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来算账了。
虽然胥不骄来解围肯定是他的主意,但那些关禁闭,挨藤条,再也不想来一次了……人前他保了自己,人后指不定怎么罚呢。
谢福儿到了他那儿就淡定不起来了,今天更加气短。
书房门口,谢福儿狠狠掐了手腕一把,硬是逼出了些泪。
低头进去,半天没个声响,谢福儿也不敢抬头,隐约见皇帝背着手,站在卷草纹格子扇雕花窗前面,声音低嘎:“打完架回来了?”
谢福儿额头一抬,泪就哗啦啦飚出去了。
“你就会哭。”皇帝快速走过来,攒着两条黑黢黢的浓眉毛,手一抬,举在半空。谢福儿豁出去了,把他手腕子抱过来,脸就往他袖子上蹭:“呜呜。”
皇帝见她不解释,只会哭,倒是有点急了,抬了她脸:“不是打输了吧?!你这没用的,大肚婆都打不过?来让朕瞧瞧,哪儿受伤了?”
胥不骄后脚赶回,在书房外听到皇帝一声斥,脚下一滞,皇上,您还能再偏心点吗!那可是你妹啊,不带这么护短的……
谢福儿不讲话,就往他龙袍上擦泪擦鼻涕:“呜呜。”皇帝摸了几处,又端详了半晌,没见伤,心胸一阔,看她一张脸蛋儿红兮兮,皱巴巴,哭得都快喘不上来气,又端起了脸:“再哭朕就火了。”
谢福儿可而止,哽咽:“奴婢就是气不过,奴婢家里闹成那个样子,娘都差点儿没命了……”
皇帝心眼儿老精贼亮,听她这开场白,估计又要缠着自己取消谢敬乔的婚事,不讲话了,默默转过身子。
谢福儿追过去,轻轻拉他宽袖子,眨巴眼:“皇上,其实奴婢今天没白跑,也不是光给您丢丑了,奴婢觉得公主怀孕铁定不关家父的事,不信的话,奴婢找出证据就给您看——”
“胡闹。”皇帝侧过半边脸,轮廓还是刚骏英毅,瞳仁却是乌冷耍澳阏馐且恍囊痪辞强铩!
谢福儿好不容易逮着个可疑的线索,还没说就被他否决,跺脚:“要真不关家父的事,家父就是被冤枉的!怎么不能开罪了?谁弄大的肚子谁去负责,凭什么叫谢家顶黑锅啊!奴婢的娘更是无辜!”
皇帝盯着她:“你这是在暗示荣淑j□j宫闱,情夫不止一两个。这事闹大了,皇家的面子何存。”
谢福儿冷笑:“面子?人都快没了,还顾什么面子,皇上不管,奴婢自己去查!”说着连个礼都没拜,提了裙子转身走了。
书房外的胥不骄眼瞅着一阵风从身边刮过,也不惊奇,哎,也不是第一次,甩圣上脸子啪啪响,连皇上都纵容,自己还出什么头呢?
他走进去,拜了一拜,将樊门殿那边的事重复了一次,又说:“公主是个明白人,应该不会张扬这事,太后那边应该也无碍。”
“唔。”皇帝嘴一张。
胥不骄见他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迟疑了一下:“今儿谢御侍确实也是闹得出格,亏得公主没事,万一真伤出个荤素,闹大了,皇上就算想袒护也是为难。要不要还是给谢御侍一些小惩大诫。”
皇帝剜胥不骄一眼:“她小孩子气性,打了心里舒服就让她打。小童打架,难不成朕还去拿小孩儿正法?”
