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手扶着床沿,把头靠着手,静静地看着儿子的睡容,颊边一颗晶莹的泪珠随着她的满足笑意向下滑了去。晌午过后,祯文帝御驾来临昭华宫,与皇后商量淑妃怀胎的养护之法。皇后明白祯文帝此番到来,完全就是为了淑妃,虽然微有怅然,但能得皇上信任,也是一件好事。她笑意盎然地向祯文帝提议了几项饮食、号脉安排,也说了要为淑妃安排太医诊脉养护。祯文帝听了也觉得较为妥当,也就点头应允了。皇后看皇上心情甚佳,便接着道:“涵心最近画画进益了不少,她今日画了一幅柳叶图,说是一定要给父皇看看。”祯文帝听了,颇有点兴趣地“哦?”了一声。皇后乘势道:“不如让涵心亲自呈来看看?”祯文帝想了想,确是有一段时日没见过涵心了,也该看看才是。于是便道:“传涵心进殿罢。”
皇后欣喜不禁,马上命宫女去请公主。不一会儿,涵心人未到,声先响起:“你也觉得好看,父皇一定会喜欢!”
祯文帝和皇后一起循声看去,只见涵心笑着走进了殿内,一旁的宫女为她拿着画,想刚才涵心正是问她画得如何。“皇儿参见父皇!”涵心向祯文帝行礼,脸上的笑意不减,丝毫没有对帝父的畏惧。
祯文帝看着眼前越发长得水灵出众的女儿,心下也有喜意,马上道:“平身。来,到父皇身边来。”皇后高兴地看着涵心走近皇上,只见皇上轻抚着涵心的头,细细地端详了她一下,道:“涵心是不是有点胖了?”他转向皇后,“像是比之前胖了一点,定是又长身子了。”
皇后笑道:“正是。涵心这时候长得最快,皇上这次看到她是这样,下回再看,说不定又成另外一个样子了。”祯文帝点头道:“看来朕要多来看看涵心才是。”涵心把画拿过来,递给父皇,说道:“这是涵心画的,父皇快看看!”祯文帝把画展开,只见一幅柳枝纤垂的景象生动地跃然纸上。“果然进益了,不错。”
“这都是宁姐姐教的!”涵心看到父皇喜欢这幅画,甚是高兴。祯文帝听到宁姐姐三个字,刚想再问,皇后便道:“皇上,臣妾命御膳房准备了滋润甜汤,不如与涵心一起进内殿品用?”祯文帝看涵心聪明讨喜,也很想和涵心多聊一会,于是答允道:“甚好。”
皇后忙命宫女备席,正要和皇上、涵心一块进入内殿,突然有宫女进入殿中道:“皇上,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宫中如晴姑姑来禀,道淑妃娘娘身有不适,急欲见皇上!”祯文帝听到说淑妃不适,停下了脚步,担心地道:“可知何事?”宫女道:“回皇上,奴婢不知。”皇后心下顿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觉冷下了脸来。祯文帝马上道:“替朕摆驾!”皇后忙道:“皇上,不如传太医到贞宁宫,皇上便先在臣妾宫用过甜汤再去?”
祯文帝想了想,道:“不妥。淑妃身怀龙胎,感觉不适非同小可,朕定要去看一看。”
皇后失落地看着皇上匆匆而去的背影,顷刻间,又想到淑妃竟然斗胆从她宫中请走皇上,一股怨气不禁从心底而来。涵心上前拉着母后的手,道:“父皇还会再来吗?”皇后攥紧了女儿的小手,眼睛凄怨地看着宫外远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一定会再来。”
错悬情
第十八章 阮淑妃半躺在床榻上,闭着双眼,双眉紧蹙,脸色泛青。祯文帝在一旁担心地看着廖太医为淑妃号脉。骆沅儿此时正好也在贞宁宫中。就在半个时辰前,她和淑妃正在客殿闲话家常,不多时,淑妃突然脸色大变,随即捂着腹部疼叫起来。骆沅儿惊得上前扶着淑妃,忙命如盈传太医,这时,淑妃一把抓住她的手,呻吟着道:“传……传廖太医……”骆沅儿会意,马上对如盈道:“到太医院单传廖太医,不得有误!”她与如晴一起把淑妃扶进内殿床榻上,淑妃突然想起什么,对如晴道:“快去请皇上!”
