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开又可作两只细致的小件,乔思苏略微不好意思的摆弄了一番,递了左手出去,“……唔,这个归你。”
路谦添接了她手里的东西,端详一番,心下想着刚刚看见的桃花,不禁微笑起来。等筹划出自己的打算,便收了这木雕在口袋里,往回去了。
路上经过一家照相馆,乔思苏拉住路谦添,征询的问道:“谦添,你能同我拍张相么?……我想同你照一张……”
路谦添稍有犹豫,略想一想,还是答应了,便随她一同进了店里。
师傅钻进遮光布里,翘着手臂握住快门喊“注意”的时候,乔思苏勾住少年的小指,头一歪,靠上他的肩。于是在一片猛然的亮光以及那一声闷响里,定格了乔思苏温馨的笑容和没有表情的少年。
至于祁佑森同灿宜的偶遇,完全是前者得益。
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他随着灿宜、云宛和姚生一起回了宁家。他口里的意思是去凑分热闹,看看别人家怎样过年,实情究竟他是如何打算的,自然只有他自己明了。
总归是乐开了花。
灿宜也没有勉强接受他的意思,如今已经熟络许多,相处起来亦自然多了。况且在她这方来看,向父亲介绍祁佑森的时候只说是同班同学就可安心,不像路谦添,反而让她不知怎样表明他两人的立场。
一顿中午饭吃的颇热闹,祁佑森“伯父”长“伯父”短的亦赚足宁逸白的好感,直夸他是有趣又好心的少年。
吃过午饭,祁佑森神神秘秘的把灿宜拉到一边来,笑道:“……你下午可有安排?”
灿宜摇摇头,见他一脸鬼笑不知打的什么主意,便问:“……怎么了……?”
“你跟我去一个地方行么?不会耽搁很久的……若是能去,这年我便过得很圆满了的……”
满心搞不懂他又有何计划,只见眼前挑着眉毛等她回答的少年,灿宜略想了想,也只好答应。
“那你在这等我,我喊车去!”祁佑森一脸笑意,叮咛道:“一定要等着,别跟云宛去别处,我就回来的!”说完便转身跑了出去。
不一刻,听见外面有车喇叭声,灿宜便出了门去一看,祁佑森摇了车窗下来,支了胳膊伏在上面笑道:“宁小姐请上车。”
跟着一路转来转去,最终在一家舞厅门口停了车。
灿宜下来一看,大门上面五彩霓虹灯做的巨大广告牌上写着“华德福舞场”,一副气派景象。只因是白天还未开业,所以彩灯也并没有闪闪的亮着。
祁佑森往里走去,已经迈上台阶了,回头见灿宜一脸诧异,便又退了几步回来,一只脚踩在台阶上,向她伸出手,勾起嘴角浅浅的笑道:“你跟我来。”
灿宜跟在他身后进了场子里去,见开门的并里面整理桌椅的侍应皆是衬衫马甲,一派西式风格,见了祁佑森都点头道:“少爷好。”又听一阵脚步声,跑来个中年男人,穿一身灰色西装,分头,并且涂了油亮的一层头油,直冲着祁佑森点头哈腰的笑道:“少爷怎么有空,代祁老板来检场子的么?怎么不晚上来,还可热闹有趣些,这大白天冷冷清清也没的可看……”
祁佑森冲他摆摆手道:“吴先生误会了,我就只在开门营业前借场子一用,不妨碍晚上生意的。”
“诶,少爷哪里话,”男人仍旧笑让道:“您自家的产业提什么借不借的话,本来我也就是沾了祁家的光,因祁老板大生意一宗一宗还顾不过来呢,无暇照料这点子小买卖,我才得意借此一谋生路的,怎么您反倒客气起来了。您只一句话,便是今晚我不做生意了,有什么关系呢……”
祁佑森知道灿宜不喜欢听这些个场面的客套话,因怕她扫兴,便赶紧打断,道:“那好,你们都不必在这里忙了,我用完就走的,还请你们先出去一会儿。”
吴姓老板因见祁佑森身后站着一位小姐,便会意的一笑,道:“好,好,那我们先去了,少爷有话随时吩咐就是。”便带着众人告辞下去了。
等清了场,祁佑森拉着灿宜坐到舞台下的一把椅子上,关了四周的灯,把舞台上开了一盏细小暖白的光,浅浅的笑着站到台中央去。他握着话筒,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我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第一次这样隆重的唱歌给别人听,你不要笑。”
