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金兰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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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金兰易折-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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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生公主为缺手畸儿的消息很快在皇宫传遍,皇上只来看过皇后和公主一次,便很长时间不再到临昭华宫。每晚,皇后和乳娘二人照顾公主。公主夜啼得厉害,皇后看乳娘抱着总不放心,总要自己抱上好一会儿,哄上好一阵子。公主的小脸胖乎乎,很稚趣,一哭起来,鼻子眼睛皱成一团,很惹人心疼。她总是哄着哄着,自己的眼泪也随着流下来,然后把自己的脸贴近公主的脸,轻声对公主说:“无论你是怎么样,母后都会疼你,母后都会把你当宝贝,你别害怕,别哭了,啊?”
  皇上一直都没再看过公主,后来偶尔来昭华宫,也是慰问皇后几句,便匆匆离去。
  有一次,皇后忍不住问皇上:“公主名号一直未赐予,皇上可是另有打算?”
  皇上目光闪烁,只道:“待公主满月,朕自会赐名号。”在皇后心目中,女儿早已是顺惠公主,每次在公主小摇床边,一边逗着公主笑,她一边柔声唤她为“顺惠”。只等你父皇下旨封号,你便是慧之大体,智福双全,顺至其攸的顺惠公主。
                    
不堪记(二)
  
第十七章 公主满月,凌霄殿设下圣坛,祭司为公主祈福添德。皇后看着眼前一切仪式,心内另有在乎。皇上的圣旨,该是在此时宣诏。祈福一切事宜结束后,圣旨还是没来。皇后惘然若失,慢慢走到公主摇床旁边,看着床中睁着一双大眼睛的公主,她心中漫过一阵酸涩。这时,方公公急匆匆地进入了凌霄殿中,道:“圣旨到!”皇后一喜,连忙跪下接旨。“瑞懿芳延,福贤之诞,帝女攸降,国之婉泽。赐号涵心,以昭圣意。”
  赐号涵心,以昭圣意。赐号涵心,以昭圣意?皇后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方公公,一动也不动。涵心。皇后暗念,眼中水雾骤现。是涵心,而非顺惠,只因我的亲女是个残缺之人。皇后缓缓站起,转向女儿,静默片刻,猛地一下抓紧了床沿,把手甲用力地、狠狠地刮紧床沿红木,鲜血从指甲中一丝丝地渗出,犹如她此时的心房。半夜更锣响过,声音尖利地刺进一个杂乱的梦魇之中!常婕妤满头大汗地从床上坐起,眼前一片漆黑,鼻中闻到一股宁神之用的薰衣草香气,然而此时此刻,这种香气再起不到任何作用,她的情绪无尽紊乱,刚才那一个血淋淋的恶梦让她惊骇不已,现只觉头晕脑涨。她走下床来,往外唤道:“如柳,如柳!”过了一会儿,如柳匆匆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慌忙为主子点上了灯火,看到主子脸色苍白地坐在桌旁,不由一惊,道:“主子,你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常婕妤摆了摆手,抬头问如柳:“焕欹,他睡得可好?有没有起夜?今晚风特别大,加了被子没有?”如柳忙不迭地回答道:“焕欹皇子睡得很熟,被子已加过了,主子请放心。”
  常婕妤轻哦了一声,低下头来,伸手想倒杯茶,如柳马上代劳。“你退下吧,你睡去吧。不用你伺候了。”常婕妤对如柳说道,端起茶喝了起来。
  如柳退下后,常婕妤放下茶杯,眼前又浮现起刚才的那个恶梦。血,很多血。那是从妹妹身上流出来的。妹妹的惨叫,妹妹的声泪俱下,妹妹的冤屈,一幕接一幕,在她脑中重现。
  不堪记的所有一切,却是不能当作过眼云烟。涵心公主出生后,皇宫上下都为之震惊,皇族血脉,竟是畸儿,这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异事。
  作为皇后身边的宫女,常知冬对于公主出生时的境况和皇后的伤心欲绝都非常清楚。她本来以为皇嗣诞生后,会是一派喜庆的景象,皇后也会对她好好奖赏,只因皇后怀胎期间,均是她悉心打理的安胎药。皇后的安胎药当然是不能有所差池,从选定药材、斟酌份量、煎熬时辰乃至送到皇后跟前的温热程度,时间把握,她都谨慎之至。“如冬,你真是个细心人。”皇后不止一次这么夸奖她。姐姐已被封为采女,姐妹二人再不平等。那么,也该让她可以得到再多一些。
  但是,谁也不会想到,公主诞生,竟是畸儿!皇后从公主出生那一天起,就开始着令太医检查过往的安胎药,以及找出旧有药渣查验。
  在那一刻,她就开始忐忑不安,虽然担心会祸及自身,但是她以为,皇后总会清楚查明真相,不会胡乱问罪于她。直到当时备受皇后信赖的全顺仪在她面前出现,对她说出一番话:“你办事果然周到,皇后的安胎药准备得很是妥当,连不该放的,也放进去了。我想啊,不仅皇后要谢你,我也要谢你呢。”
  常知冬诧异地瞪着全顺仪,道:“什么不该放的?娘娘你说的什么?”全顺仪不悦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自己放了什么,难道会不知道吗?”