骆沅儿便一直陪伴着淑妃。淑妃半躺下后,只觉疼痛舒缓了一些,轻轻喘了口气。
祯文帝和廖太医几乎同时到达,祯文帝一到得淑妃榻旁,就拉着她的手急问道:“爱妃,可有大碍?”淑妃勉强笑了一下,向祯文帝点了一下头,道:“臣妾,参见皇上。”“还参见什么?你莫要乱动,廖太医,快!快为娘娘诊脉!”祯文帝连忙对廖太医下令,急得额上微渗出汗来。骆沅儿在一旁看着眼前情景,心中既是羡慕又是期待,不知何朝,皇上对自己也能有此等恩宠。
廖太医专心地为淑妃号脉,到最后,眉头一展,开口道:“娘娘只是初孕腹疼,只需注意养息,配合下官开的安胎良药,必无大碍。”祯文帝听到廖太医此言,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笑逐颜开:“有劳廖太医。爱妃,你日后可得注意,不得过份操劳,平日无事,只在床上好生休息。”淑妃“扑哧”一声笑了,道:“皇上,镇日家无事躺床上,臣妾担心会变成一条苦闷的大懒虫。”祯文帝上前坐在她身旁,笑道:“那你就替朕躺成一条健康的大懒虫好了。”
骆沅儿在一旁插话道:“按臣妾说,娘娘是多福多寿的美懒虫,皇上和娘娘的孩儿,就是康泰聪睿的小龙儿。”祯文帝这才注意到在一旁的骆沅儿,抬头对她笑道:“好一个康泰聪睿的小龙儿!”
淑妃道:“你们倒真是的,左一句虫,右一句虫,可别吓到了皇儿。”她把手放在腹部,娇嗔地看着皇上。祯文帝轻捏她的玉鼻,道:“好好,朕不再说,你也不许再说,好生躺着。”
骆沅儿盈盈笑着,立在一旁,不再多言。祯文帝这时再次抬起头来,与她对视了一眼,她眸中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股情切之意,红唇边的梨涡似溢满万千柔情。祯文帝对淑妃道:“朕先行摆驾,明日再来看你。”淑妃点了点头,的确也是有点乏了。她不经意地看了骆沅儿一眼,骆沅儿接收到了她这个眼神,明白淑妃的意思,便是让自己把握接近皇上的机会。骆沅儿同时也向淑妃告退,与祯文帝一起走出贞宁宫。“皇上,臣妾近日一直在为一个问题反复思量,老是想不出所以然来。”骆沅儿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苦恼模样,秀容更添娇俏。祯文帝闻言,不觉来了兴趣,问道:“是何问题?”骆沅儿这时停下了脚步,抬头深深地凝视着皇上,柔声道:“为何臣妾总是在心里想着一个人,思念着一个人,那个人不来,臣妾心里难过,那个人来了,臣妾又心里着慌。这可该如何是好呢?”
祯文帝也停下了脚步,回望骆沅儿。此时二人正处身于贞宁宫的前庭园中,秋风轻拂,闻到四周的绿草清香,更是闻到了皇上身上淡淡龙涏香气。骆沅儿有些微迷醉,双眸轻眯,百般娇媚,竟在不经意间流露而至。祯文帝注视着她,也感到情深撩人,心思荡漾。祯文帝伸手轻挼骆沅儿鬓旁垂下的一撮秀丽发辫,道:“不若待朕今夜为你解开疑团?”
骆沅儿喜不自禁,娇羞一笑,道:“臣妾谢皇上垂怜。”祯文帝微微而笑,转身继续向前走去。骆沅儿看着皇上的身影,在喜悦间,脑中突然闪过某个人的背影,她的情绪忽而因此往下低沉,她慌忙将不该有的思量抛开,快步走出贞宁宫。
然而,越是想抛开,越是潆绕在眼前、纠缠于身侧。偌大皇宫,何以偏偏再三遇到他?为何就是避不开,逃不过,就是无法彻底把他不当一回事?
