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清惊呼:“姐姐病了!”孟馨如连忙上前一看,急道:“快让如兰去传太医!”宁媱哑声道:“让如兰来帮我梳洗,我要和你们一起参加皇后娘娘的赏荷宴。”
骆沅儿皱眉道:“妹妹病成这样,还想着参加荷宴。姐姐说,应该好生休息。”
宁媱抬眼看向骆沅儿,缓缓道:“姐姐说的话,妹妹一向听从。只是这次荷宴,妹妹一定要参加。”孟馨如道:“离荷宴开始还有好几个时辰,等太医来号脉开方,还来得及。妹妹,身体为重。不如先服过药,休息片刻,再和姐姐们一块赴宴?”宁媱只觉身上越发滚烫,不由地点了点头。秀女染病,自是不能忽视的事情,虽然名位未定,却也是不能有任何差池的。太医很快就来到婉菁宫,为宁媱开具了药方,并命御药房马上煎药。荷塘是皇上特意命人建下,并命名为“莞荷池”,喻意荷如莞然,清幽脱俗。
现在还不是荷花盛开的时节,皇后设下赏荷宴,不过是为了让宫中众妃嫔有个碰头的机会。
而且也该在这宴会中,仔细观察一下这群新进秀女,到底都有些什么样的人物。
在宴会中各宫妃嫔的到来不需要像在祭祀大典中那般讲究大礼,大家在差不多的时候相继到达,彼此呼应寒暄,乐得在皇后面前作出和睦相亲的样子。入座讲究位分高低,皇后一桌中设三个位置,分别是皇后、淑妃和德妃,本该是四宫环绕,但贵妃一位至今还是空缺。接下来就是正二品、正三品、正四品的三桌,正五品、正六品和正七品的宫妃就是围坐一桌了。
秀女们自当安排在下首的四桌。宫妃们到来后,都要到皇后一桌请安,这本是平常不过的事情,但是明眼人会看出,和皇后一起受礼的,还有阮淑妃。皇后一直是淡然而笑,端落大方,似是不甚在意阮淑妃的举动。秀女当中有人低声耳语:“素闻淑妃娘娘虽不掌凤印,在后宫之中却是能与皇后娘娘相掌权势。”待所有人就座后,皇后道:“今本宫设宴,意在共享这荷塘美景,众姐妹尽情抒怀,不必拘谨。”阮淑妃向皇后道:“皇后娘娘,臣妾有个提议,听闻这届秀女才艺横溢,不如让她们表演一下,逢表现优秀的,便赐酒一杯?娘娘认为如何?”皇后点头应允道:“妹妹提议甚好,秀女们自荐表演,围绕这‘荷’之主旨,尽显自身才艺即可。”骆沅儿大喜,她熟练的一支“怜荷”舞,正是时候在皇后和淑妃前展现一番了。
元清清则紧张地捉住孟馨如的手,道:“姐姐,如何是好,我也想表演,却想不到好的主意。”
骆沅儿对她道:“你且先想想,让姐姐先来。”语毕,站起身来,向皇后的方向行了礼,亮声道:“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臣女沅儿才艺疏浅,只会‘怜荷’舞一支,欲献丑表演,如蒙见笑,臣女愧然。”得到皇后恩准后,骆沅儿在庭中飘然起舞,身姿卓约,舞动流转,竟是自有一番动人韵味。
元清清赞叹地道:“沅儿姐姐跳得真好,可惜媱姐姐不在,回去我一定告诉媱姐姐!”