灿宜安静在台下坐着,仰头看着不远处的少年,他闭着眼睛轻轻哼出一段美好的调子,一扫往日不羁的模样。在这一片闭塞的空旷里,没有过分晴朗的光,没有迷人的花草或芳香,没有斑斓动人的美好景象,只有眼前不大的台子上,一团微薄的明亮色彩,裹住静静清唱着的少年,和他动听的心意。
Alas; my love; you do me wrong
To cast me off discourteously
And I have loved you well so long
Delighting in your pany
——Green sleeves
【29】差错
祁佑森对灿宜,所动心思越来越重,费的心机却越来越浅。这不能不说是一件可喜的变化。
从前的祁家少爷,对任一位中意的小姐,讨起人家的喜欢来花样繁多,必是变着法儿的让人跌进蜜罐里,这才不枉担了他花花公子的虚名。同祁家有来往的府第上,赵家李家,凡是年纪相仿出落的又颇水灵的小姐们,哪个认不得他的,不说大宝贝,至少也收着他三两个小物件的。家庭背景略显不济的,多半的家长巴不得攀上高枝,都催盼着女儿稍施手腕,将这俊俏银库牢牢收入麾下,日后也有了靠山。再强些的人家,虽不这样挤破头,对这活靶子却也是虎视眈眈,生怕落了别家的好处。
外遭环境如此,加之祁佑森天生就落得一副这样脾气,脑筋都用在女孩子身上,战略战术奇特不说,又活动经费充裕,因此倒也颇有建树,显出别家公子没有的风范,自成一支奇军。
然而对于灿宜,起初他是为弥补自己心内的愧疚,下手的目的便与往日不同,所以先削去了半成的心机。虽然后来真动了心思,本身脾性使然,譬如那画,算是他出奇策略的一个体现,但长日的交往下去,渐渐发觉灿宜是个辜负不得的好女孩子,便全然抛却以往的手段,真心发展开来。自彼时费尽心思送画或胭脂或电影票,或因一把伞牵扯开的后续,直至此刻偶然遇上,得知是她生日,带她来舞场,如今这一曲名唤《绿袖子》的英格兰民歌,却真正是他心声的自然流露了。全然不带矫作讨好的成分。
真心使然,格外动听。
“……灿宜,你是个好女孩子,”祁佑森握着话筒,看着灿宜坐在台下鼓掌,心里温热起来,浅浅的一笑,说道:“……生日快乐。”
乔思苏清早起来,想同路谦添散步去,估摸着时间有些早,便决定吃过饭再出门。想想没有事情做,因他二人的房间阳台相接,近日来路谦添常常在阳台上翻看书报,乔思苏于是携了那《山海经》上阳台来。
她往隔壁探一探头,窗帘闭的严谨,只怕今日路谦添贪睡,还没有起。正巧一个老气的女佣捧了新换的被套床单进来,乔思苏便喊她将圆桌和藤编凳子搬了阳台上来,自己坐下翻书。
在不见晨日的箱底搁浅了不知多少个年头的书,已经是硬挺老旧。纸张粘连成一片,分也分不开。只轻手一翻,轻易就露出了相片的轮廓,哗啦现形,又哗啦盖过另一叠纸张。发出扑扑的闷响,仿佛记忆被剥离呈像时的低吟。
乔思苏抬手小心翼翼的从书页中扯了相片下来,仔细端详了起来。
一团哑黄的不清不楚里,还是辨认得出眼前眉眼清气的女子。杏仁脸上,细长眉墨,浅澈的眸子,嘴角卷着宁静安好的微笑,淡然溺进一段不知名的时光里去。
乔思苏随手把照片一翻,见照片背面工工整整的两个钢笔字:苏仪。
她起初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联想,只不过当隔壁窗帘恍然拉开,推开窗散漫伸展着臂膀的白衣少年在看见她后安然问好道“早,思苏”的时候,才倏然如同碰触了电流一样,变的僵直。
思苏。和苏仪。
这四个字之间可见或不可见的联系,在今后无比漫长又辽寂的时日里,给她众多借以捉影捕风的机会。眼下她的手指在南方阴湿的冬日里冷透发麻,或者是因为心内渐渐浮现的那一团局措而使肢体末端暂时没有了活动感也未可知,总归是空泛了一心的失落和紧张,怕是要发现什么隐匿好的事实一样,叫人心寒。
“……思苏?”少年敛起笑容,翻身跨出窗口,站在他那边的阳台上问道:“……你生病了么?”
