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歌 完结+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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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 完结+番外-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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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步步退,慢慢退至了场边。他步步进逼,剑法愈加凌厉,眼看间不容发,纤影宛如被一阵夜风吹起,全不着力的凌空翻了过去,他探身扬击,半空只听一声金铁交鸣,脱手的短剑划了一道长弧扎入了沙地,半截剑身在夜风中反射着冷冷寒光。
  所有人心下一沉,迦夜被剑势逼到极处,铤而走险,竟合身扑了上去,萧世成长剑一振,千重剑影忽尔化为直刺,登时变成对着剑尖冲了过去。
  一阵惊呼,利剑穿透了小小的身体,从背后刺出来,雪亮的剑身沾着鲜血,直没至柄。
  场中静得可怕。
  只听得鲜血一滴滴坠落。
  迦夜的脸白得近乎透明,紧紧咬着唇。
  两人贴得很近,从旁看简直像一双情侣相偎。
  她仰着头,有点费力的凝视上方的脸。
  那张脸没表情,低头看着她。
  许久,露出一丝苦笑。
  一只白生生的小手扶在他的颈上。
  冰凉柔腻,像情人的手,温柔而多情的按着。
  随着他的血脉微微起伏,令他丧失了所有力量。
  “你输了。”
  黑亮的眼瞳很静,话音很轻,淡淡的宣告了他的失败。
  血,自剑上滴落,穿透了秀窄的肩。
  “杀人,不一定要靠剑。”她扯扯唇角,淡漠的提醒。“有时我也用手。”
  “你真狠。”他只说得出这三个字。
  这个女人牺牲了半边肩臂,换得了贴近身侧的机会。
  “不狠一点,怎么赢你。”她温和的笑笑,仿佛剑是刺在别人身上。“我已是强弩之末。”
  “值得么?”他实在无法理解。“像你这样,何必替不相干的人卖命。”
  “我也想问你。”她的额上冒出冷汗,神色仍然平静。
  “什么。”
  “为了野心搭上自己的命,值得么?”
  素颜毫无血色,白如冰雪,按在颈上的手也越来越冷,他低头着看苍白微颤的人,虚弱而坚定的脸,一时失了神。
  “请世子以南郡王的名义起誓,五年内不对白谢两家动手,可好。”
  “否则就杀了我?”他再笑不出来。“你可知杀死郡王世子的后果。”
  “我确实不清楚,或者试试?”黑眸杀意流传,危险而诡魅,散发着夺人神魄的煞气。“反正无论结局如何,你是看不到了。”
  一片寂静的僵持。
  墨鹞清了清嗓子,“世子,劝您不要冒险,我们主上……不知杀过多少比您地位更高的人。”
  蓝鸮在一旁点头佐证。
  颈间带着杀意的手不容忽视,他苦笑着开口。
  “我以南郡王的名义起誓,五年内不对白谢两家动手。如背此言,天人共弃。”男子的声音传遍了白府。“行了么?”