孟馨如微微一笑,双目注视着骆沅儿曼妙的舞姿。再看向皇后和淑妃,二人均有赞赏之意。看来,沅儿会是今天第一个获赐酒的秀女。婉菁宫,北阁宫房内,宁媱正慢慢苏醒。三个时辰之前,服下药后,宁媱觉得头重浑然,根本提不起精神梳妆打扮。在孟馨如的极力劝告下,她才勉强答应卧床休息,孟馨如还答应她,只让她睡上一个时辰,就把她叫醒,然后共赴荷宴。
现在,是什么时分了?怎么馨如姐姐没把她叫醒?她们还没出发吗?宁媱坐起身来,热已退了泰半,身上已经恢复了气力。她下了床,走出房门,看到如兰在打扫庭院,连忙上前道:“其它人呢?怎么宫中这么安静?赏荷宴何时开始?”如兰向她行了小礼,回答道:“回宁小主的话,其它小主都已去赴宴。骆小主特意吩咐奴婢小心照看宁小主,让小主好好休息,不能惊动小主。”宁媱心头一冷,道:“是骆小主吩咐你,不叫醒我的吗?”如兰道:“回小主的话,是的。”宁媱心中如负寒冷,既冷且痛。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回到房中,穿衣打扮了一下,匆匆往婉菁宫外而去。通往“莞荷池”有两个方向,她选择了从东方走,这是条小路,比西边的宫道通更快到达“莞荷池”。她不能成为一个被遗忘的秀女,不能就此默默无闻。在赏荷宴中不见得一定会有所收获,但是起码有一个准备的机会,宫中的机会稍纵即逝,错过了,就很难再有了。她今天迟到了,正好是个突破,以请罪之身出现在皇后面前,再以现场赋诗为抵罪之功,皇后一定会记住她的!天色渐晚,路上的宫灯影影绰绰。她在心里默祷,一定要在宴席散解之前到达“莞荷池”。
不知行走了多久,“莞荷池”将近。只是,何以这般冷清?
册封
第四章宁媱疑惑地走近“莞荷池”,华丽的宴桌中,只看到数名宫女在打扫收拾,哪还有什么盛宴?
她遏制住心头的失望,走向其中一位宫女,开口问道:“姑姑,赏荷宴是否已经结束了?”
宫女看到她一身秀女打扮,行了个小礼,道:“回小主的话,宴会刚刚散去,各宫主子都已往西边宫道回宫了。”宁媱垂下了头,手脚微有发麻,应该是刚才一路快速行走以至疲惫过度。
她走到荷池边,夜色下,荷塘点点光影,却也脱俗动人。她鼻内一阵发酸,哽声吟道:“夜阑清风笼荷池,凭栏观眺惜莲蓓。当请金兰依相伴,美景寥泠独婉惋。”一旁的宫女听到她的吟唱,忍不住道:“小主的才情真好,如果在赏荷宴上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跟前表演,一定也能获赐酒呢!”她怔住:“赐酒?”“是的。骆小主、秦小主、李小主还有刘小主都因为才艺出色,得娘娘赐酒呢!”
她轻叹了一口气,道:“是么?”只可惜她没有这个福份,能在凤驾前表演。她不再答理宫女,径自往回路走去。今晚,也该到此为止了。秀女们回到婉菁宫后,骆沅儿、孟馨如、元清清三人一起到宁媱房中探视,如兰却告知宁媱已经出去,应该是赶赴赏荷宴。骆沅儿刚想责问如兰为何叫醒宁媱,就被孟馨如阻止了,只听她道:“等宁小主回来后,过来通传一声,我们再来探视。”“不必了”,身后竟传来宁媱的声音,她从东边小路走回来,跟她们的速度差不多。
骆沅儿看到宁媱一脸的冷淡,本想开口以表关切,心念一转,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宁媱进入了房中。“媱姐姐……”元清清刚要说话,宁媱便道:“姐姐、妹妹,媱儿今天身体不适,现在也是时候休息了。你们请回吧。”语罢,也不等她们回应,宁媱便把房门关上了。骆沅儿咬了咬牙,转身就要走,孟馨如道:“媱妹妹好生休息,姐姐明儿再来看你。”骆沅儿又停了下来,回头瞪着她,“你可真是我们的好姐姐!”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今日的宴会上,也只能算是小小地崭露头角,要真正得到皇后欢心,还来日方长。
撇下宁媱,也是计划中内,这个相交十数年的姐妹,有着玲珑的心思,吉祥帕一事,就险些被她占去了先机。若不是她和馨如早有部署,把宁媱的刺绣掉包,这次脱颖而出的就是她了。
往往有利的种种,即使情深如她们,也不见得会分享同甘,她知道是龙而不实告宁媱,就正如宁媱已想到是龙却假装绣牡丹掩人耳目一样。这一次,彼此没有亏欠。因此她也犯不着向宁媱主动示好。她快步经过东阁庭院,夜色中,有人正坐在石凳上乘风纳凉。竟是海雨青,她纤然斜靠在石桌旁,一手轻摇羽扇,一副悠然自得的姿态,却又有着说不出的慵懒美态。骆沅儿看到她,心里曾有的一个疑问顿时呈现脑中,这个海门千金,到底是与众不同,那么,她到底在盘算着什么呢?骆沅儿放慢脚步,向海雨青走近。海雨青侧头看了来人一眼,从喉中轻笑了一声,没作理会。“海姐姐,妹妹有一件事,想冒昧请教。”骆沅儿鼓起勇气说,也许,答案对她并不重要,但是,她很想搞清楚眼前这位女子,日后到底是敌是友。海雨青望着天边的繁星,像在细细寻找某一颗亮点。“既然已经决定要问,也不存在冒昧之说。”骆沅儿想了想,在心里盘算好说词后,才开口道:“在妹妹心里,海姐姐是一位慧质兰心的玲珑人儿,想必会对皇后吉祥帕的意图,了然于胸,进而投其所好,以得青眼。本来妹妹已有预感,这次会是海姐姐、馨如姐姐以及愚妹成为吉祥帕主,但没想到,海姐姐却选择放弃?”
