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何以会……”他?了一下腕,无法再说下去,疑点重重,均是对她不利,她又何能称一句冤枉,便可了事呢?“元清清摇着头,泪水潸潸而流,哽咽着道:“我是冤枉的……”祯文帝吸了一口气,道:“那你告诉朕,为何会独自前往歆灵宫!”元清清突然像想到了什么,抬头对祯文帝道:“宁媱,宁媱给了我一封信,约我前去!”
祯文帝一听,身子向前倾去,道:“宁媱?是何人?”元清清咬了咬牙,道:“是宁采女。”祯文帝想了想,又问元清清道:“那封信现在何处?”元清清道:“在我宫房之中,我放在了……放在了……”她回忆着,终于想了起来,“放在我的床边!”祯文帝马上对皇后道:“派人到元御女宫中搜寻此信!”皇后听着,正自奇怪怎的她们会有相约歆灵宫的信,听了皇上的吩咐,正中下怀,即命靖公公派人到春瓴殿中仔细搜寻。
这时,通传太监进内道:“皇上,常婕妤求见。”听到常婕妤的名号,祯文帝及皇后均是脸色一沉,焕欹皇子殁了,只怕就是常婕妤最为伤怀了。祯文帝道:“宣。”常婕妤脸色煞白,脚步虚浮地走进乾阳宫迥廊,一步一步靠近大殿,她抓紧了自己的双手,那一颗心,似是就要跳出胸臆,置她于无感。如果可以,她但愿遭逢不测的人,是自己。
终于来到了大殿门前,她首先看到不是皇上和皇后,而是一旁隆起的白布绫架!
她以为她会流泪,但竟然没有。她直直地注视着那一个熟悉的身形轮廓,缓步踏入殿中,靠近,再靠近。焕欹,我的好皇儿,你竟就这么离母妃而去了吗?终于近了,就在跟前了。她伸出手来,颤抖着张开手掌,及到白布之上,又停了下来,手指痉挛了一下,没有再动。掀开来,看了又能如何?里面会不是皇儿吗?会不是焕欹吗?她缩回了手,好皇儿,母妃不看你,母妃知道你受苦了,母妃答应你,为你讨回个公道,你就好好安息,可好?
她转过身来,面向皇上和皇后,跪下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
祯文帝连忙道:“平身。赐座!”常婕妤垂着头道:“谢皇上,臣妾不坐,臣妾陪着皇儿。”她站起身来,走到绫架旁,静静而立。祯文帝见她如此,知必是心痛无比,叹了口气,再看一眼元清清,该是痛恨万千,却又只觉惋惜不已,一时愁绪纠结,心烦意乱起来。片刻后,靖公公回到殿中,跪下回禀道:“皇上,皇后娘娘,奴才等到春瓴殿中细细搜寻了一番,未见任何信函。”元清清闻言,不由大惊,她瞪大双眼,看向靖公公,猛地扑上前去揪着他的衣襟,尖声道:“你撒谎!信就在我床边!你根本没有细寻!”靖公公被她抓得狼狈不已,在圣上面前又不敢对她用力,只能退避着。祯文帝听到并无信函,心中一冷,看到元清清竟于殿中撒野,更觉烦哀,便冷声下令道:“来人,将罪妃元氏押至宗人府,听候处置!”元清清听到从皇上口中说出的“罪妃元氏”,倏地整个儿慄住了,她停下了揪着靖公公的手,跪坐在地上,一会儿后,感觉手臂一疼,侍卫上前把她押了起来。看着元清清被押走,祯文帝、皇后、常婕妤三人各有心思,只有皇后和常婕妤知道,元清清是此次布局中的无辜受累者。常婕妤扶着绫架,平静的面容掩不住眼内的哀戚,她细细抚平白布上的皱痕,看到沾在布上星星点点的血迹,便如同是自己身上倾流所出,感觉到痛之绝望。焕欹皇子殁逝的哀讯传出,皇上下旨令宫中诸人均须素衣淡食,清寡净静,同悲戴孝。
常颢快步向一个方向而去,脸上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意。锦楥宫已于眼前,他不等公公通传,径直走进宫中,庭院中宫女见有侍卫突然闯进,都吓得连连低叫,慌张回避。他不管不顾,只认定一个目标。看到前方呆立的一个主事宫女,他扬声道:“急见骆宝林!”主事宫女不可置信地瞪着这贸然闯宫的侍卫,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继续向前方走去,他已查问过,骆宝林正是居住在锦楥宫西阁,他要找到她,誓必要找到她!
