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他意料的是,本该沉沉睡着的林逐流正坐着,将萧魅抱在怀中,一只手指被萧魅含在嘴里。李禄觉得奇怪,正要开口问她在做什么,却突然悟了过来。
而后,便是一阵他从未有过的感受,如沙暴一般席卷了他的内心。
林逐流在喂萧魅喝她的血!
只见她垂着眼看着萧魅,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萧魅毫无知觉,只是无意识地蠕动着喉结,吞咽着那温热的液体。
因为夜晚寒冷,萧魅□一声,下意识地更往林逐流怀里缩了缩。林逐流轻轻一笑,只是因为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又被他含在嘴里,只好垂下头,叼着披风往他身上又搭了搭。
李禄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的画面,他在帝都二十多年,看过许多被人传为佳话的恩爱伴侣。
举案齐眉,鸾凤和鸣,鸿案相庄,松萝共倚……
可这些词在面前的两位将军面前,竟让他觉得苍白无力,他觉得穷尽自己的一生,怕也无法在遇到如此让人动容的画面。
李禄被莫名的情绪填满了内心,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流到了沙地中。
88恍然梦醒
萧魅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从容敛将毒针刺进他脉门的那一刻;他便觉得此后的一切都像一场大梦。
他看到容敛在他面前自尽,他想这个人怎么就这样傻,她死了;秦描玉的确能摆脱段王的桎梏;可没了她;他摆脱这牢笼又有什么意义呢?萧魅无比庆幸,林逐流将镇北王给她的那瓶药留给了他。
那是一瓶解毒的灵药,喝下去能中和大多数的毒素,萧魅被段沉风关进降龙殿前;便将那瓶药喝了下去;所以能逃过容敛的毒。但毒素还是进入了他的体内,不多时他整个人便觉混混沉沉;腹中绞痛难耐。
不知这样痛了多久,段沉风便来到降龙殿。他看到容敛和他的尸体,气得将降龙殿的摆设砸了个稀烂,恨得要将容敛挫骨扬灰。
萧魅觉得他大概是疯了,皇城外杀声四起,段飞的军队已经要攻进丹渡帝都,可他竟然在降龙殿中大笑,哀嚎,虐待容敛和他的“尸体”。
萧魅被绑着手脚,体内的毒素虽然被中和,可整个人却如死过一次般浑身无力。况且他不能让段沉风知道他活着,只能像死人一样忍受段沉风的凌虐,不能叫喊,不能动,甚至只能等到段沉风转过头去虐待容敛时,才敢喘息。
身上的创伤越来越多,他的意识便也越来越模糊。然而不能放任自己昏倒,因为如果昏过去,自然的呼吸必然会让段沉风知道他还活着。
不知被折磨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是生是死,可就在这一片混沌和清醒的边缘,总有一个人,总有三个字,印在他的脑海中,给他支撑下去的气力和理由。
每当他将要陷入昏迷时,这个人的身影便会出现,到了后来,他的眼里,心里只剩下这个高挑修长的身影和“林逐流”三个字。
再后来,段飞他们来到降龙殿,段礼一剑刺穿了段沉风的咽喉,段飞让人将他和容敛好好安葬,这些萧魅都不知道。这时他的意识中已经只剩下林逐流三个字,他只知道要找到她,不论如何也要找到她。
段飞的手下解开萧魅身上的桎梏,背着他走出烽烟四起的帝都,向城郊走去。那人走到城郊的树林中,架起火堆将他推入其中,又点燃火堆要将他火葬。
直到烈火大片的灼伤了他的皮肤,他才知道要起身,翻滚着扑灭自己身上的火焰。段飞的手下看到这样的情景,竟吓得昏了过去。
萧魅扑灭身上的火,也不顾自己一身的焦黑,凭感觉漫无目的的走。隐雩经历国难,江山易主,四处是逃散的流民。然而没有人敢靠近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难民看到他便会四下逃散,顽皮的孩童拿石头扔他,他也不理会。
就这样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找到了林逐流。
梦到这里便醒了,萧魅睁开眼睛,却看见自己躺在黄沙中,林逐流躺在他旁边,修长的手臂将他牢牢抱着。
她睡得很熟,以至于萧魅从她怀里挣出来,她竟也全然不觉。
萧魅用左手撑着身子,侧坐在林逐流身边看她。她的脸色黄而缺乏光泽,嘴唇干裂得尽是白色的死皮,一张脸瘦得凹陷了下去,头发也似枯草一般。
萧魅将手轻轻划上她惨白色的唇,干裂得缩紧的唇瓣遇到触碰,竟让她疼得呻/吟出来。他忙俯□,将她的唇含在口中,滋润她干裂的双唇。林逐流微微挣动片刻,便安静了下来,甚至还主动伸出舌头,在他口中舔了一下。
萧魅以为林逐流醒了,便将她放开,却见她还沉沉睡着,只是嘴角微微翘起,轻轻哼了声:“萧哥……”
萧魅心里苦涩又有些欣喜。他的阿逐怎么会受这样的苦?见到阿逐之后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萧魅微微拉开自己的领口,发现在丹渡帝都受的伤已被包扎完好,可被火灼伤的左手却还是一片红黑色,狰狞而可怖。他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和左脸,也是与左手一般的粗糙。
他四下看了看,发觉不远处还躺了李禄与一名不认识的女子,于是轻轻放下林逐流,走到李禄面前去。
天方蒙蒙亮,李禄便觉自己被人摇晃。他睁开眼,看到的居然是萧魅。
“将军!”李禄欣喜地看着他,进而又疑惑道:“你?”