  “今日率众退出,决不再动兵戈,如违此誓,列祖列宗永世不得安宁,家族门宗一夜之间化为灰烬。”迦夜浅笑着补充。“既然世子诚意无违,誓再毒一点也无妨。”
  萧世成从未被人如此要挟,眼中如要冒出火来,迦夜指下内力一透,他瞬时喘不过气,脸越来越青,终于勉强点了点头,照着念了一遍。
  随着话语,急如擂鼓的马蹄声传入耳际,不出片刻,五道人影猝然掠了进来。看见场中的情景,全都愣住了。
  谢云书张口待唤,声音都哑了。
  慢慢走近,剑尖坠落的血滴形成了一小洼血泊,红得刺人眼目。
  “来得真慢。”迦夜低声抱怨,抑住颤抖,一分分松开指。
  “请世子松手。”直到她提醒,萧世成才发现自己还握着剑柄,半条臂膀都被她的冷汗浸透了。
  赶来的男子把她接过去,小心翼翼的不触及长剑。
  “拔出来吧,我避过了要害。” 小小的身子依在怀里,她在耳畔轻语,忍不住发颤。
  “忍着点,咬住我的肩膀。”
  盯着那柄长得可怕的剑,他哑着声音提醒,脸比受伤的人更白。
  双手搭上剑身,随着一声铮然脆响,精钢长剑断成了两截,指缘被利刃划破,流出了一缕鲜血。
  仅是这样的震动已让她痛得险些晕过去,细齿深深切入肩头,谢云书干脆利落的抽掉断剑,血迅速涌出,敷上去的药粉都被冲开,他撕袖为巾紧紧缚住,勉强控制住了伤情。
  众人静谧无声的看着这一幕。
  萧世成首先回过了神。
  “姑娘智勇令人折服,可惜未竟全功。”
  白家众人皆怒瞪着他。
  他咳了咳,无视激忿的目光。
  “我会依约退出白家,但泪断肠若无解药……”
  “你这恶贼还想怎样。”白老太爷痛斥,恨不能食其之肉。“带上你的人滚出去。”
  “若无解药,三日后功力散尽形如废人,终身不复。”恢复了镇定,萧世成回问。“苦修多年的武功付诸东流,白老爷子不觉得遗憾?”
  谢曲衡与宋羽觞拔剑踏了上去,萧世成的亲随随之应变聚拢成形,长剑对峙,再度紧张起来。
  “如果谢三公子肯把叶姑娘交给我,在下自当奉上解药。”南郡王世子终于道出了交换条件。
  相当诱惑的条件。尽管几个人及时赶至,实力对比仍然悬殊,即使萧世成不再以白府众人性命相挟,从他手中硬夺解药仍是困难重重,此役南郡王府精锐尽出,绝不是轻易能够打发。
  空气僵滞如死。
  谢曲衡眼中微一迟疑,回望三弟。
  谢云书没有抬头,探臂护住了怀中的人,左手已执住了剑。银鹄碧隼站在身后,只待一个命令。
  迦夜忽然笑起来,牵动了伤处,痛得脸发青。
  谢云书轻柔的揽紧,尽量减少她的震动。
  “叶姑娘不必担心。”萧世成看她的目光相当复杂。“我一定妥为善待,决不让姑娘有半分不适。”
  她还是笑得太厉害了,以致许久才能说话。
  “你以为……有什么资格谈条件。”丝丝吸着冷气,她嘲谑的讥讽,未受伤的手勉力探出,指际拎着一只精巧的玉瓶,看起来十分眼熟。
  萧世成反射性的摸向怀里,空空如也。
  “你什么时候……”
  瞬间想通,他又换了问题。“你怎知我身上有解药?”
  迦夜轻笑,素手一抛,玉瓶划了一道弧线,落入蓝鸮手中。
  蓝鸮接过去,立刻拔开瓶塞放在白老太爷鼻端,一嗅已解了毒。人群骚动起来,玉瓶迅速在一双双手中传开。
  “主上让我们站开的时候就问过了,那时已禀过解药在世子身上。”墨鹞释疑,站在一旁防止抢夺。
  “我们跟随主上数年,仅凭手势即可传递消息。” 蓝鸮补充,转而走至谢云书身后。
  “……好……好……”
  他死死盯着苍白如落花的清颜,脆弱得像经不起一根手指之力。
  “萧某输得心服口服。”
  一重一重的设计,竟是全无踪迹可寻,硬是不知不觉坠入了圈套。
  她什么也没再说,软软的偎在身畔人怀中,笑容嘲谑。付出这般代价,怎可能仅为了无用一诺。
  谢云书极温柔的抱着她,小心的避让伤口。
  待转眼看向萧世成时,已是冷峻如冰。
  “世子最好回南郡看看,或许会出乎意料。”
  萧世成青了脸。
  南郡是他的本营所在。此次精锐尽出,南郡空虚无凭,乍听之下不得不心惊。
  “谢公子去了南郡?”密报他们离了扬州,却未能探出去向。
  “恰好途经。”俊颜冷冷一笑,宛如刀锋掠过。“听说那一带的九门三派不满世子前些时日倒施逆行,誓约为盟,很是生了些事端。”
  短短的一句说完,谢云书抱着怀中的女孩转身自去。
  领悟过来的白老太爷与儿子对视,又看了看谢曲衡宋羽觞,霍然绽出笑意。
  “萧世成,你也有今天!”
