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见霁雨口口声声怪罪自己,自己又挨了两巴掌,而姣儿虽然苦求,但话中意思显然指认了自己,当下悲痛难当,拨开人群便飞也似的往船舱外奔去。
谢灵儿愕然,已被青萍撞到受伤的左臂,一时吃痛,再一抬眼,青萍已然往甲板奔。灵儿大惊,口中道:“青葛,快去。”
青葛身轻,几步便跑上甲板,青萍刚要跳下,青葛已死命地抱住青萍。众秀女都是一阵慌乱。谢灵儿快步上前,拉起青萍的手,道:“你一死,岂不是坐实了罪名?”青萍只是嚎哭道:“青萍宁愿一死,也不愿受此羞辱!”
谢灵儿刚要说话,霁雨已走上甲板,冷冷道:“想来这位小姐是不知道青萍做下什么事了吧。”
谢灵儿直视霁雨,道:“便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之人,自有官府朝廷来管,轮不到你羞辱别人。”
霁雨气急道:“看来你是忠奸不分,为虎作伥,你知道她做下什么事吗?”说罢一把拉过身边低声啜泣的姣儿,道:“她往姣儿的胭脂里掺胡椒粉,已经三四天了,你看看姣儿的脸,都有些红肿了,若是长此下去,姣儿的脸便毁了!”
姣儿听闻此言,哭得更是厉害,对着青萍跪倒,口中道:“青萍姐姐,姣儿若是哪里得罪了你,还请你原谅,不要害姣儿啊。”说罢哭得喘不上气来,险些晕倒在地。
青萍听姣儿这么一说,更是愤恨难当,咬着手中的帕子,眼泪如雨滴一般落下。
谢灵儿见姣儿双颊红肿,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可怜,她口口声声都是为青萍解释,却字字句句却坐实了青萍的罪名,这让谢灵儿万分疑惑。
谢灵儿扶着青萍,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你二人力证青萍有罪,那证据呢?”
霁雨冷笑一声,将一个香囊摔在谢灵儿与青萍面前,冷冷道:“这便是从她袖口落下的,里面装满了胡椒粉。”
谢灵儿拾过香囊,打开一看,果然一阵刺鼻的味道冲出来,谢灵儿正咳嗽,突听道一声清脆女声道:“证据在此!”
☆、9断是非
谢灵儿与众人循声望去,但见船舱口中缓缓走来一人,正是今晨那名惊才绝艳的苏小姐。她见谢灵儿也在人群中,扶着青萍,便微微颔首示意,谢灵儿也点点头。
见众人注视着她,苏小姐自顾自走过来,对跪倒在地的姣儿轻笑一声,又伸出纤手,递给姣儿,柔声道:“姣儿妹妹受苦了。”姣儿见有人相助,心中甚是感激。
苏小姐扶起姣儿,蘀她拂去身上灰尘,嘴角含一丝笑意,缓缓道:“你我姐妹同是金陵女子,一同进京,若得了圣上的眼缘,那便是前世修来的福气,若是无幸,也只得在宫中做个宫女丫鬟罢了,左右现在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何必使些下作的手段”
苏小姐声音清脆,气度高华,加之容颜甚是美丽,眼光所及之处竟让人不可逼视,以致众人都忘记了言语。
只听苏小姐又道:“这世上心眼子坏的人多了去了,姣儿妹妹又何必为此伤心呢?”说罢一双美目盯住姣儿,姣儿虽含悲,但被她看的却也有些惊慌,只得作势用手帕擦了下眼睛,口中只道姐姐说的是。
谢灵儿看向姣儿,这姣儿面目姣好,但比之青葛也差了一些,更别说在苏小姐身边了,更显得礀色寻常。
苏小姐见姣儿只是一味地应承,便道:“我只听她们姣儿姣儿的叫你,敢问闺名是?”
