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缈缈,荡荡,耳边飘过几缕清幽音韵,空灵轻遥,灵逸回旋,散于空中,竟不似人间凡响,更似是天簌之音。似伴她于孤清之境。车辇缓缓前行。阮淑妃侧靠于座驾之上,轻眯双目,手抚腹部,心中叨念着:好皇儿,你可得为母妃好好地活着,平安地降生。她微抬了一下头,平稳地吸气,呼气,这是廖太医教予的吸纳方法,有助母体舒畅气息,舒缓翳闷之感。车辇停了下来,只听如晴说道“娘娘,昭华宫已到。”她睁开双眼,慢慢坐直身子,倾身扶着如晴的手,小心地下了车辇。总算到了,该进去看看皇后那副端容,是否已被气得发绿。她走进昭华宫,听到恭迎声响起:“淑妃娘娘到!”这路也太长了,不然的话,她可以马上就看到皇后笑不起来的脸!皇后听到淑妃到临,目光一凛,冷冷地看向殿门前,只见淑妃正脸带微笑地走进来,那宽松的长裙下隐约可见日益隆起的小腹,她小心翼翼的每一个步子,皇后看在眼内,只觉得讽刺之极!
为何时至今日,此女尚还可以此尊贵身份出现在自己的宫中?为何此时关押在宗人府中的人不是她?功亏一篑!当真可恨!“臣妾参见皇后娘娘!”阮淑妃半躬身子,没有行全礼。皇后微一顿,道:“妹妹身怀六甲,本宫本已免去妹妹请安之礼,如今为何如此奔劳?”她口中的话语虽透露着关切之意,却并不让淑妃免礼,只漠漠视之。阮淑妃稍直了一下身子,抬起眼来,讥诮地看向皇后,道:“妹妹不来,又怎么知道皇后娘娘是如此关心妹妹?”皇后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缓声道:“原来,妹妹如此在乎本宫是否关心于你,本宫以为,妹妹得到的关心已经足够多。”阮淑妃冷笑了一声,道:“妹妹福薄,关心之意只获寥寥,不曾想,姐姐心目中妹妹已是个贪得无厌之人,姐姐若要怪罪,妹妹却想要喊声冤。”皇后侧了一下头,道:“妹妹何冤之有?姐姐愚钝,一时竟不明妹妹所指,只是妹妹不愿明说,姐姐汗颜。”阮淑妃不经意间挺直了身子,不再保持行礼姿态,说道:“我的好姐姐,好一句何冤之有,妹妹无冤,便是罪有应得,妹妹惶恐之至。若姐姐要降罪,妹妹只有束手待缚,任凭处置便是,姐姐不必多劳心思。”她说到最后一句,语气加重,目光刹那间变得凌厉。皇后站起身来,逼视淑妃,道:“大胆淑妃,竟置宫礼于不顾!”阮淑妃仰头而淡笑,道:“娘娘要妹妹跪,妹妹岂敢不跪?只是妹妹这一跪,便是于这昭华宫中腹疼发作,皇上在意起来,妹妹多番解释,也是毋用。”皇后从凤座前走下,一步一步靠近淑妃,“妹妹如若腹疼,姐姐得令太医相诊,待知妹妹龙胎不稳,皇上若有怪罪,姐姐自当担戴。”她的嘴边泛起一丝决绝的笑意,映衬着凤目内的阴狠,竟显得狰狞森冷。阮淑妃一惊,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手覆于腹前,似是怕皇后会有所行动。
皇后的神情又稍稍缓和了下来,她看着淑妃的动作,啧了一声,道:“妹妹爱护龙儿,着实令本宫感动有加。”阮淑妃道:“妹妹腹中麟儿承皇上圣荫,承娘娘金福,必能平安降生,以延国泽。”
皇后沉下脸来,不再作声。阮淑妃向她福了一下身子,恭声道:“娘娘劳累,臣妾先行告退。”看着淑妃离去的身影,皇后突然浑身一软,侧身向后倾去,宫女连忙上前把她扶稳。皇后站住了脚,只觉眼前发黑,慢慢才又复看清眼前事物。淑妃一天不除,心难安。他日如果她真诞下龙子,地位更稳,便更难对付。眼下自己只得一位公主,纵观其他的皇子,均是资质平平,如若淑妃此胎为皇子……思及此,皇后头疼欲裂。刚才与皇后对峙那一时刻,淑妃动了气,当回到贞宁宫,忽觉腹中又复有疼痛之感,连忙在床榻上躺下,如晴知主子身体不适,不待吩咐,便去准备安胎药。淑妃在床上休息了半晌,痛意渐缓,又觉口中干涸,便唤道:“如晴,替本宫倒茶!”片刻,闻到茶香清郁,她转过身,正要接过茶杯,却发现递茶之人并不是如晴,抬头一看,竟是骆沅儿。
“臣妾拜见淑妃娘娘。”骆沅儿慌而跪下,脸上难掩心虚之意。阮淑妃看到是她,脸色不由一沉,放下茶杯,道:“怎的无用之时,你却来得勤快!”
