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表姐叹了口气,将衣衫抛还给了席云芝,直言不讳道:“是不怎么样,花叶无形又无神,颜色也土气,真不知你娘是怎么教你女工的。”
“……”席云芝听倩表姐无意提起母亲,便噙着笑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正巧兰表婶来寻倩表姐,像是有什么事似的,而倩表姐却好像终于找到了倾诉的对象,立刻对她招了招手,抢过席云芝手中的衣衫对兰表婶说道:
“兰姨,快来看看,这就是表弟媳绣的花,看着像不像两根杂草上开着野花?”
兰表婶过来接过了手,像模像样的看了好几遍,这才语带不屑的说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呀?花不像花,草不像草,真不知道我那啥侄子怎么就看上这朵野花了。”
“……”
说着,便将衣衫送回了席云芝手里,倩表姐听了兰表婶的话,掩嘴一阵偷笑,还假模假样的安慰道:
“表弟媳你可别介意啊,兰姨出嫁前可是京里数一数二的绣娘,要求自然是高些的。”
席云芝笑笑没有说话,便低着头兀自收拾了针线,便见兰姨没再理她,转手拉着倩表姐入了房,像是有什么话悄悄话要说。
她隐约听见什么‘借,还’之类的字眼。
五月初,席云芝在家收到一封请柬,说是城内最大的酒楼三日后开业,老板特意派人来请步家的老爷,少爷和夫人入城捧场照应。
席云芝看了看落款处,一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张延。这便想明白了缘由。
席云芝收下了请柬,却没能应承下那送信的伙计,因为张延不是请的她一个人,而是请的整个步家,那就不是她一个人能全权做主的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席云芝在饭桌上将这件事说了出来,席上的几个男人全都愣住了,步老太爷咬着筷子问道:
“孙媳妇你是说,有人请咱们一家吃饭?”
席云芝见步承宗脸色有异,便放下了筷子,恭敬的点头说道:“是。若是老太爷不愿意去……”
“怎么不愿意!”步承宗突然急了,一拍桌子站起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有人请吃饭这么好的事,自从出了京城就再也没有了,去,一定去啊!”
他认真的神情让饭桌上又是一阵寂静,大家都用一种‘你不至于吧’的眼神看着他老人家,使他面皮一紧,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了,便掩唇轻咳了两声,强装镇定:
“我是说……既然人家都诚心诚意上门来请了,我们步家也是通情达理的大家,怎么样都不能落了人家的脸面不是。”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副‘你说的再多也是在掩饰’的神情,席云芝见老爷子眼睛竖了起来,像是要发怒,她便赶忙出声打圆场道:
“是,一切都以步家的礼数来办。”
步老爷子这才满意的坐下来继续吃饭。
家里多了丫鬟,外院的事由她们接手过去了,席云芝便早早就回了房,拿着那件被兰表婶和倩表姐笑话的衣衫左看右看。
正拆着线,步覃竟然也提早入了房,见她坐在灯下发愁,见他进门,才一展笑颜,站起身迎了过来。
步覃想趁势将之搂入怀里亲热一番,却被她调皮的闪躲而去,便也不纠缠,张开了双臂,等着她来更衣。
席云芝动作娴熟的替步覃脱了外衫,正要去里面的柜子里拿衣服,却见步覃指着她绣蓝里的衣服说道:
“不是有现成的吗?”
席云芝从柜子里拿来了换洗衣服,对步覃平常的笑了笑:“还没做好呢,我想在衣角绣些芝兰花朵,好与夫君的其他衣服区分开来。”
步覃见她面带羞色,便没再说什么。
两人早早便上了铺,看书的看书,绣花的绣花,即使沉默,两人间的气氛依旧平静的让人心甜意美。
步覃趁着翻页的空挡看了一眼席云芝,见她正一脸苦恼的看着那绣花发呆,不禁出声说道:
“表婶和那几个表姐都是京师绣房里练出来的手艺,平日里就喜欢教导女工,你别理她们就是,无论你绣成什么样,我都会穿。”
席云芝抬头看着步覃,见他虽然目光盯着书页,但手指却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被褥上轻点,便知他实际是在安慰自己,当即笑道:
“夫君可是说真的,无论我绣成什么样,你都会穿?”
步覃抬头对上了席云芝狡黠的黑眸,不禁一愣,对自己会说出那样的情话有些意外,却也没有逃避否认,点头确定道:
“是,无论什么样,只要是你绣的。”
席云芝心中甜蜜,抿唇偷笑了好一会儿,这才郑重说道:“好,那我就绣一只小乌龟上面,嗯,或者绣一条毛毛虫?夫君你是喜欢小乌龟还是毛毛虫呢?”
“……”
面对席云芝的调侃,步覃选择沉默看着她,良久后才,默默的放下书册,又默默的将席云芝手中的针线放到里床,勾着唇角对她说道:
“你想知道是不是?”
席云芝被他盯得背脊发凉,若是此刻她还不懂步覃是什么意思,那她就是个棒槌,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嗯。”
步覃满意的将她从靠枕上拉了下来,翻身压上:
“那我们就到被子里好好讨论讨论吧。”
说着席云芝只觉头顶一阵黑暗,步覃说到做到,将被子一掀便笼罩了两人胡闹的身躯,被浪起伏激烈,席云芝不住惊呼:
“啊——不要,我不要知道了。啊——”
“……”
惊呼过后,便是一阵勾人心魄的嘤咛,很显然,某人才不打算放过这个难得的惩罚机会。
三日之后,步家老少应约前去张延开的新酒楼做客。
张延当了老板,一身行头也换了,看见席云芝便赶忙从柜台后迎了上来,一个作揖就对席云芝呼道:
“哎呀,席掌柜来的好晚呀。”目光一扫,落在俊逸不凡的步覃身上,两眼放光:“这位便是步先生了,久仰久仰。”
步覃大气的回之抱拳之礼,张延便忽然转身拍了几下手,对着店里的伙计们招手叫道:
“来来来,都来见过席掌柜。”
“……”
席云芝看着涌来的十几名跑堂,还有从后厨特意跑出来的三个厨子,全都围了过来,只听张延指着席云芝又道:
“看清楚了,这就是我经常跟你们提起的席掌柜。”
“席掌柜好。”
众人对席云芝行了回礼,却把席云芝吓坏了,她蹙眉对张延小声问道:
“你搞什么鬼?”