  常知冬使劲地摇着头:“不,奴婢没有放任何东西!顺仪娘娘千万要明鉴!”
  “明鉴?这该明鉴的人,可不是我。”全顺仪阴恻恻地盯着常知冬,“你可得放聪明点,在这皇宫中,你只是一条贱命!”常知冬这时才明白,自己已堕进一个早已设定好的陷井中,再难有翻身的机会。
  她找到了姐姐,无措地哭诉自己将要面临的危难,姐姐听后比她更是焦急,抱着她不停安慰,却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二人正垂泪相对,靖公公便带同一干内侍闯进了姐姐的宫中,厉声道:“如冬你这贱婢,果然躲在此处!把她抓住!”妹妹被内侍押了起来,姐姐狠命地拉着妹妹的手不肯放,一边向靖公公哭求:“冬儿是冤枉的!她什么都不知道,求你放她,求求你放了她!”多么苍白的求请,没有人会在意她说的任何话。她绝望地看着妹妹被押走,妹妹临走前那一个充满冤屈与不甘的泪眼,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脑中。
  常知冬被押回昭华宫,她跪趴在皇后跟前,脸贴着冰冷的地面哀哀地哭着,一边喃喃道:“娘娘,奴婢什么都没做过。”皇后抱着小公主,一只手轻拍着公主的背部,完全是一副慈蔼母亲的模样。
  “你不是什么都没做,你是做得太多了。”皇后轻声说出一句,像是怕吵到小公主。
  常知冬哑声道:“不是奴婢,不是奴婢所为!”她突然抬起头来,目光森冷,一字一句地吐出:“是全顺仪所为,全顺仪亲口对奴婢说的!”皇后闻言轻笑了一声,把公主交给乳娘,叮嘱了一句要及时喂食,便命乳娘退下了。
  只见皇后向靖公公扬了一下手,便转身在凤椅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靖公公吩咐内侍:“把全顺仪带入!”片刻,内侍将一名披头散发、满脸瘀伤的宫妃押了进来,把她用力地往地上一按,让她跪倒在了皇后面前。常知冬吃惊地向她看去,竟然真的是全顺仪。她嘴角边全是血,但是却正在冷冷地笑着,尤显诡异。皇后对常知冬道:“本宫就知道,你机灵聪敏,明里本宫是你主子,暗里,全顺仪才是你真正的主子。”常知冬浑身一软,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这时,全顺仪笑出了声来,笑声阴寒可怖。皇后脸上一沉,向靖公公下令:“替本宫掌嘴!”
  靖公公揪住全顺仪的头发,狠狠地掌掴她的嘴巴。常知冬吓得心惊胆战,泪水不知不觉地淌满了一脸。直将全顺仪的嘴巴打得血丝迸流,靖公公才放开了手。皇后目光一凛,指着全顺仪冷道:“本宫一向待你不薄,你这贱人竟敢谋害本宫龙儿!”