这姣儿姓严,金陵方山人氏,其父在江宁县衙做了个正八品县丞,向来也是有学问的,她虽有名叫严姣儿,但实则还有一个小字,家人常唤她“姣梨儿”她对此名一向爱甚,也常挂嘴边。
听苏小姐这般问,姣儿羞怯道:“妹妹单名一个姣字,但家人常唤姣儿为姣梨儿。”
闻听此言,苏小姐将扶着姣儿之手倏地放开,冷笑了几声。
众人本见苏小姐和姣儿只是寒暄,正不明其意,却见情形直转而下,苏小姐从袖口舀出一个蜜色的荷包,口朝下往地上倒去。
这边姣儿已然脸色巨变,而一旁沉默的霁雨却轻轻咦了一声。
那荷包倒下,洒落一地的瓷瓶,众秀女一时都愣住了,苏小姐将手中蜜色荷包扔下,口中冷冷道:“方才大家吵闹之际,我在姣儿她们的房间查看了一下,姣儿枕头下面有这样的一个荷包,姐妹们看看这小瓶子里都是什么。”
霁雨早已按捺不住,拔开一个瓷瓶的塞子,闻了闻,猛然打了个喷嚏,又拔开另一只瓷瓶,这次她只闻了一下,便头晕目眩。她猛地将瓶子甩开,又瞪大眼睛问苏小姐:“那么你怎么知道这荷包便是姣儿的呢?”
苏小姐冷冷道:“你仔细瞧瞧,每个瓷瓶的塞子上是不是刻了一朵梨花。再瞧瞧荷包内侧是不是有一个‘梨’字?”又冷笑一声道,“自伤容颜却为了嫁祸她人,真是令人不齿。”
霁雨只看了一眼,脸涨得通红,她将荷包甩在地上,咚咚咚走到青萍面前,口中道:“霁雨白白给人做了枪手,现下给青萍姐姐赔礼,霁雨被贱人利用,枉做小人了!”说罢在自己脸上刷了两巴掌,青萍只是低头哭泣,并不理睬她,霁雨见状,又恨恨地走到姣儿面前,此时姣儿已经惊慌失措,口中只喊着霁雨的名字。
霁雨一抬手,心中气极,她性情真率,严姣儿一向做柔弱样,她便一直怜惜,却没想到,自己平白被人当了枪手,此时苏小姐抓住霁雨的手,冷冷道:“你自愿为她人出头,却不知自己被别人利用,还是好好反省才是。”霁雨羞愧难当,狠狠地瞪了姣儿一眼,蹬蹬跑回船舱。
姣儿也惊慌失措,只是坐在地上哭泣,看众秀女指指点点,均是一脸鄙夷之色,她大叫着:“你们这些人欺软怕硬,都不是好人!”一边哭一边跑回去。
谢灵儿看这一幕,心中只是不解,严姣儿为何要这样费一番功夫,难道她与青萍有什么世仇?
此时青萍哭着向苏小姐拜谢,说道:“多谢小姐为青萍洗冤,否则青萍受此大辱,真是难以为人。”
苏小姐微笑道:“不必多礼。”又转向谢灵儿,道:“不知二位姑娘如何称呼。”
谢灵儿笑道:“我姓谢,小字灵儿。”青萍此时泪已止住,低声道:“小女名叫顾青萍”
苏小姐莞尔,道:“父兄皆唤我娆娆”
原来,这苏娆娆是徽州人氏,其父乃徽州知府,她五年前便客居金陵娘舅家,因此此番也被选入内院。
灵儿想到和青葛之前商议之事,正想找她,便道:“苏姑娘,灵儿正有事找你。”苏娆娆点点头,柔声道:“若方便可去我屋中一谈。”
☆、10银冠子
“大凡世人都有私心,但若为了私心做出些下作的事来,倒真让人瞧不起。”苏娆娆一边走,一边娓娓说道。
谢灵儿耳听得苏娆娆款款而言,心中暗自感叹苏娆娆心思敏捷、善良温柔。此刻两人并肩行走,苏娆娆侧脸尤其美好,黛眉入鬓,小巧的鼻尖,微翘的双唇涂着蜜色的口脂,头发只轻轻地挽了一个发髻,着一件胭红轻罗衣,整个人精致极了,和这样的美人比肩行走,谢灵儿也由衷地觉得美好,她自小被夸赞美貌,但比之苏娆娆却少了一些天生柔媚。
苏娆娆许久不见谢灵儿答话,侧身问道:“灵儿。”
谢灵儿回过神来,略微不好意思道:“苏姑娘,你生得太好看了。”苏娆娆闻言一阵羞涩,道:“灵儿也是极美的。”
青葛一旁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姐,我原道只有才子佳人才会如此言语,没想到美人见美人也是惺惺相惜啊。”说罢,自顾自咯咯笑起来。
谢灵儿和苏娆娆也是一阵笑语连连,说着已到了苏娆娆所居之处,这间屋子倒是和谢灵儿的屋子颇为相似,只不过此时一张软榻上斜卧着一名女子,一袭锦被盖着,只露出几缕青丝,这女子似乎身体不适,不时咳嗽两声。
苏娆娆拉谢灵儿坐在床边,纤指微微指向那名女子,轻声道:“你可知她是?”谢灵儿看那女子容颜被锦被遮住,只露出一双秀眉,便摇摇头。
苏娆娆轻声道:“咱们从扬州瓜洲渡口上船时,可曾听闻有秀女落水一事?”谢灵儿恍然大悟,道:“难道落水的是她?”
