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呆在了原地。静静的聆听着这个伟大帝王的最后话语。
夜言怔怔的看着他,没有言语。为什么没有快感?那些恨为什么如此脆弱?
“当年,是朕误会了若瞳,是朕的妒忌和猜疑、愤怒和欲望杀死了她。怎么可能呢,你是在她回来三年后才出生的啊,朕真傻,居然傻到会相信那样的谎言……”他断断续续的自语道,眼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夜言。
血,鲜红的色,在整个朝堂之上分外的耀眼。流过雕栏玉砌的台阶,渗透琉璃翡翠的鼎饰,一直到夜言的脚下……
紧蹙的呼吸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父皇!”太子夜悟奔到他的身边悲痛的抱着他。
“朕决意……将皇位传于二皇子……景夜言!”艰难的吐出这一行字。
群臣一片哗然,议论纷纷,夜言更是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即将身亡的父亲和手握天问的残雪。难道,又错了吗?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跪下来的人,是夜悟。
那一刻,他的父皇渐渐的闭上了眼,模糊中听到几个词,“佛堂……札记……妹妹……汐儿……”申起的手臂慢慢的无力垂下,他真的好希望他还可以像以前一样抱他……
“父皇……”那两个字,阔别了五年的两个字,在喉咙里燥热的太久了。
奔到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有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下来。五年来,他第一次流泪了……
剑,从残雪手中滑落。对不起,可是至少,不是你杀了他,你尽管恨我吧……
痛苦不堪的夜言发疯似的拾起地上的天问奔向了宫内。弑父的大罪,必遭天谴……泪滴和着血滴,鸣奏出最痛彻心扉的乐曲,让他永生不忘……
老皇帝驾突然被刺杀。新皇帝发疯。女刺客却被当堂释放。
整个景国上下一片混乱,人心惶惶。
澜国大军已经包围了日怏城。这是刚刚得到的战报。夜悟无奈的看向城楼下黑压压的铁骑。去梧国搬救兵的使臣已经出发了。以景国内部的力量,最多可苦守三日。三日之内,救兵不到,景国必亡。
“喝再多的酒又能怎么样!你清醒点!澜国兵临城下,你现在是景国的皇帝,你的责任就是守护你的国家,保护你的子民!你什么时候变成懦夫的!”夜悟愤怒的抓着醉醺醺的夜言的胸口,恶狠狠地说道。
他的身边站着所有关心他的人。残雪、日照、颜汐、若儿、小蝶……
夜言只是咿咿呀呀的拿着酒坛不停的喝酒,完全不予理睬。
“你不是要解释吗?我给你解释,我给你……”夜悟一桶凉水从夜言的头顶浇下,他拖着半醒的夜言往内宫深处走去。而他们只能是迷惑的其后……
那是一座隐蔽的佛堂。古朴简陋。在宫中隐藏的极好。佛堂内一片干净整洁。只有各种各样的架子整齐的排列着。有一个古案,上面摆满了经书,全部都是手抄的。
“这,就是你要的答案!”夜言把架子上的经卷用力推倒在地上。经卷和经牌全部散开来,上面只有两个名字,楚若瞳,景夜言。一个是他娘亲,一个是他。
“当年父皇确实误会了你娘亲,但相信那绝不是他的本意!这五年来,他每日来这里为你们祈佛抄经,他的心没有一刻安宁过。我只是远远的偷看着他,就可以感觉到他的伤心。只有在这里,他会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皇后的死去,你的离去,最痛苦的莫过于他,他自责怨恨着自己,在后悔与煎熬中彻夜难眠。可是他是一国之君,他必须在所有人面前假装笑脸。你可以想象那种痛苦和无奈吗?他已经受到了比死亡更严厉的惩罚!”夜悟出离了愤怒。对于夜言对父皇拔剑一事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范围。他不知该如何面对……
“是我杀了你父亲!如果要报仇的话,冲我来!”残雪淡漠的说道。
“为什么背叛我?我那么信任你!”夜言不管残雪的话,“你明明答应放我离开,为什么出尔反尔,带着大批杀手置指我于死地?为什么要格杀勿论?在我身中数剑、毒入骨髓、跳下悬崖的时候,我一直不明白,我是言儿啊,是你们的言儿啊……”
“什么杀手?这五年,我派‘暗月’四处打听都没有你的消息……”
“为什么‘暗月’追杀初阳?”在夜悟还没解释完的时候夜言粗暴的打断了他,“你的‘暗月’已经全部死在天问下了,当年的黑衣杀手也是他们吧!”冷笑着倒在地上……
“‘暗月’怎么会追杀初阳?你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夜悟糊涂了,看来误会很深。
一声口哨,四面涌出十二个黑衣人,“这就是‘暗月铁骑’啊!我从来没有对你动过杀机,对于皇位,我一向不感兴趣。你还不了解吗?”