  咬牙切齿的咒骂,老人爆出大笑,一扫先前的屈辱憋气。
  萧世成紧紧咬牙。
  在春日的夜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蹀躞

  “对不起。”他喂下一勺药,低低的开口,疼惜而愧疚。
  “嗯?”
  “让你伤这么重。”请托之初,并未想过事情会这般严重。既庆幸她的承担,又痛见她流血,内疚得难以自处。
  迦夜想了想,淡淡一笑。
  “好在你没真把我交出去换解药。”
  盯着失血过多的脸,他捺下了怒气。
  “我不会那么做。”纵然白家与谢家相交多年,纵然这场横祸可能导致青岚一厥不振。“你到现在仍不信我。”
  “那个字对我来说太奢侈。”迦夜对他的不悦无动于衷。“况且事关至亲,答应对方的要求也不奇怪。”
  “你觉得我终会背叛?”
  “无所谓会不会,你自己斟酎后果即可。”她轻吁一口气,按了按肩。“这就当我驱使你多年的代价,以后再不相欠。”
  “你何时亏欠过我,一直是我欠你良多。”心潮起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没看他的神情,她缓缓咽下苦涩的药汁。
  “当年的你与现在可是相去甚远。”
  不用回忆她也记得那个没有任何阴暗的少年,正直而坚持,骄傲而自律,年轻一代世家子弟中完美的人物。
  “那不怪你,是我自己的选择。”
  “你执行的任务俱是出自我的命令。”她平静坦然的道出事实。“是我让你变成了一个杀人者。”
  “你说过罪衍皆由杀人者自己背负,为什么要替我开脱。”
  迦夜没有回答。
  “你不也是受教王指令,为什么不用同样的理由说服自己。”他轻轻定住她的脸,不容逃避的追问。
  沉默对峙良久,迦夜无表情的撇开眼。
  “你和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面对紧紧追索,她又是一贯的疏离。
  “你的出身,教养,家人,朋友……在他们眼中,你和过去无甚分别,轻易即可找回身份,教中的七年不过是场意外。忘了它,你仍是人人称道的谢家公子,短暂的折堕不会对你有丝毫影响。”
  “你又如何。”他凝望着淡漠无波的黑眸,仿佛要看透她的心。
  “我?”虚弱的身体有些疲惫,迦夜微倦的回答。“我自幼就在污秽中打滚,那些阴谋算计冷血残忍早就溶进骨子里,将来也是如此,我们根本就是两种人。”
  这一次轮到他沉默。
  “当初你不曾选择逃避,尽其所能的生存下来,这很好。”她审视着自己的手,仿佛自言自语。“现在你尽可以做回本来,一个清白干净的好人,你有这样的机会。”
  “不是遇上你,我活不到今天。”
  “与我无关,那是你自己挣来的。”
  “你很希望我忘了这七年?”
  “如果你够聪明,该知道怎样做对你最好。”
  “也许我比你预计的笨。”他牵过微蜷的小手,柔软白皙,令人珍惜的心动。
  迦夜抽回手,话音冷淡。“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你指什么?”
  “没什么。”肩膀开始疼起来,她往下滑了滑,疲倦的闭上眼,不打算再谈。
  “迦夜。”
  一动不动,她似已睡着。
  “迦夜?”
  指尖轻触着她的脸,仍然全无动静。
  “迦夜……”
  每每吐出这个名字,都像是心底最深处的呢喃。他几不可闻的低叹,轻柔的在眉间落下一吻。
  浓密的睫颤了颤,没有睁开。
  他也没有停,一个又一个吻烙上清秀的眉,闭合的眼,挺翘的鼻,粉嫩的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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