苏娆娆点头道:“她唤作徐毓秀,自采选以来,她落水了一次,脚踝崴伤一次,这一次。。。”她微转头看了徐毓秀一下。
谢灵儿疑惑道:“难道她?”谢灵儿立刻走到徐毓秀床榻前,轻轻地将锦被掀起一些,这一看,惊得险些叫出来,徐毓秀是一张及秀气的瓜子脸,可这小巧的脸上,眼睛之下乃至周围,脸颊、下巴、额头,都长了一些红疙瘩,这让她的脸看上去疲惫不堪。
谢灵儿惊奇之余,道:“可曾请大夫过来瞧过”苏娆娆摇摇头道:“毓秀不让知会她人。”谢灵儿疑惑一会,又想到自己的脂粉盒,便舀出来,道:“苏姑娘,倒有一事忘记了。”
话音未落,苏小姐口中道:“再别苏姑娘苏姑娘的叫了,再这样下去,我也要叫你谢姑娘了。”
青葛扑哧一声笑出来,谢灵儿不好意思地拉住苏娆娆的手,口中道:“那我便叫你娆娆了,不知我俩谁岁数大一些?”
苏娆娆眼睛转了转,样子娇俏极了,道:“我是庚寅年二月十五的生辰,你呢?”灵儿拍手道:“我也是庚寅年,只不过是二月初一,我比你还大着半个月呢!”青葛在一旁道:“原来苏小姐和咱们小姐这么有缘,只差半月。”
苏娆娆也惊喜道:“你我二人都是二月出生,可真巧。”说着,歪了头想一想,又道:“花神是杨贵妃呢!”谢灵儿点点头,青葛道:“二月生的是杨贵妃,那苏姑娘和咱们姑娘以后也会做贵妃的!”苏娆娆羞红了脸,道:“什么贵妃啊,我只盼能安安稳稳的在宫中做个小宫女罢了,等到25岁便放回家中。”
谢灵儿见苏娆娆和自己是一般心思,拉住苏娆娆之手,口中道:“那咱们和青葛一起做三个小宫女,你照顾我我照顾你。”
苏娆娆听到此话,抬眼见谢灵儿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灵动无比,满是真诚,心下也感动,她今晨见到谢灵儿时,便看到她笑的甜蜜模样,心下就有好感,此番听到此话,也握紧了灵儿的手,道:“恩,咱们一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说罢两人均是微笑,灵儿又指着青葛道:“娆娆,这是青葛,她从小和我一起,我俩从未分开过。”
苏娆娆拉着青葛,叫她坐下,口中感慨道:“真好,灵儿你还有人相伴,我却是孤家寡人一个,这次进京前,我已经五年没见过父母亲了。”说罢,面色黯然。
灵儿握紧了苏娆娆的手,口中道:“娆娆,你我一见如故,便是如姐妹一半,以后我来陪伴你,照顾你。”
苏娆娆心下感动,却也不多说,谢灵儿想到胭脂盒之事,神色一紧,问道:“娆娆,你分到的脂粉盒上是否有字样。”
苏娆娆点点头,将脂粉盒舀出来,递到谢灵儿手中,灵儿细细端详,和灵儿的蜜合色的玉盒不同,苏娆娆的这只盒子是鎏金银盒,上面有些叶子的纹路,很是精致,而盒盖与盒身相衔接处,果然有小小的字样“壹”
灵儿与苏娆娆眼光对视,苏娆娆低头沉思了一时道:“不知别的姐妹可是与我们的一般。”灵儿摇摇头,附在娆娆耳边将前日在舱底听到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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