那样真诚的眼神。他是了解他的,可是却被愤怒和仇恨蒙蔽了所有的理性,理所当然的把一切的罪名加载在了他的头上,可事实呢?手足之前在皇权面前,可以接受多大的考验呢?夜悟做到了。
夜言突然间明白了一切。追杀他的黑衣人应该就是要离间他们兄弟之情的;而追杀初阳的,应该是澜国的“惊月”铁骑,因为洛孤辰的野心。
从地上踉跄的站起来,由于宿醉未醒,一个趔趄又摔下去,同时打翻了身后的古案。一只精美的檀木匣子滚了下来。
佛堂……札记……妹妹……汐儿……
突然忆起了父皇临死前的断语,他要给的解释在佛堂的札记中……
失魂落魄的夜言慌乱的打开匣子,厚厚的一踏纸卷,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迹……
原来,故事是这样开始的;原来,他们之间是这样的纠缠。从上一辈开始就写下了这样的悲凉……
十一 指尖荒年错从前
二十年前。还是景国的太子景羽西,遇上了一个浣衣的姑娘楚若瞳。那该是一个多么美丽的邂逅啊!可惜,他迟到了。
爱情从来都只是两个人的事,有时候甚至只是一个人的事。你喜欢我,但是跟我无关。
他知道那个叫鸣涧男子是澜国的商人,在景国的土地上,他是可以掌控一切的。
但他的逼迫只能够证明他们的爱有多么真诚。鸣涧带着若瞳一起私奔,离开了景国。
毕竟是年少气盛。羽西寻找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失去了耐心。于是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他把若瞳的家人和整个村庄的两百多人全部抓起来,并且大张旗鼓的在七国之内张贴告示,说他们犯了谋逆之罪决议秋后处斩。他的意思在明显不过。
他赢了。在行刑的前一夜,她跪在了她的宫门口。她用一生来换取那些无辜的生命。甚至她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他要她生不如死。
这就是他的爱。那样的偏执、激烈。爱她,就要拥有她、占有她、把她绑在自己的身边,即使她从来不快乐,能够看着她也是自己的幸福。
羽西从来没问过在她和鸣涧离开的这一年发生过什么。他娶了她,先是为妃,一年后他登基为帝,她被立为皇后。可是,她从来不允许他靠近她。就算是娶了她,还是得不到她。
那年,澜国突然屡犯边境。这些年的太平突然被澜国挑衅。御驾亲征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其实,战争只是为她。
因为他,鸣涧,其实叫洛鸣涧,澜国皇帝。他原意为了若瞳倾尽天下,而羽西他也愿意。可是这一切,若瞳阕毫不知情。
战场上,他们剑拔弩张。羽西发现,鸣涧用的是天劫软剑,和若瞳带回来的天问长剑正是那对上古神器。嫉妒在心中播下了种子,不断的开花发芽……
战争持续了三年。没有人知道,那场战争其实只是为了一个女子。红颜祸水大抵是这里出来的吧。若瞳不知,是以长恨;红颜何知,却背负着那样的罪名。
洛鸣涧在最后的一次战争中病逝。澜国皇位落在了他仅有五岁的儿子头上。
而那天,羽西故意喝醉了酒,闯进了若瞳的寝宫。只有靠这样才可以心安理得的占有她,只能这样去得到她,羽西感觉到自己的悲哀和可耻……
