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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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日月-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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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妹。”惊澜在身后唤她,她揉揉眼堆出笑意,再多的责备在一见他那如玉的容颜就不禁都被风吹去,不忍去怪他。各为其主,小姑爹又是当朝丞相,自然澜哥哥身不由己也是有的。太子是储君,他也是奉旨行事。
  “晓妹不必自作聪明了。皇上不会来。”惊澜坚持道。
  她不解,迷惑的目光望着他决绝的眸光。
  “此刻皇上必须咬牙到底,若是皇上稍软了心,怕是三殿下这顿好打就白挨了。”他说。
  二人还在门口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就见温公公疾步而来,身后两名小太监一脸肃穆的神情跟着,春晓忽然见到了那根令她惊目的金龙鞭。皇上听说昭怀赌气绝食,竟然令太监拿了金龙鞭去恫吓昭怀。
  这父子如何这般令人揪心,明明是父子情深,却要逆了心性执拗的伤对方。
  “不可!”她惊叫了想去阻拦。
  惊澜一把拦住她,低声呵斥:“晓妹,你也随了菡萏疯了不成?”
  她望向惊澜困惑担忧的目光,那目光惊忧中含了怀疑,她不由低眸,也不知自己如何突然冲动。
  院内九一公公的哭声传来:“不能呀,殿下身上有伤,旧伤新伤,还有十二岁为救圣驾挡的那剑险些送了性命,十五岁时征战沙场时腿上的箭伤疤痕如美玉瑕疵,殿下不怕一死的!这药,怕不会吃了。”
  啜泣声此起彼落在小院,不知谁说了一声:“皇上狠了心不见殿下了。”
  菡萏更是哭求昭怀在榻边,好话说尽也不见他开口。
  春晓拉开菡萏,菡萏甩开她的手,但皇上不来,昭怀执拗的性子宁折不弯,怕真是抗到底了。他在赌命,或许还在为自己一场屈辱不甘。
  许久,他喃喃开口道:“鞭子留下,动手吧。”
  “殿下!”九一公公痛哭道。
  “三表妹,沧流河上那口棺木可还在?”他吃力的问。
  沉默片刻说:“让他们拿来装殓了昭怀就送去城外义庄,同那些无家可归的饿殍为伴罢了。”
  这对父子,真是令人无奈。
  春晓长吸口气,望着倔强的昭怀,平躺床上一无生机,话音断断续续,如牙缝里微微挤出,再没了初见时要挟他的猖狂不羁。身边的惊澜不住摇头,爱莫能助。
  春晓拉拉菡萏,示意她出来,被菡萏甩落手。
  “你可还想救三殿下?”春晓问,菡萏止住哭声抬头望她。

  打狗问路

  云渊花雨轩满是藤蔓花树,春日时微风送过,落英成阵,花飞如雪。只不过今年春来晚,才吐苞的花蕾也被大雪压退。
  花树下一张石桌、两盏清茶、一方榧木古纹棋枰,春晓端坐在皇上对面,目光就盘桓在棋枰上,沉吟不语,手中捻着棋子,揣测着皇上落子的用意。
  才不过听长公主说起皇上有意传她对弈,不想如此之快。
  见她娴静如春花照水,别有一番清韵,果然与寻常脂粉女儿有些不同,皇上浅笑着将指尖拈起的棋子按在棋枰上,那清脆的微响都格外悦耳,她微惊抬头时,恰逢了皇上的目光,那是一种不怒自威,就是温如中天正日普照天下,总也掩不住隐入云层的威寒。
  一股无形的涵虚真气笼罩眼前的九五之尊真龙天子的面颊,头带轻纱高巾,透出几分儒雅,身着赭黄色团花便装,平易近人的和蔼温笑。如此近的对面,春晓敬他却不十分畏惧。
  皇上不时随口问她如何学成的棋艺高超,她款款对答,但目光一旦落在那筋骨嶙峋的苍劲有力的手背时,心头就如针扎,肌肤都隐隐作痛,如何也想不到这双拈玩棋子看似寻常的手,如何能将那少年狂纵无所畏惧的锦王殿下打得如此地步。
  “果然名不虚传。”太宗赞许她的一步棋,眼见她不声不响打劫提出五颗子。
  “圣上谬赞,小女愧不敢领。”她小心应对,哗棱棱的声响将棋子放回棋罐。
  “昭怀的棋艺竟然都败在你手下?”