海雨青再次把目光放在骆沅儿身上,哧一声笑了,道:“你倒是有一张甜嘴,比你那姐姐强多了。只是,未免太自作聪明。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放弃呢?我为什么一定会知道皇后要的是什么图案呢?”骆沅儿闻言,马上道:“这是妹妹的愚见,姐姐见笑了。”海雨青果然不好对付,只是这样一来,她倒是明白,日后她们终究会是平行而进,因为,海雨青选择的不会是与她一样的路。
海雨青站起身来,道:“在后宫中,有很多人会有许多理所当然的想法,但这只是很多人的想法,不是我的想法,也不一定就是你的想法。想做什么,要得到什么,自会各有打算。”
皇后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的确是个好靠山,但她海雨青却不必去依傍这样的靠山,自一进宫来,她走的就是与别人不一样的路。骆沅儿目送着她离开,长长地舒了口气。深沉的长夜,才刚刚降下帷幕。纵有繁星数颗,却抵挡不过黑暗的铺盖,人说观星,也只不过就是与黑夜的游戏罢了。宫中的新人,旧人,在夜里以各自的心思进入梦乡中,等待翌日的到来。所谓的大殿圣选,也即将进行了。皇上在圣选前几天就回到了宫中,同时也带了战事报捷的喜讯。既然打了胜仗,想必是龙颜大悦,自是应与后宫同乐了。圣选当天,秀女们均作最佳的打扮,迎接圣上的挑选。最佳的时机,最佳的时辰,最佳的人儿,结果,也是希望能最佳的。殿选完毕后,册封旨意不日就在宫中宣布了:海雨青,册封为正三品婕好,赐号“芳”。赐居盈和宫,掌一宫主位。骆沅儿,册封为正五品宝林。赐居锦楥宫西阁。孟馨如,册封为正五品宝林。赐居清宛宫东阁。元清清,册封为正六品御女。赐居春瓴殿西阁。宁媱,册封为正七品采女。赐居秋栙殿北阁。……各宫新主子入住,宫中宫女、太监均忙碌不已,搬进新的物事,安排随侍宫女和公公,每项事务进行得有条不紊。宁媱是采女,依例只能分得一名宫女。秋栙殿中,一应宫室庭院,布局与婉菁宫大同小异,只因是宫妃居所,稍增富贵的之色,却因地处偏西,人迹罕至,稍嫌冷清。“奴婢拜见宁采女。宁采女,请随奴婢来。”秋栙殿主事姑姑为宁媱带路,宁媱入住新宫,身后一名面孔稚嫩的小宫女为她捧着皇后赐予的几幅绸缎,亦步亦趋地跟随着。眼前的主事姑姑,一径往前走去,也并不为宁媱作照看恭请之礼。经过数道迥廊,到达北阁,主事姑姑为宁媱打开房门。宁媱踏进这属于自己的一方宫室,清修简洁,一应用具摆设,俱似旧物。主事姑姑责任已尽,不再多作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