  全顺仪抬头看向皇后,道:“不薄?何来不薄?我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争取而来!从你那里,能分到半分好处?你从来没有真正信任于我!你从来都只是把我阻挡于皇上面前!皇上说要带我出巡,你进言说我侍礼不周,皇上说要为我举行寿宴,你进言说我承福不起,皇上说想我怀上龙胎,你竟暗命人在我房中摆下麝香!”全顺仪说到这儿,失声大哭起来,“不薄……此谓不薄!”
  皇后倏地站起身来,欺近全顺仪,一把抓住她的衣领,朝她低吼道:“你所指一切,均是在你已独占皇上数日之时!本宫再三与你说皇上须雨露均沾,你竟一而再再而三地违逆本宫,本宫已不作计较!好,好,好!当日之事不需再提,你谋害龙嗣,论罪当诛!”全顺仪冷笑道:“我死,换你女儿终生残缺,值得!”皇后一甩手往全顺仪脸上掴去,尖利的指甲在全顺仪脸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血口!全顺仪被打趴在地上,兀自惨笑着。常知冬用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怕自己会忍不住失声惊叫。皇后咬牙切齿地对靖公公下令:“把这贱人拖出去,凌迟处死!”她无需再等皇上定夺,她此次必定要一力惩治这害她亲女的罪魁祸首!全顺仪被押下后,常知冬看到皇后阴冷的目光正向她扫视而来。她不觉畏缩了一下,死亡的恐惧让她浑身发抖。皇后走到她面前,扳起她的脸,看到她脸上的泪痕,道:“很害怕么?”
  常知冬惊恐地点点头,马上又摇摇头。皇后竟笑了,一手拉起她的臂膀,道:“好一只灵巧的手,可惜,本宫的公主没有这个福气。”她手下一用力,常知冬感觉臂上一阵疼痛,只能忍着,不敢作声。皇后放开了她的手,一边转身往凤椅走去,一边对靖公公说道:“手脚斩断,留其活命。”
  常知冬一听,惊得大叫:“娘娘,奴婢真的没有做过!是全顺仪嫁祸于奴婢!”
  皇后慢慢地道:“你倒给本宫仔细想想,你真的是什么都没做吗?难道,本宫的安胎药,不是你一手打理的吗?既然是你打理,你说你什么都没做,本宫如何能信?”常知冬整个儿呆住了,无力地歪在了一旁,这就是她苦等的一天,这就是她在皇宫中最后的下场。她被内侍押了起来,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了思想,她觉得自己似乎已被斩断了感觉。
  姐姐后来又跑去昭华宫想求见皇后,但是宫门太监不允外人进入,她急得无以复加,一直在昭华宫墙外徘徊,未知,妹妹此时是何等境况?未知,太多的未知。她更加不会想到,妹妹会被皇后降以如此残忍的刑罚!
  手脚斩断,装进坛子。留其活命。为何还要留其活命?当姐姐看到已不再成人形的妹妹,眼泪无休止地往下流淌。她从此已无法再拉着妹妹的手于田间漫步,从此也不再能……此事根本与妹妹无关,皇后竟狠心如此!姐姐痛心疾首的同时,也是仇恨无尽。
  妹妹不再有表情,只是木然地直视前方。姐姐跪倒在妹妹面前,这日后,妹妹的日子该如何而过?生不如死,又何必再生?
  当她第二次来探视妹妹的时候,同时也带来了一盅甜汤。南北杏雪耳炖木瓜,是妹妹最爱吃的。
  她一勺一勺地喂给妹妹,透过泪雾看着妹妹,颤动着双唇。甜汤中加了砒霜。能使妹妹得以解脱。常婕妤伏在桌上低声抽泣,漫漫长夜,竟是让人痛彻心腑。天边已渐渐冒出一点亮光,又到破晓时分。常婕妤站起身,披上披风,往焕欹房中而去。一片静谧,鼻息平稳,焕欹还在熟睡。昏暗的光线下,焕欹的小脸蛋安静平和,小手在胸前抓成一个拳头。常婕妤轻轻地为儿子掖好被子,满眼的溺爱。此生此世,只有与亲儿的一点亲爱,才足以让她继续偷生,继续仰仇人鼻息,继续尊仇人为主。
  只要焕欹平安健康,她也就如此而过吧,再多的仇怨,再多的计算,也抵不过她亲儿的一个快乐的笑脸。她在儿子的床边坐下,手扶着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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