  她一惊,皇上如何知道她和锦王对弈的事?
  “三殿下为荣妃娘娘求药,邂逅春晓,博过一局。”她说,有意加重了“荣妃娘娘”四字。
  皇上不由再次看她,神色恍惚,低头叹息:“宫中诸位皇子,就数昭怀的棋艺高出一筹。”
  春晓心里暗笑,若宫中诸位皇子的才智都如那“大智若愚”的太子大姐夫一般,难怪锦王还能胜出一筹。
  “那是殿下轻敌草率,让小女有机可乘。”她随口说,再抬眼恰同皇上的目光遭遇,打量她的目光满是狐疑,她垂下眼睫,慌而不乱,皇上宽慰笑道:“昭怀若有你半分谨慎知个进退,也少吃多少苦头。”
  那由衷的叹息令春晓记起昨夜问天楼上慈父的身影,若他真心疼昭怀,如何吝啬得不肯去看他一眼?难道就是为了那点为人君父的威严吗。
  女墙外忽然响起一声斥骂:“不过是一条狗,还真当自己是这府里的主子了!”
  菡萏的声音传来,春晓故作沉吟,竖起耳朵,又若无其事的落子。
  偷眼看皇上,气态安闲似听非听,但一个细微的动作没逃过春晓的眼睛,皇上手中的子停在半空迟疑片刻落下落子后抬眼扫了眼女墙的方向。
  “快把这死狗拖走!”菡萏的骂声,狗吠的汪汪哀鸣声,书童墨雨的声音传来:“菡萏,你真没个道理,明明是你放了阿黑去咬坏二小姐的裙子,为什么要赖给阿黑,还追了打它,阿黑可是替你出气呢。”
  “替主子去死也是它做狗的荣光,没听说‘狡兔死走狗烹’吗?事情干成了,留了它何用,还在这里摇尾巴等了讨肉吃吗?”菡萏尖酸刻薄的声音,指桑骂槐,春晓心头暗笑。
  故作惊急的起身,春晓面色难堪,抬头望着身边的女墙,拂柳嫩芽青黄色绒绒的浮动,可那声音就停了。
  皇上扫一眼急步赶来的温公公似乎在问:“墙外何事嘈乱?”
  温公公转身去查看,一路嚷着:“何人大胆惊扰圣驾?”
  “汪汪,汪汪汪,呜呜……”犬吠声响起。
  “不识抬举的孽畜!让你去替主子咬个人还在这里汪汪个不停!别忘了谁养大的你!”菡萏的骂声不断,春晓忍俊不禁,面容却依旧有些惊意,似在责怪墙外人的大胆惊驾。
  “皇上,皇上,三殿下的鲛人珠寻到了。是这府里的丫鬟寻到了来送还领赏,在墙外喧哗。”温公公一溜小跑跑来,皇上闻听倏然起身,就见温公公捧来那粒透明莹润的珠子小心翼翼放在他手心,失而复得的至宝,皇上喜出望外时,看到随在温公公身后跪地参拜的小菡萏。
  “是你寻到的?”皇上一把握起鲛珠问。
  “启禀皇上,是奴婢爬树掏鸟蛋时在鸟窝中发现的。”菡萏说,眸光流动,透着机灵。
  “真是个调皮的丫头,亏得她顽皮,如若不然,谁想到这宝贝珠儿被衔去了鸟巢?”温公公长舒一口气说,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菡萏,说过多少次不要登高爬低的,就是不听,还去捉鸟儿。”春晓嗔怪,菡萏却一脸委屈耷拉了眉眼抽抽鼻子调转话题哭诉:“三姐姐,那只新捉来关在笼子里的雀儿死了,谁想小东西气性那么大,不吃不喝的不过一日就死了。”
  菡萏抽抽噎噎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只死掉的麻雀,捧在手心,雀儿的头歪着,看似死了有些时辰。
  “放肆,放肆,污秽了圣目。”温公公忙来轰赶。
  皇上微怔片刻恍然大悟,哭笑不得的神情,随即摇摇头,终于呵呵笑了两声,一沉脸儿讯问:“大胆!你们两个可知罪吗?”
