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我看了他们一眼,其实起初是想给小白的。他的身份我也知道,其实根本就不是元捕快当日提醒我需要提防的采花贼。可是,瞧见他这副表情,我便也知道,他大约是不会爽快的答应我的安排。
“有什么条件,你说吧。”我很坦白的问着小白,他反倒不再笑了,只是嘴角习惯性的微微扬起,“酒楼我会找人管理,你想出去走走我也不反对……条件只有一个,带上我。”
呃。
“还有我。”这是搭话的小夏。
小小白还想凑热闹,小白已经先他一步道,“你留下来看楼,有话咱们私下再聊。”
“……”
我左看看,右看看。事情似乎还在掌控之中,甚至比现象中的还要顺利。
酒楼小会结束没两天,潇隐镇的城郊便又来了一批流民。
小白跟小夏去城郊转了一圈,从里头挑出来几个手脚利落的,又跟官府那边打好了招呼,拿下身份牌牒,这些人便记在酒楼名下,成为了楼里名副其实的帮工。
也不知道私下里小白跟小小白聊了些什么,第二日,柜台前除了记账的小白,便又多了一个忙碌的身影。
看得出来,小小白在很努力的学习应该经营一间酒楼,他学得很快也很拼命,有时候到了半夜起夜,我偶尔还能看见他房里的灯依旧还亮着。
小白和小夏挑选出来的那些人我都见了一遍。
面色红润,鬓脚洁净。哪怕他们刚被领到酒楼时看起来略有些风尘仆仆及憔悴,但是若仔细去看,还是能认得出来——根本不是流离失所后走投无路的流民。
但我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去了。
酒楼是我最后的归属,我不会放弃。所以小白也没有提出交给外人,而是让小小白代为管理,这一点我很感激。
这样新老交替的过渡了大约月余,等到立秋的那段日子,小小白总算慢慢上道,也能一本正经的替我出门处理一些交大的交际,我便寻到镇上的驿站,向他们打听了一下外出的生意。
想要去京都,便要一路北上。镇子里驿站能去的只有离潇隐镇大约百来里路的梁鸿,管事的告诉我,那里算得上是这片区域里最热闹的地方,想要北上,那边多的是驿站能够接洽。
我点头表示感谢,回到酒楼之后便开始收拾东西。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我第一次独自离家远行。我看着房间里熟悉的摆设,窗外熟悉的院子和大街,忽然有种不具名的悲伤。
端午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跳到我膝上用毛茸茸的小脑袋往我怀里拱了拱,这已经是他所表露出来的极难得的撒娇姿态。我摸了摸他的耳朵,心里便也宽慰的平静下来。
出行前,我又单独去城郊找了一次老乞丐。
意外的,这一次竟然没能在破庙里等到他。
他并不时常在外停留,更多的时间其实都是待在破庙里虚度余生。
我将食盒放下了,在破庙四周四下走了几圈,当年雨中的痕迹早已消失不见,染过血的地面早就长出了过膝的荒草,塑了金身的佛像此时也完全蒙尘落灰。
若要真说起来,老乞丐似乎也是在那不久之后才出现在城郊的破庙,父亲偶尔也会拎一壶酒过来同他聊上几句。
当时我便像跟屁虫一样的跟着,听他俩把酒言欢,却是说些我同不懂的话题,再远些时候去回忆,就觉得这些场景都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就这样在破庙里头等到日暮,老乞丐却依旧没有现身。
我心下虽然诧异,但是毕竟也不能真正做些什么。
将食盒留下,只盼老乞丐晚上回来的时候还能吃到几分新鲜。谁知道,刚往城里走了没几步,竟然意外碰到了小夏。
他也一眼看到了我,倒是也有露出诸如做坏事被人抓包后一类心虚的表情,反倒孩子气的笑着同我打招呼,“老板娘,好巧。”
是挺巧的,这种荒郊野岭,除去周围有地的农户,怕是也少有人会往这边跑。
“你来这边是做什么。”我很坦然的问了,小夏也没有迟疑,“看时候不早了,我跟小白怕你丢下我俩悄悄跑了,所以特地让我过来接你。”
……这个谎撒的有点儿大。我的行李和包裹都在酒店,就算怕,多少也是要带上些盘缠的。
也难怪今儿个等了半日都看不到老乞丐的身影。
我叹了口气,走到他跟前,“走吧。”
他乖顺的在我身边站着,同我并肩,两人就这样缓步朝着城里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16江湖与梁鸿
16江湖与梁鸿
梁鸿不愧是大梁南塞的第一要地。
从驿站的马车上下来,刚进梁鸿城,我便不得不为眼前所看到的繁华而折服。
小白和小夏倒是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有些疲倦的揉了揉被马车颠簸的够呛的腿脚,看着我问,“老板娘,今晚打算在哪里歇息。”
时间也不过是当日的黄昏,梁鸿还未到宵禁,城内官道上不时有车马穿行,我回忆了一下出行前驿站伙计同我说的梁鸿出行攻略,便道,“先去东市看看吧。”
梁鸿东面临水,河运还算发达。此时到了东市,远远就能瞧见远处码头上如龙的车马。
这里的码头不同于潇隐镇上那种停靠出行乌篷船的小码头,来往的多是穿行南北卸货用的大船。也有不少商贾带着伙计指挥着码头上雇佣来的帮工不停的从船上卸货,因为没有风雨,总体上来说,场面并不算如火如荼。
而这里多少也有一些北上的船只可以供行人选择,当然,多半是依附于这些送货上京的商船。一船行人,三四船货物,有时候出行的人还会携带一些护院一类的家眷,大家出力的出力,出钱的出钱,这样打包着行走,倒也少了几分风险。
同码头的商行管事询问清楚,近日北上的船只都已经发了出去,下一批或许就要等到半月之后了。京都之行倒也不急,我给了些银钱就此谢过,也央管事记住,若是有北上船只的消息可以第一时间联系我,管事的应下,又让手下的伙计记下我借住的地方。
我道这两日暂且住在东市的悦来客栈,若是真要等上半日,或许就会在城里租一间民房住下了。若是地址有变,我会第一时间过来知会。
那管事诺下,两人便这样别过。
小白和小夏早已经拎着行李去客栈住下。
此时算不得梁鸿客流聚集的高峰期,故而客栈里空房还剩下不少。
但考虑到成本,最后小白还是同小夏住了一间,我一间。
两间房在客栈三层,是个对门,若是有什么事情,互相联系起来倒也方便。
在客栈里歇了一日,第二天清早便是在码头工人卸货时的吆喝声中醒过来的。
我有些认床,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稳。收拾好起床推门出去的时候,刚巧看见小夏也从对屋推门出来,只不过身后没有跟着小白。
他看见我,笑了一下,像是忽然拂面而过的春风一样,“老板娘好早。”
“恩恩。”秀色可餐,我心情骤然间转好,“小白呢?”
