事情重演一次。
陶心然是在这漫天冰雪之中醒来的。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整个人,都包围在冰雪里,除了一张脸还露在外面之外,其余的整个身体,全部都掩埋在冰雪之下,没有一丝的声息。
陶心然动了动身体,想要起身,可是,身体已经僵硬了。她慢慢地运气,将温暖的感觉送到四肢百骸里去,过了半晌,她才感觉到身体能移动了。
悬崖前的风,轻轻地吹过耳边,带来山顶的凉意,那风,吹在陶心然的身上,吹得她本来就冷冰冰的脸,再没有一丝刺痛的感觉。
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破了,被冻伤的伤口,血已经凝结了,那样的黑色的血液,凝涸在伤口处,仿佛是黑色的冰块一般,坚硬无比。
四周都是白色,除了自己,再没有一丝的人影。陶心然抬眼望去,却发现自己就倒在冰雪的崖壁上,头顶,是万仞的冰峰,脚下,也是也是万丈深渊,而她的人,就落在半壁的悬崖上的冰柱里,落下的漫天的冰屑将她覆盖,而她现在,就跌在这半空的冰屑里,不上不下,不左不右。
头,依旧是震荡一般的痛,就仿佛是被什么劈开了,重新拼凑起来的一样。陶心然满是血污的手,轻轻地抚了抚自己的头,可是,阵阵的抽痛,使她不得不放弃了挣扎。
若是在这冰雪里睡去,那么,最后的结果,就只能是永远地安息在这冰雪里,千年万载,都没有人会知道。陶心然勉强地忍住想要再一次昏睡过去的冲动,她有些艰难地坐起身来,疲惫不堪地倚着背后的冰柱,开始了虚弱的喘息。以及用力地揉,搓着自己双手,双脚,
受了伤的身体,仿佛是失去了支配的牵线木偶一般,平日里轻易而举的手脚移动,此时,只要想动上一下,陶心然都要费上十分,甚至是十二分的力气。
四周都是冰雪,四周都是山峰,陶心然举目四望之下,开始茫然不知所措。
这是哪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呢?又怎么会在这里?
259——死亡的感觉'二'
259——死亡的感觉'二'
头,还是被扯开了一般的痛,只要一用力,就会痛得陶心然说不出话来。陶心然用手捧着头,不由地开始细细地呻,吟起来——
怎么这头会这么痛啊?
怎么脑海里的一切思维,都仿佛是被凝结了的冰块一般,无论她如何努力,都再也想不起半分呢?
陶心然抬起手来,她的右手,有刀剑划过的厉伤——那伤极深,仿佛是因为只手握住了挥动的剑刃,所以,才导致了如此重的剑伤。
因为天气过冷的关系,已经没有血再流出来,黑色的伤口,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可是,陶心然知道,自己的这只手,若不及时医治,恐怕就要废了。
她艰难地撕下一片衣襟,将自己的右手包扎好,感觉到脑海里的意识清醒了一点了。这才尝试着慢慢地站起身来,想要在这绝壁之上,找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又或者是想办法,可以攀登上去。
然而,雪屑覆盖着的是凝结千年的冰块,陶心然才一起身,就觉得脚下一滑,重伤的身体,远远没有平时好控制,她的身子一倒,一斜,就朝着冰雪直直地滑了下去。
情急之下的陶心然,伸手抓住了身侧的一个冰柱,可是,那样的细长的冰柱,显然不能够支撑陶心然的全部的下滑的力量,所以,在陶心然刚刚握紧冰柱的时候。只听:“咔喇喇”地一声,冰柱断了,而陶心然急速地下坠的身体,竟然转了个圈,头朝着下面,迅雷不及掩耳地朝着绝谷之下落去。
风,在耳边急速地吹着,发出尖锐的呼叫,那样的急速的坠落,就仿佛是一只折了羽的鹤儿一般,正在虚空之中,直直地朝着在地跌去。
陶心然甚至没有惊呼。或者说,只是片刻之前的挣扎,就已经用去了她的全身的力气。她在疾落之中,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却怎么都看不清眼前的情景。
看来,自己的这一次,真的是要将命送到这里了——真想不到的是,自己两世为人,可是,都没有来得及结婚,甚至没有来得及儿孙满堂……而她,甚至两世为人,都还没有好好地爱过……
遗憾么?不遗憾么?
陶心然在疾落中苦笑着,然后,闭紧了眼睛,任由自己朝着大地坠去——
死在这漫天冰雪里,也没有什么不好啊,最起码,在千百年后,有人发现自己的时候,还是完尸一具,既不会腐烂,也不会老去……
坠落,坠落,再坠落。
那样的厉风,那样的令人晕眩的速度,使得陶心感觉到自己和大地接触的那个瞬间,直直地晕了过去。
原来,死亡竟然是这个样子的么?还没有来得及感觉痛苦,她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不会再醒来的吧?
又或者说,会不会再回到前世生活的二十一世纪里去呢?