她加快了脚步,在他跟前走了过去,感觉他虽然把头低下,眼中却似带有不知名的关注,这种关注偏生也让她看在了眼里,偏生让她憎恨无比!她停下了脚步,也许,低等的奴才,就该好好教训。“你给我站住。”她回过头来,冷声向他命令。走?竟想走?奴才,就是得经过主子允许才能走。他依言停下,垂手而立。她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他,道:“你可知罪?”他眼帘一抬,道:“敢问主子属下何罪之有?”“你路遇主子,却不行大礼,该当何罪?”她一张秀容此时冷若冰霜,似是对方当真是犯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罪。常颢心中一沉,原来,竟是罪在没有向她跪拜。她就真的在乎这下一跪吗?她千辛万苦所求的,就只是奴才的一跪吗?他抬起头,眼内隐隐含有痛意,静静地注视着她。看到她脸上泛起的怒意,他知道,他又冒犯她了。如果他一跪,可以让她更快乐,未尚不可。只是,她既是主子,他,低下如他,为何在意至此?
常颢缓缓向她跪下,行三叩之礼。她看着他一下接一下往地上叩去,手不禁握成拳头。好,好极了。“你……”她指向他,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此人,不可再留!骆沅儿在心中对自己说,不可再留。日后这皇宫中,不应再有这常颢!他跪在地上,良久。到最后抬起头来,眼前已再无她的芳踪。昭华宫氤书殿内,宁媱正与涵心一起对着殿内的海棠海描绘画作。涵心自是不会画成与实物一模一样的,宁媱看到她纸上画了几朵海棠,然后又加画了一个小人拿着海棠花,“咦,这是何人呢?”
涵心道:“当然是涵心啦!”宁媱正要说话,就听殿外皇后的声音传来:“什么当然是涵心?”涵心向母后迎去,举着手中的画给母后看:“母后你看,这像不像涵心?”
宁媱在一旁向皇后行礼,皇后一边接过涵心的画,一边抬手让她免礼。“自是没有涵心好看,却是比涵心乖巧,晓得向母后献花。”皇后笑着对涵心道,挥手让身后的宫女把一盒点心放在了桌上。涵心嘟起了小嘴,向母后身上依偎而去,“明儿涵心便向母后献花!”皇后和涵心一起坐下后,也命宁媱就座。“涵心自从和你一块习画后,画技日益有长进,真是要劳你费心了。”皇后对宁媱道,慈笑晏然。宁媱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能与公主同乐,也是臣妾的福气。”皇后想起了什么,道:“上回本宫似乎看到有一张什么……什么手指画?像是蛮有趣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宁媱笑了,道:“回皇后娘娘,那是手纹画,用手当画笔,在纸上印上各种不同的图案。”
皇后眼中泛起了兴致的光芒,道:“听来煞是新颖,顶好的心思,真亏你精懂。”
宁媱看了涵心一眼,向皇后道:“皇后娘娘,不如让公主和臣妾共画一幅手纹画,送予娘娘作礼物?”涵心听了马上兴奋起来:“正是正是,让皇儿画一幅花儿,为母后送花!”
皇后听涵心说得窝心,心中甚是欢喜,向宁媱点了点头,同时也感觉到了宁媱的用心细致。
后宫妃嫔之中,尤其是未得皇上恩宠的,均是各自施法欲搏得一个垂幸的机会。无论是讨好上级宫妃,还是收买各路人脉,总是有一套接一套的技巧,多得让人眼花缭乱,不胜枚举。
在她眼中,没有谁是例外的。区别只在于,每个人的行事方法不一样,因此得来的结果,也不一样。眼前的宁采女,只怕也脱不离这样的俗套,不外就是想从自己身上分得一点圣上的眷顾罢了。
何妨呢?如果有人可以令涵心、令自己更欢喜。宁媱和涵心铺开了画纸,调好墨水,开始画起手纹画来。宁媱用拇指小心地沾了点红墨,在纸上印下一圈花瓣,再用食指换了另外一种颜色的墨汁,在红花瓣边继续印下另外一圈花瓣。
涵心正在另外一端印上自己的小手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