“我没事。”萧魅对他点了点头,小心地背起林逐流,才道:“太阳要出来了,要尽早走出沙漠。我对近几日发生的事虽有些模糊,但一切等走出沙漠再说。”
“将……将军,你……你没事,太好了!”李禄见他恢复意识,兴奋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他也背起赵沫,与萧魅一同往前走去。
还是满目的黄沙,无边的沙丘似是没有尽头,四周没有任何活物,只有些干死的动物的尸骨。李禄走在萧魅后面,几次赶上去,似是想对萧魅说什么。
萧魅停下脚步,疑问道:“李禄,有事?”
“将军……”李禄看了看萧魅背上的林逐流,又看了看萧魅,噎了半天方道:“林将军她对你……对你……”
李禄睁大眼睛,似乎有满心的话想说,却不知道怎么表达,只是指指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磨磨唧唧半天,他终于道:“将军,相信我,不会再有比林将军更好的女人!”
“这个,我知道。”萧魅对他笑了笑,“阿逐是最好的,我一直知道。等走出这片沙漠,你便把你知道的,完完整整的告诉我。”
“是!”李禄点了点头,“将军,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关于林将军的,很多话!”
萧魅垂下眼帘,抿起嘴唇又笑了,“走罢。”
林逐流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她梦到了许多人,许多事。梦里有萧魅,有她,还有一个臭屁兮兮的小男孩。小男孩的眉眼真是像极了萧魅,却被梦里的那个她竖着眉毛追着打。男孩跑到萧魅身边,滴露着水灿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然后抱住他的腿躲到他身后。
萧魅抓住要打小男孩的她的手,将她搂紧怀里,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红着脸在萧魅胸口轻轻一锤,笑了出来。
真好……林逐流看着梦里的自己,心想若是注定葬身沙漠,不如就这样一梦百年,不要醒来。
她这样想着,双眼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睁开,看到的还是一片令人绝望的黄沙。然而她是被人背着的,而背着她的人竟然是……萧魅!
林逐流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
“阿逐。”萧魅感到林逐流抬头,便侧过头蹭了蹭她的脸,对她极温柔地笑。
“萧哥……你……你知道是我!”林逐流错愕地指着自己。
“我怎么会不知道是你。”萧魅感到好笑,宠溺地反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林逐流愣了半晌吗,迷迷糊糊地说道:“会不会是……我又在做梦了?”
“傻阿逐,你没有做梦啊。让你担心了这样久,接下来便交给我,好么?”萧魅轻轻笑着,他的声音温柔而有磁性,酥酥麻麻地仿佛震到林逐流的心坎。
林逐流摇了摇不甚清醒的脑袋,却觉得一阵晕眩,料想是昨日失血过多之故。于是她又将头埋回萧魅肩膀上,嘿嘿一笑。
“萧哥……”林逐流的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肩,小声叫他。
“怎么了?”萧魅柔声问她。
林逐流也不答他,只一个劲儿地叫着:“萧哥萧哥萧哥……”
“傻瓜……”萧魅看着前方,眼中尽是一片温柔。
89沙漠脱险
萧魅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林逐流;因为他并不觉得自己好在哪里。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只不过是一心一意地思慕着眼前这个人而已。
这是好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离不开眼前这个人。
林逐流摩挲着萧魅的左手,心疼到:“当时很痛罢?”
萧魅摇了摇头;安慰她:“也还好……”
“你又骗我。”林逐流不满他的敷衍,抬起头皱着眉头看着他。“还好;真的,都过去了。”萧魅对她笑着,淡淡道:“当时是很疼的,想到的却尽是些不着边际的场景。刚到戈锁的时候你带我去见你娘,上戎山时牵着我同行;明珠湖边我给你弹篱琴;凤凰渊我们成亲的那一夜……每每觉得要过不去的时候;那些场景便从脑海里浮了出来。”
林逐流眯着眼睛,随着萧魅的思绪会想了从前的场景,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到。她正要说话,便听见外面一阵喧闹,然后驼车便停了下来。
她皱了皱眉头,翻身下了车,萧魅想拦她没拦住,心里叹息自家娘子的行动力当真是惊人。
林逐流来到驼车外,便看见大队的人马将驼车团团围住,她心下一惊,却见赵沫正望着队伍中的一个人出神。
怕她受伤虚弱,林逐流上前扶住她,将她拦在身后。赵沫却踮着脚上前了一步,在她耳边低声道:“阿逐姐,你们戈锁军营中的将领,都这样丰神俊朗么?”
林逐流被问得一脸茫然,她在戈锁生活了这样久,倒真是没觉得有哪个将领称得上“丰神俊朗”,一般她都会用“死皮赖脸”或者“没脸没皮”来形容她的那些个同僚。
仔细看去,却见队伍中举的是戈锁的黎字旗。她朝赵沫正盯着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红营守将黎卫站在队伍前,抱着膀子朝她笑得轻佻。
黎卫肤色黝黑,身材修长,紧实却并不夸张的肌肉让他看起来健壮而富有魅力了。林逐流与他共事多年,平日倒没怎么注意,今日突然发觉:齐风、小四包括李禄,其实都长得相当不错。“林逐流,你可叫老子这顿好等!”黎卫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没多少时日,眼看你就是做娘的人了!”
“还没有那么快。”林逐流也笑,问他道:“你怎么来了?红营的饭碗被人抢了,还是被你爹赶出门?”
“老头子不放心你,拿鞭子抽着我过来接你。你说你多大的面子,我倒不知咱俩谁是他亲生的了。”
“黎伯伯可好?”林逐流听他这样说,急忙问道。
“再好没有,听见你有身孕的消息,当天他吃了三大碗米饭。”黎卫挠了挠头,醒悟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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