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云贵妃只不过比自己高出一阶来,竟让她如此下不来台。
正气愤中,却见身后一阵灰尘扬起竟飘到了自己眼前,顿时咳嗽了几声,想是那一旁清扫宫道的宫娥用力了些,扬起了灰尘,璇玑冷冷一望,一旁的小宫娥忙吓得跪下。
那小宫娥不是别人,正是那清扫梨园,照料万蓉裳,与灵儿交好的白茶,她自梨园被调往清扫宫道,今日远远地见了妃嫔,忙背转身不敢出言,待妃嫔过去之后才敢清扫,哪料到力气用的重了些,竟惊扰了这位妃嫔。
璇玑本就生气,见小宫娥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更是起了教训之意,口中冷冷道:“哪里学的规矩,竟然在本宫面前扬尘。”
白茶连连磕头:“求娘娘饶命,婢子不是有心的,求娘娘饶命。”
璇玑脸一扭,回身吩咐身后的两名内侍,厉声道:“给我掌嘴。”
她身后的两名内侍闪身上前,一个捏住白茶的下巴,一个照脸就抽,连抽了十几下,璇玑也不喊停,只将白茶抽得口角出血,眼泪横流,却不敢哭出声来。
琳琅见璇玑今日火气着实大,忙劝着说:“璇玑,教训几下便算了吧。”
璇玑不理,仍旧不喊停。
此时灵儿已从皇后寝宫出来,见前面围着,忙几步上前,见到这副情状,忙喝止:“快住手!”
那内侍见是正三品昭仪娘娘,倒也不敢不听,便顿住了,眼睛望着璇玑不敢动,璇玑见灵儿又来阻拦,冷冷一笑:“狗奴才,你是听本宫的,还是听她的。”
那两名内侍见璇妃娘娘这般说,也不管不顾了,仍旧一下一下地抽白茶,白茶此时被打的已是鲜血直流,一双眼睛满是泪水望着灵儿。
灵儿心中又急又气,忙扯了璇玑道:“璇玑,饶了她吧。”
璇玑一笑,缓缓道:“她冲撞了本宫,本宫又怎能饶她。”
灵儿恳切道:“璇玑,如今你刚入宫,便在皇后寝宫前责罚宫女,传出去不大好听……”
琳琅也道:“算了,区区一个小宫女罢了,跟她置什么气啊。”
璇玑听灵儿这般说,也怕传出去不好听,便道:“住手。”冷冷看了灵儿一眼,“你便是什么都要与我作对是不是?”
灵儿见白茶那副情状,心中已是与璇玑划清界限,道:“后宫如此之大,我为何要与你作对。各人过各人的生活,井水不犯河水吧。”
说着,吩咐青葛和雪竹扶起白茶,转身欲离去。
璇玑在其后冷冷道:“连一个小小宫女都要如此拉拢,真是好心机。我倒要看看,圣上是宠你还是宠我。”
灵儿停住脚步,缓缓道:“圣上宠谁是圣上的事儿,由不得你我操心。”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二更。
☆、110只恐夜深花睡去
一路无话;青葛与雪竹将白茶扶至南徴宫,此时白茶的脸颊疼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灵儿忙请了杜秋给白茶上药诊治不提。
待一切安顿好,灵儿静默着在寝殿里坐了;想着方才之事;一手捂着心口;只觉堵得难受。
传了明瑟来,细细问询。
“璇妃被晋封为正二品妃后;皇后指派了兴庆宫与她居住,兴庆宫在内苑北侧,距圣上寝宫也颇近;看来皇后娘娘很是中意这位璇妃娘娘。”明瑟这几日在宫里也听了不少宫女议论;便一字不差地报与灵儿听说。
灵儿瞧着手边一盏徐徐升腾着热气的茶;轻轻摇头道:“皇后给她这般大的排场,倒不一定是中意她。”想起璇玑进宫后的行事,灵儿一阵郁郁,“也罢,如今人人都盯着我,她一来,我便也稍稍解脱了。”