张延也以同样小声对她说道:“我张延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从前那般对我,我若不有所回报,怎么对得起你呢?”
“……”席云芝不解:“你待如何?”
张延让伙计们招待步家老少四人去了楼上雅间,他却将席云芝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对她比了个三的手势:“从前我七你三,现在依旧有效,还是我七,你三。你什么都不用做,每月等着收银子就行了。”
席云芝惊讶的看着张延,却见后者对她爽快的笑了笑,又挺直了腰板儿对她说道:
“当然啦,如果席掌柜还打算开饭庄的话,那就当我没说好了。我现在的一套都是你教的,我自问生意做不过你,也就不逞能了。甘拜下风就算了。”
席云芝这才了然,原来这小子是怕她再开一间饭庄来跟他抢生意,怪不得这么大方呢。
摇了摇头,席云芝干脆给他吃颗定心丸:
“饭庄我是不打算开了。没有好厨子,再好的手段也做不出生意。倒是你替我打听着,看香罗街上有没有什么好的店铺,我倒想租下两间来做做其他买卖。”
“香罗街?那条胭脂巷子,卖的尽是女人家的东西,你想卖什么呀?”
对于张延的疑问,席云芝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莫测高深的笑了笑,便就不再理他,上楼去与家人汇合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网站抽了一天,早上回了留言之后,就连后台都不打不开了。今天补上。
☆、放长线钓大鱼
席云芝从房间出来,捧着针线蓝,打算将新绣好的花拿去给表婶她们看一看,却看见刘妈骂骂咧咧的从她们房里走出来。
见了席云芝,赶忙就收敛了,恭敬的站在一旁,席云芝见她一脸怒容,不禁问道:
“刘妈,怎么了?”
刘妈虽然来了不久,但也知道这家的主母是个善人,好脾气不说,还特别讲理,想来她就是跟她告了状,她也不会怪罪她才是,便就说了:
“小人好心去收这些夫人小姐们的衣服来洗,可小人的手刚碰到兰夫人新作的衣服,便就被她骂了出来。”
席云芝不禁问道:“兰夫人的新衣服?”
兰表婶不是说身上的银子早就花完了吗?她哪里来的银钱去买新衣服?正纳闷之际,却听刘妈又说道:
“是啊,听说是前几日跟表姑娘借了些,又将一支她不怎么佩戴的簪子给当了这才买回来的。可就算金贵,不也就一件衣服吗,我不过是碰了碰,又没要穿,她至于这般埋汰人吗?”
“……”
席云芝听了刘妈的话,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安慰了几句后,便让刘妈回去干活儿了,自己则依旧拿着绣花去了她们房里。
因为兰表婶在生气,所以席云芝便特意绕过了她,对高傲的倩表姐着重请教了一番绣法针路,自己绣的东西毫无悬念的被倩表姐嫌弃的不值一文,席云芝也不生气,问的问题却是更勤了,倩表姐面上尽是不耐,却也不好明着拒绝了她,只能在语气上表现的不耐烦一些,好叫席云芝自己离开。
席云芝全程笑脸,脾气好的像个木头,她走之后,倩表姐又在那里说了席云芝很多坏话,什么太笨,太烦,自己根本不想搭理她之类的话。
因为她说的高调,被席云芝的两个丫鬟如意和如月听到了,辗转前来告知了她,席云芝却也是一笑而过,不做理会。
第二天,却又让丫鬟去请倩表姐来她房间进一步教导,倩表姐带着不屑的怒容进房,却是带着骄傲又得意的神情出来。
因为席云芝说,感念倩表姐这些天的悉心教导,便送了她一匹上好的湖蓝真丝缎,说是马上就要入夏了,这缎子够她做两身新衣,想着表姐人美身娇,这两天又辛苦了,便拿来送给她。
倩表姐将缎子拿回房之后,还特意炫耀了一番,说是表弟媳已经被她的人格魅力彻底收服了,这不,紧赶着来巴结她呢。
众女不忿在心,却是对席云芝送出的那匹真丝缎子垂涎不已。
又过了一日,席云芝在针法上又有地方不懂,便又差人去房里叫表小姐过来教授,不巧,表小姐去街上裁新衣去了,不在房里,丫头只好叫了另一位会绣花的宁小姐去了席云芝那儿。
宁小姐带着期待的神情入内,欢欣雀跃的神情出来的。因为席云芝在问过她绣法之后,在她临走前,送了一支细长的梅花金簪给她。
这回,宁小姐将金簪拿回房里,所有人都惊讶的面面相觑,上回送给倩姑娘的一匹真丝缎,少说也要一两银子,这回宁姐儿拿回的金簪,做工精细,怎么也得五两朝上吧,她们这个侄媳(弟媳)的出手未免也太大方了吧。
倩姑娘做了衣服回来,看见宁姐儿手上的金簪,问了来历,不禁当场就恼了,指着宁姐儿,说她做人不地道,怎可抢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宁姐儿听了更恼,她也不是吃素的,当即便回了过去,说这是弟媳送给她的,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