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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将军夫人的当家日记
作者:花日绯
☆、楔子
楔子
自从步覃打了败仗,断腿重伤回到京城,步家这几年如日中天的声势便歇了下来,圣上嘴上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一连好几个月都拉着脸,琼林宴上,新科状元郎不过洒了些酒,便被心情欠佳的圣上以驾前失仪为名,贬去了河南府做治灾小吏。
几个月后,太医诊治结果——步小将军重伤难愈,不仅傲人功力难再恢复,就连那条腿,也只怕是不能再如往昔矫健。
满朝皆知,步家一门忠烈,除了老将军,大大小小十三名儿郎皆战死沙场,步覃是步家最后的希望,他自小便肩负家族重任,将所有战死叔伯族兄的责任一肩扛下,而他本身也是个出息的,武学天分极高,三岁习武,五岁练气,十五岁便能独自杀入敌营取得贼首,立下不世功勋。
八年的时间,让一个濒临消亡的家族渐渐复起,步覃用他的大功小功,稳住了家族八年的荣耀,守住了一门忠勇以惨烈的结局报效国家之后应得的勋章。
只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步覃受伤回京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不过短短两三个月便足以道尽世态炎凉,首先是因步家后继无人被皇上当朝收了兵权,失了兵权的元帅,断了腿的将军,步家陷入绝境,之后第五日,又从宫中发出一道圣旨,让步家举家迁往洛阳镇守皇陵,虽然让步覃保留将军的头衔,却褫夺了其‘扬威’的封号……
兔死狗烹,古往皆是。皇上的这两道圣旨一出,从前与步家来往的,如今也都避了,是个聪明人都不难想到,步家已无可用之人,犯不着为了气数已尽的人家得罪当今皇上,于是,络绎不绝的门庭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冷清。
皇上收回兵权并着令步家举家迁出京城后,步覃已经好些天未踏出房门,老将军步承宗坐在亲孙院子里的石桌旁,双手拢入袖中,虽然年过七十,但他的脊梁骨却依旧挺拔,像一棵饱经风霜却屹立不倒的老松,用满是皱纹的脸书写着沧海历练。
堰伯站在老将军身后,几十年的相处,他早已将自己当成步家人,如今又怎会不懂老将军心中的哀愁与担忧呢。
“唉,到了洛阳……是该给覃儿物色个媳妇了。”
静坐良久,老将军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尝试宅斗,不足之处还请谅解。
☆、嫡长大小姐
洛阳府
二月的春风似剪刀,剐的人脸生疼。
席云芝站在风口对好了一批府里刚买入的布料,不管乌黑发丝被风吹得凌乱,便伏在马车上记账,二管家过来唤她入内,说是老太太召集了各房女眷,有大事宣布。
原本像这样的聚会,府里的婶娘小姐们是从不带她的,虽然她也是席家的小姐,还是长房大小姐。
她的母亲不清白,十年前被人抓了奸,老太太是受过贞节牌坊的,得知此事气得差点归了西,使家法将席云芝的生母乱棍打死了,刚满七岁的弟弟也被怀疑血统不正随即送走,不知所踪,母亲死后,席云芝在席府的地位一落千丈,虽然父亲席徵(zhen)未再续弦,但却终日饮酒浑浑度日,与她日渐生泛。
九岁以前,席云芝的生活养尊处优,九岁以后,虽不说是天堂坠入了地狱,但多少会遭些小人克扣,三婶娘当家时,还曾多番教养接济于她,可没几年,三婶娘却突然看破红尘,去慈云寺出了家,当家的人变成了五婶娘,五婶娘自席云芝小时候,就不喜欢她,如今更是得势,克扣吃穿用度自是寻常之事,有时还会支着下人们欺负她,数九寒冬的天儿,要她在雪地里穿单衣洗盘子,盘子要在冰凉透骨的水中过足十遍才肯她歇手,那一年她手上的冻疮肿的不成模样。
闷不吭声被欺负了近两年,席云芝十二岁生辰那年,她腆着脸跑去老太太的院子里跪了三天三夜,不告状,不哭诉,只是希望老太太答应让她在席家的商铺里帮些力所能及的小忙,老太太虽然脑她母亲,但毕竟她还是席家的人,老太太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些她这两年的境况,便就点头默许了。