胥不骄哑口无言,好吧,随您自欺欺人,带劲儿地惯吧,总得有一天骑在您自己头上,可别叫苦。
皇帝沉思俄顷,开口:“给荣淑赐婚下旨一事,停住。太后和公主那边要是问起来,你就回说公主既然摔了跤,就先养几天再说,免得耽误了孕体。”
…
两天后,两名宫妇不负众望,给谢福儿带了查询结果回来。
谢福儿拿了值班册子的拓本,又将祝宣机的几件贴身内衣带回汲芳馆。
她是狗鼻子托胎,一嗅,就嗅出了重点,心里沉着的猜疑,浮出水面。
幸亏赐婚的圣旨也是怪了,迟迟没下,倒是叫谢福儿庆幸,就琢磨着赶紧跟皇帝再碰一面,可这几天没值班,没由头见皇帝,皇帝那儿也是早出晚归,忙得脚不着地,并不是时时呆在永乐宫。
这天黄昏,谢福儿听说皇帝回了正殿,再坐不住了,出了汲芳馆,刚到正殿外面的长廊,见到萧充媛。
万寿堂出来后事情太多,谢福儿还没跟萧充媛打过照面,揭露宋霰罗装病的事更还没来得及谢她一声。
两人沿着长廊一齐朝里殿走去。
互相问候来意时,萧充媛温和答:“本宫代替郦贤妃来给皇上请安。”
郦贤妃被皇帝冷了许久,没有得皇帝召见,也不敢贸然跑来,只好叫手边的萧氏来探探风,说两句好话。
谢福儿话里带话:“充媛两边跑腿,辛苦了。”
这话一出,一般人只当“两边”指的是皇上和郦贤妃,但萧充媛却身子一震,明白谢福儿暗指自己吃两家饭,同时给皇后和贤妃做事。
应该是那张揭发宋采女的纸条,叫她看出了破绽。
这女孩看起来混混沌沌,却还是在宫里磨炼出了些主见。
萧充媛也不否认,笑了一笑。
万寿堂禁闭时萧充媛偷偷送来的纸条,谢福儿事后也想过。
萧氏一个没依靠的寻常宫嫔,哪儿能知道宋氏那一派暗中使的手段。
就算知道,又为什么非要告诉自己?后宫没友谊,自己跟她的关系,可没好到那一步,她也没必要巴结自己到那一步……无非是后面有人暗箱操作。
宋霰罗一事,蒋皇后是受害者。
操作人,是皇后无疑。
两人心照不宣,前后走进了内殿。
皇帝听内侍通禀安处宫的萧充媛和谢御侍一起求见。
他刚要出声,隐约听见那丫头片子的声音从廊柱后传来:“……不妨不妨,奴婢不急着见皇上,萧充媛请先,您跟皇上慢慢说,奴婢不急哈。”还大方得很。
嘿,还客气起来了?不急见朕?那就叫你这妮子等个够本儿!
皇帝小腹痒到了牙齿缝,沉着嗓门开口:“先传充媛觐见。”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还是在巴心巴肝地给福儿考虑,也在背后默默做事,人家就是稍微闷骚傲娇了点=V= 哎,不懂得口上说山无棱天地合我爱你啊乖乖心肝的人就是吃亏。
然后……可能又要渣一次了… …
谢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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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伺浴
41、伺浴
进了夜的皇宫像雌伏的兽;森冷庄严。禁苑的建筑物距离开阔;本来就比别的地方气温低;又是秋夜,风一灌,飕飕的;把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能吹高几寸。
到了掌灯的时辰;永乐宫宫女在御廊檐下挂了八角灯;橘黄银白柔光氤氲大殿,给凉夜添了暖意。
谢福儿负手站在门槛转角等待召唤;里面传来皇帝和萧充媛的对话声;窸窸窣窣;听不大清晰。
叫萧充媛慢慢讲;别着急;那是客气话,还真磨叽起来了,估摸都过了两刻钟头了,还不出来。谢福儿一边是心焦,想快点儿呈上证据,一边站着的刚好是个风口子,拢紧了衣襟,搓了搓手,还是耐不住寒,鼻腔一痒,阿嚏出声,差点把正殿出来的胥不骄扑个满脸。
胥不骄“哟”一声,丢去一件御寒的银狐围脖:“戴上,别给冻僵了。”
谢福儿接过来,摸在手里软绵厚实,细密的毛在指缝间一束束滑溜溜的,是从没见过的好货色,一愣:“皇上给的?”
胥不骄也没明说,就出来打声招呼:“萧充媛差不多好了,您跟老奴一道进去等着吧。”
终于轮到下一位了,跟闹瘟疫时看大夫差不多了,还真紧俏,谢福儿套上银狐,边走边问:“圣上跟充媛说什么?心情还好吧?”