“急见骆宝林!”快要到达西阁,他再次高声叫道,脚步更为加快!骆沅儿在宫房中,听到从外传来的声音,唤叫的似是自己的名号,便对如盈道:“出去看看何事?”如盈依言走出宫房,竟看到上回在宫道中遇到的那名护卫,正一脸阴沉地走来。常颢看到骆宝林的宫女走出,知这正是骆宝林的宫房,便又道:“急见骆宝林!”如盈吓得脸色大变,护卫闯进宫妃宫院,这可是有违宫规的!骆沅儿看如盈竟愣在了房门前,赶紧走了出来,一看之下,也是呆住了。
他一看到她,疾步逼近,脸上的杀气更为浓重,骆沅儿惊得往后退去,如盈见状连忙护在前方,他一言不发,把如盈推了开来,如盈正要再上前来,他伸手一挡,冷声道:“我只要见骆宝林!”
骆沅儿再次向后退去,他一步步欺近,直逼得她背靠在门墙边,她一急,正欲躲进房内,他迅速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贴上前来,另一只手中竟持着寒光闪闪的匕首,锋利的刃口,正对准骆沅儿的咽喉!如盈慌声叫道:“你竟敢以下犯上!”骆沅儿骇然地看着眼前的他,他的脸上全是决绝的恨意,但是眼内,竟是惊心的哀痛!
她怔然,他也停下了动作,手紧紧的握着匕首,却没有再进逼。她渐渐冷静下来,用清冷的目光注视着他,片刻后,她挺起身子,让自己的脖子更靠近匕首,道:“你想杀我?想不到你有个胆子。”她看到他微微往后退了一点,便又再向他靠近一点,道:“来吧,你要想杀我,就动手吧。”这时,他继续向后退去,骆沅儿冷笑着,更逼近他,“你不敢动手吗?对,你杀了我,你便也要送命,你送命,就你一条贱命,抵得过我吗?你配吗?”他看到她讥诮的神情,脚下正在不经意地往后退着。为何?为何他就是不敢下手?正如她所言,杀了她,不外就是送一条命,然而,他配吗?他有资格吗?焕欹已然遭逢不测,如若不是当日她在路上阻拦,他说不定就能把焕欹救下,而堂姐,便不会像如今这般悲痛欲绝!她难道不该死吗?他不再退后,手中的匕首狠狠往上一扬——骆沅儿一惊,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然而,她没有感觉自己有何损伤,片刻后,她睁开双眼,竟看到他的左臂鲜血直流!
他的匕首竟是刺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看着他捂着伤口,跪倒于自己跟前,只听他沉声道:“属下知道主子不想属下记得当日所助,不想属下有所妄图,乃至想赶属下出宫,只是主子你大可对属下下令,令不能再提当日之事,令不可再有不该留存之记忆。属下定必照办,定必做到。”他抬起头,眼内发红,“只是不该累至他人,累至人命,累至主子你一直心系重负,久不释怀!”骆沅儿听着,错愕惊痛地注视着他。“主子贵体,属下不敢冒犯,这一刀,代主子受过。”他说到这儿,向她叩了一下头。
骆沅儿双目朦胧,轻轻摇着头,不能成声。这时,主事宫女召来的内侍奔上了前来,把常颢押住。“骆宝林,他可有伤你?”主事宫女上前扶着骆沅儿,骆沅儿摇摇头,说不出话来。
常颢被内侍押走了,骆沅儿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良久后,问如盈道:“他如此,会受何惩治?”