陶心然模模糊糊地想着,一直到彻底地晕了过去——
深谷里的冰峰,沉默地伫立着,就连风,都失去了踪迹。黑夜,在太阳落山之后,才姗姗而来,在那片墨色的映衬之下,漫天的洁白,终于都和这黑暗,融为一体。
当陶心然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她的身上,全部都是湿漉漉的一片,那感觉,仿佛是刚刚从水池里浸泡过一般,陶心然动了一下,可是,也只是一下,她就忽然感觉到,这具身体,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一般,冰冷,冰痛。冰得她的浑身,都仿佛要全部都冻结一般。
隐约的流水的声音,从陶心然的耳边响过,有什么细碎的碰撞之声,交错地吟唱着,陶心然仍然睁不开眼睛。感觉到手下的坚硬,她艰难地伸手抹了一把脸,这才吃力地睁开眼睛。她的身上,是一方寒潭,而她的人,就睡在一块巨大的冰块上。四周,都是冰雪地碎屑。正在隐约地浮动。
看得出来,自己从高处落下的时候,将这块冰砸碎了,然后,就在这碎冰的有限的范围内,四处游走。已经昏迷的人,是没有呼吸的,所以,她才会在这浮冰之间,辗转来去。
陶心然轻轻地吐了口气。看来,自己又拣回了一命,可是,不论陶心然怎么看,自己拣回来的这一条命,随时都有会消失的样子。
温度,食物,水,以及药。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山潭里,自己要怎样,才能找到走出这里的路?自己要怎样,才能逃出生天呢?
陶心然微微地闭了闭眼睛,然后,朝着潭边游了过去。要知道,如此寒冷的潭水,是不可以如此长时间的浸泡的,而陶心然的身上,几乎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若是她再不活动,怕真要和这冰块一起,凝结成一块大大的冰块了。
已经冻僵的手脚,根本就没有办法再划得动水。陶心然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朝着潭水的一角游去。
崖底的黑暗里,是看不到光的。可是,因为这是潭水,经过头顶的一线天光的照射,才隐约地可以看清,这方位于谷底的,天然形成的潭,足足地占了这崖底的大部分空间,而其他的一小部分,则是突起的岩石。游动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些热度,陶心然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终于游到了潭边,然后,靠在岩石之上,重重地喘息。
还好,又拣了一命回来,还好,自己还可以坐在这里……
没有风的崖底,依旧冷得要命,陶心然瑟瑟发抖地抱了抱肩膀,然后,开始脱下身上的衣服,将水用力地拧干。
四周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的东西,而陶心然就在这黑暗里,穿着湿透的衣服,开始运起最后的一丝功力,为自己驱寒疗伤。
本来,以陶心然的功力,是没有办法抵抗如此的严寒,还有如此巨大的撞击的。可是,在当初的当初,唐方曾经用自己的自由,换取了唐家的至宝,用来替陶心然疗伤。再加上她曾经服食过生自天山之巅的雪莲,所以,从那时开始,陶心然的身体,就要比之其他人更加的耐寒,以及抗寒。
只不过,一向粗心的陶心然,是不懂得这些药理的。她在庆幸自己大难不死的同时,也开始静静地回想起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根源。
脑海里,仍然是混沌一片。就仿佛是她的记忆,被什么东西隔开了,有一半,可以想起,可是,另外的一半,却再也没有任何的印象。可是,而今,隔开她脑袋的那一块屏障,仿佛被霎时撤去了,所以,而今的陶心然,只觉得无数的记忆仿佛丝线一般的纠缠在一起,分不清现在,也理不出彼此。
当以前的记忆,和现在的记忆混淆,当前生的记忆和今世的记忆重叠,有那么一段时间,陶心然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不知道经过多少次的撞击,不知道如何能从这么高的地方跌下之后,还能死里逃生。呆头呆脑地坐在黑暗里的陶心然,甚至没有办法分出记忆和次序,也没有办法分得出哪里是前世,哪里又是今生。
头,依旧是裂开一般地痛,陶心然用力地抱住了头。用力地在岩石上碰着,磕着,妄想着以巨大的撞击,来缓减脑海里的疼痛——
怎么会这么痛呢?怎么会这么痛呢?
印象里,陶心然的头,还真没有象现在这样的痛苦过,痛苦得她,真想拿一把斧头,把自己的脑袋瓜子劈开,她真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令到她如此的痛苦……
仿佛过去的一切,经历了一场长长的梦一般,陶心然心里疑惑着,心里猜测着,然后,开始去想事情的前因后果。
260——重拾的记忆'一'
260——重拾的记忆'一'
陶心然将自己的整个人,都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固执地捧着自己的脑袋瓜子,心里,却在不停地痛着,想着,想着,痛着。
极度痛苦的陶心然,一边用力地捧着头,朝着撞着坚硬的石壁,用力一撞着,再撞着,她是那样的用力,仿佛要将自己的所有的被封印在脑海里的记忆,一次性地,全部都撞击出来——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一个人,失去自己的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