乔思苏猛然回过神来,把相片夹回书页里,合了书起身笑道:“……我在等你起床,一起去散步……”
路谦添从那天见了那枚桃花木雕,就一直存着自己的打算,隔天曾特意去拜那老者为师,想自己亲手雕一朵出来的,哪知被他白眼一场,讪讪回来了。他自己不肯罢了这念想,思虑好几天,终于想出个不知成效的法子来,今天原准备再度上门的,并没有散步去的打算,又见乔思苏清早神色不佳,或许疲惫着凉,便犹豫道:“……我看你今天也不太舒服,不然休息休息罢,我也懒怠去散步了……”
散步是清早的打算,如今中了照片的咒,钻进一团迷雾里,乔思苏游山玩水的心情早折了多半,便也不再说别的,只点点头道:“那样也好,我是要休息几天了……”
吃早饭的时候,乔父笑道:“谦添这几日还受用?应酬频繁呐。”
少年笑一笑,道:“还好,伯父的几位旧交都很有学识,我要学的还很多。”
“我往日就说你这点好,像极了路省长,很是块为官作宰的料,”乔匀停了筷子,身后丫头递了盘子上来,他接过茶杯漱了口,笑道:“佑森呢,机灵活现,一天到晚的神龙一样,见首不见尾,虽然敏人和曼芝常抱怨拿他无法,可依我见,他看东西是极有独到眼光的,将来定担负下他祁家产业。所以你们都是前途不可量啊,我们却真真是老咯。”
“您过讲了,”路谦添仍是谦和的一笑,“我们还差得远呢。”
乔匀笑着摆摆手,转脸见乔思苏不声不响在一边吃饭,全然不像以往兴致高昂的样子,便道:“思苏,病了?”
乔思苏一门心思在那照片上,哪里听得到他们讲话,路谦添也觉得不对,便喊她一声“思苏”,见她仍是没有在意,干脆就放下碗筷起身上前抚上她额头。
“……怎么了……”乔思苏回过神来,拦下路谦添的手,恍然道:“……我没听到你们说什么……”
路谦添其实并无明显的表情变化,乔匀却不知哪只眼睛看见他一脸挂牵的神色,认定某些状况发展随了人愿,便闪着眼睛笑起来:“思苏,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几天罢,谦添陪一陪你,我办事去了。”
乔思苏只好答道:“我没什么,只是累了,你们该忙什么就去忙罢,不用管我。”
她父亲也没多说,着了衣便笑着出门去了。
路谦添见乔思苏闷闷的回了房,进去同她略坐了坐,便也回房间换了外套,忙忙的往外面去。
“早,老先生。”
往桥下,老人刚把摊子收拾利索,还没坐下来,身前便挡了一爿少年的光影。抬头一看,白衣高挑英气的少年,裹在格子纹巾里的俊朗面孔上化了诚然一片笑意,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