如盈道:“他横闯宫妃宫房,以下犯上,会被降为末等护卫,杖责,或是关押于大牢。”
骆沅儿心痛莫名,跌坐下来,泪水轻垂。皇子丧礼过后,宫中诸人均须继续守孝清欲。自入冬以来,宫中似一直弥漫着晦冷黯沉的气息,迢迢相遥的宫道,尤显空灵荡虚。常婕妤一直是闭门不出,也不愿与任何人相见,纵然如此,宁媱每天依然会到琉清宫问安,不得见常婕妤,便向如柳打听常婕妤的情况,或是让如柳代传问候之言。元清清被囚于宗人府中的翌日,她便曾去探视。当日进得宗人府中那阴暗森然的内室,看到囚于铁牢内的清清,她马上上前去,轻轻叫唤:“清清,清清。”透过门槛,看着躺在床上的元清清,她心中泛一阵酸楚。何以至此?到底是何缘故,竟会指控她谋害焕欹皇子?元清清听到她的声音,翻过身来,看向牢外,果然,果然是宁媱。她慢慢从床上下来,向牢边走去,看到宁媱担忧心疼的眼神,心中的怨恨不由更甚。
宁媱注视着元清清,才经过一天,她便憔悴如斯,这事情来得太突然了,让人猝不及防!
她不禁想到,莫非当日骆沅儿也曾交给清清同样的信函?元清清在牢前站定,与宁媱近在咫尺。二人隔着门槛,宁媱目光充满忧伤与急切,而元清清则目含憎厌。宁媱觉得她的神情有异,一如她受宠幸后的翌日,便急问道:“清清,到底发生了何事?这……怎么会说你杀害焕欹皇子?”元清清看着她满脸的关切,一言不发。宁媱看她的反应有异于常,更是着急,道:“清清,你说话呀!姐姐很担心你……”
元清清倏地打断她,大声叫道:“够了!你给我闭嘴!”宁媱错愕地瞪着元清清,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张充满怨气的脸,那一点异常,正正是她对自己的恨。“清清……”宁媱低唤,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要再叫我了!”元清清捂着双耳,恨恨地瞪着她,“你还没看够笑话吗?你背地里还没高兴够吗?”宁媱摇着头,完完全全不明所以。元清清突然扑上前来,一把抓着铁槛,瞪着宁媱道:“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害我?”
宁媱咽了一下,摇头道:“不,清清,我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元清清的声音尖利刺耳:“你忘了吗?那封信!你给我的那封信!是你设下的陷井!”
宁媱怔住,信?陷井?她突然想了起来,骆沅儿当日给她的信,自她从春瓴殿出来后,便似寻不着了,当时她并没有在意,难道……她连忙说道:“是姐姐连累了你,确是姐姐的错,但是……”元清清退后了数步,道:“你不要再叫姐姐姐姐了!你已不再是我姐姐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得了宠幸,我不会忘记你的,我不会不帮你的,我会帮你的,”她又扑了上来,继续道:“我会帮你也得到宠幸的呀,你为什么要害我?”宁媱终于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她哽咽道:“没有,清清,我真的没有……”
元清清低头凄冷地笑着,用自己的头磕着门槛,宁媱马上用手挡着她磕碰的地方,含泪看着她。
苦相煎(四)
第二十七章 不知不觉中,一路走来,竟然又到了春瓴殿前。她一刹间停下脚步,只觉眼前一阵眩晕,无力地垂下头,闭上双眼,却又似看到了宗人府中,元清清那双含恨的眼眸。原来竟是如此,元清清至此境地,全是因为她。面对陷入冤局的元清清,她的脑中思绪万千,只望能清理出一个于对方有利的头绪,思量出一个可救她于危难的对策。无尽痛忧,充满胸臆。事已至此,只凭区区一个她,可否力挽狂澜?阴森可怖的牢狱,必是让清清吃不知味,不得安寝吧?宁媱恍然地想着,慢慢靠近春瓴殿门前,如果清清还是安然无恙地在里面编桂花环,那有多好?她扶着宫门,放眼望入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