席云芝之所以会选择在商铺里帮忙,一来是因为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不在府中受欺负,二来也是存的私心,五婶娘对她的吃穿克扣的厉害,她若不自力更生,没准还真的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被饿死的大小姐。
她在店铺里做多学多,遇到不会的棘手难题,便去慈云寺找三婶娘请教,摸索几年下来,对经商这一块还确实小有所成,她心想着,等以后有机会,便用这几年攒下的钱自己开设一家店铺,将来就算被赶出席家门,她也不至于露宿街头,能独立活下去。
老太太居住的地方在席府最东边,院子古朴大气,屋舍雕梁画栋,仅花厅一角放眼望去便全是名贵的紫檀,涂抹着松木清漆,一走进院子,便能闻见一股厚厚的檀香味,老太太信佛,平日里见她手上总是缠着佛珠,每逢初一十五必定斋戒沐浴,虔诚礼佛。
席云芝被传唤,心下忐忑,二管家见她袖口沾了些灰,左右暗示她要不要进屋换一身衣服,因为老太太不喜欢看到府中女眷们穿着举止随意,席云芝谢过二总管好意,却也只是洗了洗手,并没有特意回去换衣服,就着身上这件市井人家姑娘才穿的拙布青衫便去了。
她心中清楚的很,在这个家里,没有谁愿意看她光鲜的打扮,既然她们不愿看,那她也懒得挣给她们看,免得她们看的不舒服,又难为了自己。
替老太太守在门边迎接各房夫人小姐的两位嬷嬷听到脚步声,笑眯了眼迎了出来,却见来人是最不受宠的大小姐时,脸又拉了下去,不尴不尬的对席云芝敷衍福了福身,说了声:
“哦,是大小姐啊。请进吧,老太太快到了。”这声大小姐,她们叫的委实有些亏心。
“有劳嬷嬷出来迎我。”席云芝恭恭谨谨的对她们回了礼,便低着头走入了香烟弥散的花厅。
席家世代书香,祖上曾出过不少文官,最至巅峰便是已故席老太爷的从二品翰林院掌院学士之位,席家大大小小为官数十载,亦不似传统世族以清贵自居,历来也经商走货,故家底积蓄颇丰,以至于老太爷死后,席家虽无人再入朝堂,可书香世家的美名却是传了出去。
这一辈的席家,也就只有席云芝的父亲席徵和她的五叔席卿身负功名,她的父亲在宝进年间考中过贡士,原本形势大好,还要参加殿试,却因嫡妻出墙此等丑事陷入深渊,从此一蹶不振,五叔考过多次也不过只是个举人,这才歇了考心,在家静养。;
席云芝坐在最下首,喝了一口热茶,静静的等待着,却见门外传来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厚重的紫檀木门被推开时,几位粉妆少女相携而入,谈笑风生的样子,仿佛吹入了堂的春日娇花,沉寂的空间顿时活了过来。
二房妹妹席云春,四房妹妹席云秀,五房妹妹席云筝和三房幺妹妹席云彤,她们是席家众多女儿中最为出色的四位,也是最受老太太疼爱的。
席云春娇美,五官极为艳丽,随便穿什么总能穿出艳冠群芳的姿色;席云秀柔雅,举手投足温婉动人;席云彤虽是三房女儿,年纪却是最小的,天真无邪,一笑弯了眼便像那年画上的福气娃娃;但如果说她们三人是美色,那……席云筝的国色天香才是真绝色,美得不沾风尘,仿佛画中仕女般清灵脱俗,一颦一笑皆能牵动人心。
“云芝姐姐,你怎的坐在这当门口?快些进去,可别折煞了妹妹们啊。”
那四位中,云筝连眼神都不会落在她身上,更别说对她说话了,只有席云彤每次见她还愿意说两句客套话,她天真的小脸上总是挂着善良的笑容,对府里的谁都很和气。
席云芝淡笑着摇了摇头:“妹妹们快些进去吧,我刚从外头回头,身上沾了灰,可别让老太太嫌弃了才好。”
席云彤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席云秀拉住了,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席云彤这才红着小脸跟着几位姐姐上了前。
隐约间,席云芝听见席云春在说:“她是嫡姐又如何?明明德行不佳,却仍厚颜赖在这不走,徒增笑柄罢了。你理她作甚?”