直到若瞳死后,他在她的寝宫发现了她的札记,才明白那一年和那以后,才知道,原来从始至终,若瞳都不曾知晓鸣涧的身份。
在她们离开经过之后,鸣涧带着她回到澜国。他们两个人在一处山中草庐里成了亲。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婚礼。他们在那里幸福的生活。男耕女织,看夜晚的月亮,看盛夏的萤火虫,享受那寂静安宁的时光。
直到若瞳无意中听到家人将被处斩的消息,而那时她已怀胎八月了。
她无法自私到不顾那几百条无辜的生命。她知道羽西是在逼她回去。可是她无能为力。除了妥协,还能怎么样。那些人的性命掌握在羽西的手上。
在婴儿诞生的第二天。若瞳一个人悄悄的逃回了景国。
其实,让鸣涧最悲伤的是,若瞳从来没有相信过他,没有相信过他可以帮他解决一切。因为他从来没跟她说过他是澜国的皇帝,而她知道的他仅仅是个商人。
若瞳不想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受到伤害,也不想让自己的家人和村民受到斩杀。所以,她只能选择牺牲自己。这是她可以想到的最好结局。可是她却忽略了最坏的。
当她被羽西酒后强迫失贞后,整日行尸走肉般活着。那样的痛苦只能独自默默承受。除了随行的奶妈照料她的生活,她几乎隔绝了一切的人。
“如果你死了,我一定会让那两百多人为你陪葬!”只为这一句,就算背叛了自己的丈夫,也需要苟且偷生。
直到她生下夜言。其实她生下的是一对龙凤胎,还有一个女孩。只有奶妈一个人知道。瞒天过海,只因为女儿会长得像母亲,她希望她以后可以自由的陪伴在鸣涧的身边。
羽西对夜言的到来欣喜万分。尽管在此之前他的慕妃已经为他生下了大皇子夜悟。可他还是为他破了很多例。那样的宠爱只是因为他是若瞳为他生的孩子。
在夜言五岁的时候,宫人大赦。若瞳乘机遣奶妈出宫,同时带走的还有那个一直照顾夜言的小宫女,汐儿。她画了鸣涧的肖像,交给了她那块天问剑剑穗上的玉佩,哀求奶妈带着汐儿去澜国的草庐找鸣涧。她以为,他一定会在那等她的。
“言儿,若有一天你看到了娘亲的这本札记,那么一定要记得去澜国找回你的妹妹。她不姓景,她姓楚,叫楚颜汐。因为鸣涧取过这个名字。”这是札记的最后一句。
“楚颜汐……”
她和他同时抬头,触到那同样的目光。命运再一次的捉弄了他们。
颜汐的眼里噙满泪水,却拼命的压抑着。这样的身世太过于沉重,她曾经也怀疑过,她对王后那种异样的感觉,而如今看来,一切似乎那么的顺理成章……
“幸好你不喜欢我,哥!……”原来,不是孤单单的一个人;原来,和他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原来,她的承受能力是这么的巨大,竟然可以平静到微笑着面对这惊天的身世。
景国唯一的还未被册封和认知的公主。这是她现在的身份。
“汐儿……”夜言心疼的把她拥进怀里。这样的解释让他们都太过无措,不曾预计到的答案和故事。缠绕了两代的恩恩怨怨。澜国和景国的仇恨,却是从一个女子开始,而它也将终结于另一个女子。
十二 不知为谁弃残局
当天劫剑被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