青葛在一旁气的直撇嘴:“从前见她跟个假小子似地,如今进了宫竟也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礀态,小姐,咱们怎能受这种闲气。”
灵儿淡淡一笑:“不受着难不成和她硬来?她比我位高,哥哥又有军功,更何况太后这般欢喜她,也无怪她居高临下了。”想起云贵妃,灵儿一叹,“连云贵妃都没她有底气。”
明瑟点点头:“谁说不是呢,云贵妃虽贵为四妃之首,但总归出身不好,娘家也没什么本事,若真和璇妃呛呛起来,保不齐谁赢呢。”
见灵儿听着,明瑟口中又说:“我听说璇妃虽安置在了兴庆宫,但她却嫌兴庆宫离圣上还是远了些,闹着要换宫殿居住。”
灵儿摇摇头,只觉璇玑当真是天之骄女,千金贵胄。
二人正说着,杜秋已给白茶上好药过来了,皱着眉头向灵儿道:“这璇妃娘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对一个小宫女也这般下狠手。”
灵儿轻叹一声:“伶伶俐俐的小姑娘为何进了宫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青葛在一旁嘟着嘴说:“怎么会,小姐没变,青葛也没变。”
杜秋看青葛着实可爱,笑着说:“是啊,你家小姐长大了一些,可你还没有。”又向着灵儿问;“如今你是怎么打算的。”
灵儿摇摇头:“走一步且说一步,前日太后也说了,要我挪地方,我想着先把娆娆接过来一同居住,冬天来了,她的病要好好调理才是。”
杜秋点点头,坐着和灵儿说了一些体己话,日头便上了正中,已是午间,灵儿留她用膳进餐不提。
入夜时分,听闻皇后白日奏请圣上晚间昭幸璇妃,圣上之意灵儿不知,她心中郁郁,虽那日太后斥责她常去昆明湖闲逛太过荒唐,但昆明湖终究是她与少彻定情之地,心中便有些想去的冲动,想着冬夜寂静如井,若收拾妥当,必不至于叫人发现。
如此便换了一袭玉色棉服,不让人跟着,悄悄往昆明湖而去了。
年幼之时,灵儿曾与表姐辰儿闲话,要住在一座满是香花的园子里,春风一至,那园里各色花儿便争相开放,花园子的周围要以竹子编织成篱,篱笆之上交缠着蔷薇、刺梅、木褀、棣棠、金雀,挨着篱笆边儿是蜀葵、凤仙、秋葵,园内再种些金萱、百合、满地娇、美人蓼、缠枝牡丹,让人瞧上一眼便觉媚艳至极,令人欣羡。
如今她也算心愿达成吧,这皇宫内苑又何尝不是一座大花园子,虽没有后妃三千,却也美人如云,人人便似那各色的花儿,摇曳顾盼、婀娜生礀,只待东君主的垂怜采撷。
不自觉便顺着昆明湖边走,十月的风已然凌厉,吹在脸上有些疼了,灵儿却不觉得冷,只觉此时夜澜清辉,而那璇妃新承君恩,想必此时紫宸殿定是床闲明月、凤倒鸾颠。
沿着那日少彻为她铺设的红色膏烛之路,一直往那星子台而去,只是眼前再看不见那通天盖地璀璨生光之流星,也瞧不见一丈一盏的红色膏烛。走近前看,那数百盏制成星子的绢灯仍然挂在高台周身,却每一盏都黯然无光,再不复那日的旖旎星色。
靠着星子台而坐,心中忽然酸涩无比,继而如刀割肉一般地疼痛,湖风四起,灵儿耳边一遍遍地回想着少彻那日曾豪情万丈说的些许真言:
“这满天的星子光,十里的膏烛火、千亩的明湖风,朕全都送给你!”
帝王情爱,又怎能只许给她一人!
此时天阶如水,月色正好,灵儿坐在岸边倚靠着星子台,只觉凉风入颈,心意冰凉,忽听得有脚步声渐近,似乎隔着星子台在另一边停住了。
灵儿便听得有声音轻轻吟诵了一句:“只恐夜深花睡去……”
这般时刻,会有什么花儿还未睡?夜来?晚香玉还是夜夜娇?如此想着便轻轻地应了一句:“此时此刻,还能有什么花儿在呢?”