“……”
厅里其他人大都听到了席云春的话,有的抿嘴一笑,有的用帕子掩着嘴笑,平白叫席云芝受了不少注目,只见她鼻眼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从容不迫,像是刚才听到的刻薄话语,并不是说的她,而是其他一个与她不相干的人。
九岁之后,这种话她听得多了,句句都比这句杀伤力大,若是她每一句都要去恼的话,那可真就别活了。
待姑娘们坐定,内堂里便传来响动,老太太被二婶娘和五婶娘搀扶着走了进来,十几个姑娘们纷纷立起跟老太太行礼,席云芝也混在后头跟风而动。
“都起来吧。”席老太挥了挥衣袖,姿态雍容,坐到了上首:
“我这把老骨头可活不了多久了,你们也都长大了,能在我跟前儿出现也就这几个年头儿了。不把你们安生好,我就是走了,可都不放心啊。”
老太太说完这句话后,风韵犹存的二婶娘便接过话去:
“呸呸呸,老祖宗您说这话也不怕把咱们吓死,什么走不走的,老祖宗可是长命百岁的福气人啊。”
五婶娘用帕子掩唇笑了笑,精明的目光下意识在如花似玉的姑娘们中寻找那抹讨人厌的身影,席云芝也不躲避,嘴角噙着无害的微笑,任由她看着,瞪着。
“近日府中喜事连连,云春、云秀和云筝也到了出嫁的年纪,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这不,前些日子我还忧心着怎么给你们找户好人家,现下竟就来了,三个丫头快到我身边来。”
老太太对三女招了招手,席云彤天真,也想凑过去看,却被五婶娘拉着点了下额头,她才难为情的坐了回去。
老太太的贴身嬷嬷将三封大红喜帖一字排开,老太太和蔼的指着说道:
“京府通判,可是正六品的,前年刚刚上任,这家与咱们席家一样,世代书香,定是个好的,云春,过来看看。”
席云春满面绯红,却也懂礼,含羞带怯的对老太太福了福身:“云春不去,老太太羞人家呢。”
她这番举措静动得体,引得在场的婶娘姐妹们调笑,有的胆子大的,还在背后推了推她,现场气氛十分和乐。
席云芝终于知道今天老太太把府里所有女眷召集起来的目的了,这是要给席家的三位顶尖儿小姐们定婆家了。
垂头看了看自己有些粗糙的手,身上背着个荡妇之女的牌子,德行注定,今后就是嫁人,便也只得屈就贩夫走卒了吧。
“云秀丫头文采好,赵知州可跟我提了好多回要你给他做嫡长媳,赵知州是你太爷当年的学生,念及师恩,这家公子定也是个不错的。”
云秀抿嘴笑了笑:“全凭老太太做主。”
又是一阵推攘调笑,见老太太拿起了最后一只红封,大家也都自觉静了下来,任谁都知道席云筝是席家最出色,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情,皆为上上,云春和云秀配上的人家都已不凡,这配给云筝的不知又该是怎样富贵通达的人家了,翘首以盼。
“这道封,可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