骆沅儿听到淑妃话意中的责怪,急忙道:“娘娘,臣妾此次求见,便是为了那日之事。臣妾当日并非有意避脱,而是情非得已。”阮淑妃盯着她,道:“本宫无意知道当日你是出于何心,本宫只知道你并未及时通报,便是置本宫的命令于罔顾!”骆沅儿垂下头,急急地道:“娘娘,臣妾无能!臣妾当日未能通报消息,只因当日路上有所不便,臣妾看到……看到元御女独自前往歆灵宫方向,臣妾怕被她发现行踪,便想候其远去再继续前行,谁知,她竟也是到歆灵宫中,臣妾恐妨有诈,又不敢就此离去,所以……娘娘,请降罪臣妾!”她把腰身弯得更低,更显谦恭。阮淑妃扶着腰身从床上坐起,这时如晴把安胎药端进了殿内,小心地呈于淑妃面前,道:“娘娘请趁热服药。”阮淑妃接过药,透过隔热瓷碗,仍可感觉到药汤的火烫,她瞪了如晴一眼,却没有予以指责,而是对地上的骆沅儿道:“骆妹妹平身。这药温太烫,劳妹妹为本宫拿至一旁先放凉。”
骆沅儿连忙站起,伸手就要把淑妃手中的药碗接过,没想到淑妃手一倾侧,碗中滚烫的药汤全数倒在了她的手上,她痛叫一声,连连后退,一双手已被烫得通红。阮淑妃掷下药碗,冷瞪着疼出了眼泪的骆沅儿,道:“妹妹既不想为本宫效劳,也不至于打翻本宫的药汤。”骆沅儿再次跪了下来,忍耐着双手的痛楚,颤声道:“娘娘,臣妾知罪,臣妾未能助娘娘成事,臣妾无能!”阮淑妃皱了皱眉,道:“本宫的安危,莫非就你一句知罪可以抵过的吗?”
骆沅儿闭了一下眼睛,垂首道:“臣妾愿为娘娘倾力效劳,任凭差遣,以求抵臣妾之过。”
阮淑妃重新半躺了下来,语气比刚才稍平和了一些,“既然如此,那本宫也该给妹妹一个抵过的机会才是。”对付骆氏这种心机活络,主张甚重的人,便是要让她有所恐忧,有所顾忌。
骆沅儿诚惶诚恐地道:“娘娘只管吩咐。”元清清被关押于宗人府已有数天,一应依例循案的审问及定查只是行走于一场形虚,真正的结论,已然在皇上心中。宁媱经过宗人府外细细的记录查问,方才得以进内探视。她提着一篮汤羹,快步向元清清所在的牢房走去,只觉这时此处一室昏暗,空气比上次来时更显寒冷,她心疼地看向门槛内的元清清,只见她抱着双腿歪坐在石床上,目光无神地盯着前方,昏暗中,隐隐感觉到一身单薄衣衫的她正在微微发抖。宁媱压下心中的哀戚,转头恳切地请求狱卒打开牢门,好让她把汤羹送至牢内。看到狱卒犹豫的神色,她赶紧掏出银两塞进他们手中,请求的语气更是殷然。元清清稍侧了一下头,眼睛注视着宁媱,看到她恳求狱卒的殷切模样,看到狱卒收受好处后,打开牢房,宁媱那副欣喜的表情。她心中一痛,视线模糊。为何,你还要如此假装?为何,我已是此等田地,你还是不愿让我看清你的真面目?宁媱把篮中汤羹捧出,掀开盅盖,拿出勺子把汤搅动了一下,好使汤料均匀,然后才向元清清走近。元清清一动没动,只拿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宁媱把汤盅递到元清清跟前,柔声道:“清清,这是你最爱吃的乌豆鲫鱼汤,还热着呢,你快尝尝。”近距离看到元清清,才发现她脸色惨白如斯,唇无血色,整个儿精神萎靡,甚是虚弱。