  春晓慌忙撩裙衫跪下,战战兢兢,真是天威难测,皇上识破了她们的把戏。
  太宗噗嗤笑出声,摆摆手示意她们平身问:“昭怀给了你们两个丫头什么好处?来此一唱一和的给他求情?”
  菡萏掸掸膝盖上的浮土不服气的仰头说:“求情?锦王殿下的屁股都被皇上打烂了,要求情也不在这个时候了。菡萏就是不服,皇上对亲生儿子都如此苛刻,日后还有谁敢为朝廷效忠办差?”
  “放肆!”太宗嗔怒,斥退了她们。
  “皇上,皇上,人人说‘知子莫如父’,三殿下他怕死了老鼠,连菡萏都知道的,皇上这做爹爹的如何不知晓呀?锦王殿下可不是委屈死了,就是打他也要找个说的过的借口不是?”
  好大胆的小菡萏,春晓都不曾料到菡萏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同皇上理论,为锦王殿下抱不平。心里反是一阵惭愧,前面的戏是她安排不假,后面即兴的话可是菡萏脱口而出的。
  昭怀昏昏的睡着,一阵咳嗽仿佛要将心咳出喉头,狼狈中惊醒。
  眼皮沉重如山,如何也难抬起,耳边听到叮叮咚咚的水声,哗啦一阵水响,如珠玉散落盆中,停了片刻,温润的鼻息扑着面颊,一方冰凉的帕子随即敷在他额头,渗透肌肤冰凉凉,刺痛内心隐隐的伤。难怪头昏目眩,周身乏力,原来又是高热难退了。
  “殿下,殿下!哎呀,殿下醒了!”叽叽喳喳的声音,是菡萏,他依约记起。姑母的府宅,聂惊澜的庭院,他这寄人篱下的孤儿。
  “圣驾刚离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殿下就醒了。早知殿下这么快就醒,皇上定然不走的。”菡萏欣喜的叫,她在说些什么?父皇来过了?他来做什么,他还肯来看他,看他如何咽气吗?
  心头一阵拥堵,咳嗽几声,一双小手扶他起身,他费力抬眼,水红小儒衫碎花裙单眼皮娇小的小姑娘似曾相识。定神想想,菡萏。
  “如何这般打扮?”他喃喃说,不想开口,也被她这副看来怪异的打扮逗得问她。
  “可像淑女?”一开口粗声粗气的小子腔调更同身上装束对比起来不伦不类
  “快去请皇上过来,殿下醒来了。”榻旁一女子正在绣花,全神贯注,捏了纱线的手微抬,随口说。
  落魄江湖逢美人。
  他自嘲的笑,连笑意都如此费力。但父皇终究肯来了,想来心头凄楚。
  恬静优雅的容颜格外生活,面颊上一抹美玉幽光,清爽宜人,含了淡淡的浅笑,上唇如婴儿般总是微翘着,几分小女子的娇嗔稚气。是她,春晓!
  削肩水蛇腰,一如记忆中那延颈秀项,皓质呈露。高高束胸的长裙上那两枚凸起的蝴蝶骨,优雅玲珑,娇美的曲线,令他难忘。府库惊心动魄的邂逅时,她也似是这般模样。
  她手中绣绷上箍的不正是自己心爱的那袭鲛绡?
  只是替她救急的那夜撕扯开充作屏障挂去铜亭了。
  她低了头,手中那晶莹得如有若无的珍珠光线绣出几朵白梅,格外别致。
  穿针引线目不转睛的神情,乌亮的眸子在长睫下跳动,栩栩如生的美丽,昭怀盯了她的眼看,如赏识一幅仕女图。
  “不必劳神了。”他劝道,“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怕缝上裂痕也难如初,既然舍了它,就由它去吧。”气息虚弱,但终于肯开口讲话。
  “殿下,殿下,我去请皇上,再吩咐人热汤片给殿下吃。”菡萏高兴的跳走。昭怀不置可否。
  “东海有鲛人,可活千年,泣泪成珠,价值连城;膏脂燃灯,万年不灭;所织鲛绡,轻若鸿羽;其鳞,可治百病,延年益寿。其死后,化为云雨,升腾于天,落降于海。”春晓背诵,只凝视手中鲛绡,他的凄凉的眸光也随了那根羊毛绣花银针移动。
  “虚名,虚物,不必计较。这鲛绡是茜罗国使者进贡来牵强附会来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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