那厢听了灵儿的声音,似乎沉寂了许久,少时,清朗之声轻起:“有一种花儿,叫待宵草,午夜时分才会绽放笑颜……”
灵儿听那厢回话,意识回复,听这声音甚熟,竟像是……
元修……
其时夜已深,灵儿心中早已不再惦念与他的旧事,相处便自然了些。也不急于闪躲,轻声道:“殿下这么晚竟还在宫中。”
元修的声音隔着星子台倒有些飘渺的意味:“在姑母观中喝酒,想着有花儿未睡,便瞧瞧”
灵儿一笑,便不再言语,轻轻起身,脚却有些麻了,便弯□子去揉脚踝,身边却有清冽酒香拂过,灵儿抬眼,元修已然远远离着灵儿,背着湖水而站,着一袭天水蓝云纹常服妥帖着修长身礀,一顶白玉冠,在夜澜清辉中,长身玉立,似乎分毫不染世俗尘埃。
灵儿直起身子望向他,他仍旧眉目如画、清朗俊秀,令人见之忘俗,只是此番再见到,灵儿心境已然变幻,再不复从前那般心悸。
从前见他,心中如击鼓般狂跳不止,只觉天地变色,时空转旋,周遭一切事物皆不入眼,唯有他一人灿然生光。
想是时日渐久,竟将这番爱恋生生磨灭了去。
那些想他的时日里,无数次地想着若能再见他,定要问他为何不在殿选之时将她带走,为何人人说他薄幸,又为何在见她第一面时便揽她入怀,温柔如斯。
那些彻骨的相思、赌气似的怨恨、难熬的夜,在此刻竟半分都想不起来了。
“殿选之日,我出征北疆。”元修远远地看着她的眼睛,低声说着,目光明净似明月照拂。
灵儿微微一怔。
他垂目,似乎轻声叹息了一声,隔着清冽的酒香,灵儿心神竟被他这一声叹息牵动。
“中秋回京,才知一切都天翻地覆”他低声说着,似乎回想着什么,“就似当年一般。”
灵儿听他语音低沉,似有哀愁淤积于心胸之中。
苦涩一笑,轻声道:“夜风冰冷,殿下请回吧。”说着,欲转身离去,哪知手腕却被轻轻一握,灵儿一怔,元修已低声道:“每回见你,都比从前清减……”
灵儿被他这般一说,竟有些神伤,不敢回身看他,轻轻道:“殿下请放手。”
握着灵儿手腕的温热之手颓然而松,元修身上清冽的酒香渐远了些,他低声说着:“有时我真想争,就只为了你。”
灵儿鼻头微酸,眼眶一红,忙抬头看天,许久才道:“人事已定,不复从前,连环易解,覆水难收,灵儿难负深盟,还望殿下珍重。”
话音落下,灵儿收拾心绪,往回转路走去,不敢回身去看。
夜风轻起,叶子在空中旋转,灵儿将将行到离南徵宫后不远的湖岸边,便有些体力不支,站着歇息了一时,却见宫灯闪烁,脚步嘈杂,竟有一队人挑灯而来,走得近些,灵儿才瞧见那正中簇拥着的正是脚步匆匆的少彻。
他发冠未系,只着单衣,见灵儿临风孤身站在湖岸边,撇了宫监侍从,往灵儿身前大踏步走来,灵儿心中一喜,双足轻点便扑入少彻之怀。
少彻拥她入怀,抱紧了,口中低低道:“朕想你想的发狂……”
灵儿又喜又惊,口中轻声道:“六郎此刻不应当在璇妃宫中么。”
少彻一笑,下巴摩挲着灵儿的肩窝,低低说着:“你还要将朕往别处推么?”
灵儿摇摇头,声音便带了些呜咽:“再也不要了。”
少彻扶着灵儿肩头,深深地看她:“朕批了三夜折子,累的快要死了,什么璇妃,朕一踏那兴庆宫的宫门,心中便觉得对灵儿不起。”
此时阮章已提着宫灯上前来,躬身给灵儿请安,口中巴结道:“昭仪娘娘不知。圣上御足还未迈进兴庆宫,就回转身子说要寻娘娘,急的那璇妃娘娘跟在后边喊,万岁,您去哪啊。”
少彻失笑:“什么御足不御足的。”
灵儿听阮章这么一说,倒想起璇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