谢福儿也不是真想知道皇帝跟萧氏的谈话内容,重点是他心情如何,心情好,自己待会儿讲话也顺利。却好像触到了胥不骄的心事:“没什么,拉扯了会儿,充媛劝皇上今晚去椒风宫。说来,确实也该找个人侍寝了,上回从贤妃那儿出来,还是洗象节之前。最近一来二去,太后病得歪神,刚入秋皇上又犯了腿疾,更是没心情。哎,不怕别的,就怕皇上憋屈了,这种事哪憋得啊……”细思极恐,还真抹起眼泪来。
走进内室,谢福儿在拐角掀了半张帘,见贾内侍也在里头伺候,萧充媛恭敬立在下手,声音隐约传来:
“……卑妾位低,本来没资格多劝谏,可既是皇家的人,见不得皇上孤苦零丁,只身长夜伴烛。贤妃近日恹恹不乐,茶饭不思,愁绪浓时还抱着安庆公主哭,总跟卑妾说惦念皇上,今天皇上空闲,正好……”
皇帝早瞧到门槛外一抹裙袂,见解围的来了,即时开声:“还不进来。”
谢福儿走前几步,见两人脸色都紧巴巴的,为难地说:“皇上跟充媛要是还没商议完,奴婢再去外头等等……”
这边是还等回音的充媛,那头是个心肝被狗叼了的御侍。
皇帝钩子一样嵌住谢福儿,望得面前少女又攥紧了脖子上的雪狐狸,灯光下衬得愈发皮白肉瓷,乌兹兹的头发盘了两团宫髻缭在耳朵根子旁,眼珠子盯住地板,不眨不动,一鼻一唇鲜美得很,偏就是没丁点人气。
对自己有所求的时候,才有嗔怒喜哀的小女儿情怀。皇帝眼神低迷,拍了板:“今天哪儿都不去,就去安处宫。”
几个人都没醒过神,须臾贾内侍的老脸才笑开了花,虽然不去椒风宫,但找女人就算完成了任务。萧充媛呆了片刻,被贾内侍拉到殿外。
贾内侍喜滋滋:“充媛还傻愣着干嘛?大喜事啊!还不赶紧先回去布置着。”暗想萧氏也可怜,怕是一年半载都没试过天子滋味,轮到天上掉了馅饼,竟有些手足无措。
这对于萧充媛来说不是喜,而是乱,要是平时也就罢了,偏偏今天是来给贤妃说情的,却被皇帝召了侍寝,依贤妃那脾气,一定会生嫉恨心,认为自己不安本分,借机勾引皇帝。
她有自知之明,皇帝不喜欢自己,再宠幸十次也不会喜欢,她在后宫好好活着,靠的不是男人,竟是女人,今晚上帝王一次心血来潮,指不定就得叫她失去在后宫立足的倚仗。
萧充媛拽紧了手帕,往殿内一瞥,目光扫过还站在门口的女孩儿身上,心里滚了一滚,又平复情绪:“秋夜长凉,皇上的腿这几日不舒服,安处宫地势偏冷,嫔妾先去茞若殿,叫人把地龙烧了,再把热水注好,伺候皇上沐汤。”说着,袖口滑出个金饼,塞进内侍怀里。
原先当这充媛木讷,原来里头是骚的,懂情趣。贾内侍笑笑,暗中攒紧了金饼:“先泡个澡赶凉气也好,充媛是老人,有什么不放心?请去操持,御驾随后就过去。”
萧充媛行了个答谢礼,又俯前跟贾内侍耳语了两句——
茞若殿是挨着安处宫的一处汤池殿室,浴室挖地数十尺,用一大块蓝田玉凿了个六角形状的浴缸,龙头潺潺吐水,灌豆蔻活汤进大缸里,向来是附近宫殿妃嫔的赐浴地方,皇帝倒是少去。
谢福儿被贾内侍叫出去,先陪萧充媛过去准备。
正事还没说,但人家侍寝才是王道,只能再等等。谢福儿琢磨,反正今天全程伺候,皇帝要是跟萧充媛睡一晚上,就等天光时,趁皇帝活血舒精了再说,要是睡到下半夜走人,就回宫伴驾的路上再说。反正,等他爽透了说准没错的。
谢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