“认床,歇得晚,现在还在睡。”
“不如一起四下转转?”
“……好。”
下了楼梯,酒楼里的早点铺子已经在门外支了起来。
宵禁已经结束,城内的道路又重新恢复了交通,我找小二要了些热食,吃饱了上路,走的却是去城北的路。
小夏今日一身清爽的夏装,一只眼睛依旧包扎着。我因为好奇,不时会打量道路两旁已经开门迎客的店铺,而侧身的时候,便能感觉到小夏的目光一直静静的落在我身上。
咦。
这个感觉,总觉得是有话要说。
我好奇问他,“你怎么不关心我要把你带去哪儿?”
小夏忽然笑了,笑如春山冰雪消融。
“梁鸿北郊,赁居所。我说我猜得对不对?”
……简直是要成仙了。
两人来到赁居所的时候,这里已经有好些人在大堂里翻检着挂在墙上的木牌。
大堂内也有不少的衙役正在当差,我掂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钱袋还有昨儿个码头的商行管事告诉我的日期,看起来是要在梁鸿这个地方住上一阵了。
小夏似乎对这样的地方并不陌生,已经上前熟练的看起来墙上挂着的租赁牌。我走到他身侧,刚想要说些什么,他已经拾起来一块木牌给我看道,“老板娘你觉得这一间怎么样?”
房子是落在城郊的一处小院。
大概因为主人常年在外,进门的时候,屋内的桌椅上都落了一层灰。
带我们前去查验的衙役熟门熟路的开始推销这一处宅子的优点,我随意听着,眼神却不住的落在屋子外头的小院里。
看起来真像是有间黑店里的小院。
比起我的漫不经心,小夏看更为关注这间院落屋内的摆设,三个人接连走了五六间屋,当差的衙役嘴角都有些发白,我终是点了点头道,“就这间吧。”
他眉开眼笑,道,“得勒,我已经差人去请了这间屋子的主人,那咱们现在就折返?”
“好。”
租赁契约签的白契。
重新回到赁居所,我随意翻看着摆在桌面上的契文,便听方才带我们去看房的那位衙役道,“这位当家的,您等的人已经到了。”
彼时小夏正坐在我身侧,一男一女相携来租房的确像是那么回事,只不过,在听到衙役这般叫唤的时候,他还是略微红了红脸,轻咳了一声看着我道,“不如我出去接他?”
“不用。”我歪头,并未觉得唐突,再看向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三两个人逆光踏了起来。
眯眼,皱眉。
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却又捉不到头绪。
衙役将刚刚进门的那几人领到我跟前,我这才抬头看他。
……看起来像是个世家公子模样,一身长衫,面如冠玉。
身后跟着两个仆人,一个年级稍长,像是管家。
他在我对面坐下了,契文一人一份,两个人几乎没有任何交谈,我拿过笔随意在上头写下胡依依三个字,递给对方的时候,却不料他竟然愣住了。
“胡依依?”
刹的,他忽然叫出了我的名字。
“嗯?”
我好脾气的回应他。
“你是胡依依?”
他忽然来了精神,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我被他看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碍于还得租赁他们家的房子,只得继续点头,“是我,有什么事吗?”
大约见我没有表现出他所期望的反应,对面的男人有些沮丧的垂了嘴角,不过片刻,他又将他签好的契文递到我跟前,指着他方才提上去的名字道,“我是常行。”
……常行?
我歪头去看契文上头流程的签名,终于有些反应过来我方才在看见他时的刹那失神是怎么回事了。
“你是潇隐镇的常行?”
对面的男人忽然笑了。
“对。没想到久别重逢,竟然会是在这里相遇。”
我略微弯了弯嘴角表示欣喜,可脑海里想着的却是——常家,那是唯一一户从潇隐镇上迁出去的姓氏。
作者有话要说:
☆、17江湖与刀谱
17江湖与刀谱
正所谓他乡遇故知。
顺理成章的,常行让随行的管家给了赁居所抽成的银子,顺道还减免了我跟小夏一行人的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