元清清干笑了一声,声音沙哑:“拿走,我不吃。”宁媱咽了一下,在她床沿坐下,只觉石床硌骨冰冷。她放下手中汤盅,轻声对元清清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最爱玩的说小戏?”元清清慢慢别开了头,垂下眼帘,没有作声。宁媱苦笑着,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们的说小戏,是我们四人心里各有一个故事,然后轮番说出自己心里想的话语、桥段,再由下一位接着说下去,就成了我们四人自己的小戏。还记得有一次,我说的人物犯错了,馨如姐姐说要罚,你便说不能罚,要罚,连着你说的人物一起罚,因为你的人物,和我的人物,是好姐妹,应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元清清听她说着,遥远的记忆渐渐清晰地浮现于眼前,记得,当然记得,就是因为那一次,她们四人才会想到要结拜,想要成为金兰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不想再听。”元清清捂着耳朵,全身蜷缩起来。宁媱悲怜地看着她,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轻轻地盖在她身上,说道:“清清,这一次确是姐姐连累你了,但是,无论你相不相信,姐姐并无加害你之意。”元清清嘴角一扬,却没有说话。宁媱把汤盅往元清清面前放下,说道:“姐姐走了。汤,不要放凉了。”她把身子向元清清的伏低了一些,低声道:“你蒙冤皆由姐姐而起,姐姐定会一力为你洗脱罪名,救你于冤狱之中。”说完,她站起来就要往牢外走去,却听元清清气若游丝地道:“你不要再假惺惺了,皇上已下旨,于三天后定我的罪。你还洗脱什么罪名?救什么于冤狱……”宁媱呆住了,她转头看向元清清,那一个灰败无神的眼神,刺痛了她的心。
三天后定罪。她想着,三天,只有三天的时间。刻不容缓。她定了一下神,快步走出了牢房。这一次事件,有几点关键不容忽视。皇后、歆灵宫、信函。宁媱一边向前走,一边在心内细细思量,脑中思绪一缕缕理清,努力要从自己所知道的每一件事中找出蛛丝马迹。皇后当初执意让焕欹于氤书殿中受学,便是为了于歆灵宫布局,而费心布局,又是所为何事?
宁媱绕过一道小弯,天色渐暗,心内算一下时辰,差不多也是酉时了。不由一阵悲怮,想来当天焕欹出事,也就是这个时辰。皇后不惜以焕欹性命设计,目的必不会是区区一个元清清。在这后宫之中,有什么,是足以让皇后这般不计后果地设下陷井呢?那只能是对她有所威胁,有所掣肘的人,这样的人,在宫中不会多。而信函,宁媱慢慢回忆起来,信函的末端,还加盖了一个小印章,一个形状特异的图案,最重要的,这是骆沅儿交给她的。想起骆沅儿,心中不禁涌上一股愤恨,清清无辜受累的起端,便是骆沅儿的狠心计算。只是,信函中,为何竟书歆灵宫相会?为什么骆沅儿会有这封信函?
她皱起了眉,下意识地往锦楥宫方向走去,或许,应该探个明白。入夜后,骆沅儿从锦楥宫而出,于西南宫道岔口与如晴会合,一同往前而去。
夜风凛凛,骆沅儿拉紧披风,只觉冰冷不挡,暗慌不定。走了不知多时,如晴向前一指,低声道:“他在那儿!”前方树木围植,黑暗隐蔽,当真为一个掩护自身的好屏障。她们二人到来之后,从树木中闪出半边人影,向她们挥了一下手,复又继续躲藏起来,极是小心。骆沅儿和如晴快步走上前去,随那人走进了树木中。“当日靖公公交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