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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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日月- 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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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听天上仙子下凡在九弟府中翩跹起舞,特来一观,惊艳,美不胜收,霓裳轻举,百鸟来贺,莫说本御会为之倾倒,怕皇后娘娘寿宴上不知多少人要垂涎痴迷。”她打趣着,很少见他油腔滑调恭维过什么人。

    她去更衣,他就在水榭外的廊下等候。

    她匆然换下衣衫同姐妹们说笑后出来找寻时,他已不见了踪迹。

    “可见到了三殿下?”她问。

    小太监一指柳荫处的铜亭,昭怀的身影在窗前背了她而立。

    算他识趣,不然如此张扬怕又要被人传去了闲话。

    春晓寻去,她含了笑,提了裙衫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她想从铜亭外唬他一惊。

    才不过到铜亭外,就听到里面昭怀的声音:“九弟年少,莫去卷入这些是非,朝中的事,不是你我能左右。”

    “可是三哥哥,这不公平!太子和国舅贪赃枉法,才致使军队的弓箭疲软多是残品,军粮不足,士兵粮饷被克扣,大乾**队节节败退。做儿子的若是知而不谏,岂不是不孝!”

    这话竟然是出自日日游山玩水闲云野鹤之士的九皇子昭悦之口,春晓惊心,难不成爹爹说得对,昭怀貌似神游物外,心却未死。

    有了这个念想,也踯躅了步伐在铜亭外,左右看看无人,提心吊胆的多听了几句。

    “九弟!莫听你四哥的撺掇,什么联名告御状,痛陈太子百条大罪,九弟又知道几分?扳倒了大哥渔利的是何人?不是你九弟!若是父皇不肯信,九弟又如何自处,不要重蹈三哥的覆辙。你我本无心去夺嫡,何苦去趟这滩浑水。九弟,好好排练你的乐舞,博母后一笑就是尽孝。”

    “三哥,兄弟是为你抱不平,四哥也说三哥被太子哥哥害得声名扫地,平白的当了众人挨了父皇一顿好打冤枉得可以。大哥如此倒行逆施,再没个人出来说话,真是天理不公!”九皇子跺脚扭了身子坚持。

    “那也不该是九弟你!道听途说,人云亦云!”昭怀斥责,春晓才略略放下,不由后悔自己误会了他。昭怀果然是个明白的,可惜那幕后作祟生事的四皇子也真是委实的可恶。

    回府的路上,春晓忍不住含混的吐露些爹爹的疑心和那夜的言语,她仔细查看昭怀的表情,昭怀却惨然一笑,随即徐徐摇头,手中泥金折扇啪的一声抖开,扇出淡淡的香风。

    “晓妹,我只问你,如果昭怀还是那个田野间的庶民,同晓妹举案齐眉长相厮守,做一生一世的白衣寒士,晓妹可愿意?”他敛住笑,问得认真,反似留恋浮名浮利的人是她。

    春晓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她想她如今彻底被他俘虏,他的一言一笑,他的每句话,她都无比的钦佩,仿佛再没了自己,再没了自信的明春晓。

    因为爹爹的拘束,春晓这些时日也不敢擅自去见昭怀,反是昭怀得暇就会若无其事来府里寻她,更是拜望姑爹大人。

    明驸马这日心情舒朗,要带了儿女们去狩猎游山玩水,昭怀、惊澜也一道前往。

    齐集在府门口时,春晓无意间扫了一眼骑在乌云踏雪马上的惊澜,虽然依旧带了病容,却眉清目秀目光缱绻的望着她。她躲避那目光。

    “小澜子这披风还是三妹妹亲手缝的那袭吧?”至仁一句话,春晓一惊,果然澜哥哥身披的那薄薄的披风是她亲手缝制的,上面那几叶竹叶浓淡相宜,如水墨画一般素雅别致。 


良药苦口
 

    心里一阵飘摇不定,如平静的春池被投下一石噗通一声惊起阵阵涟漪开散而去难以平静。春晓的心微跳,却极力掩饰,余光探视昭怀的表情时反显得有些心绪不宁。

    昭怀正歪了头笑望她,唇角里牵了几丝嘲讽之意,但毕竟是三皇子,多少要做出些宽怀大度,也不好太斤斤计较了。

    她堆出笑容抱以昭怀一个明媚的笑,昭怀毫不介意的伸手牵她的马缰话音温存轻声:“可有胆量自己骑马?若是害怕,就还是与我同乘一骑,也不会误我狩猎。”

    眨眨眼,眸光溜溜的扫向面色沉凝的惊澜,有些耀武扬威的霸道。春晓嗔怒的瞪他一眼,心里却多少有丝甘醇的余味,昭怀的心里只有她,处处不忘提醒所有人,他心仪的女子不许旁人靠近。

    偷眼看爹爹的面色已经铁青,春晓悻悻的含混推脱身子不适,留下指挥下人搭锅烧水,准备野炊。

    明驸马催马带了众人进林子,只剩春晓同晚秋在几位丫鬟和仆人伺候下在林子外安营扎寨,顶起了一张牛皮顶四下皆空的帐篷,翘首期盼着众人打猎归来。

    林风徐徐的吹来,浓郁消却了暑气。溪水旁青苔长满山石,湿漉漉的,高高低低的灌木浓翠欲滴,间或几点白色黄色的小花点缀,赏心悦目。

    一阵銮铃声清脆悦耳,踢踢踏踏溅起白色如珍珠般的溪水乱溅,大哥至仁打马归来,身后一路小跑跟了两名俊美的小僮儿,一根树枝扛在肩头,挂了山鸡和野兔,直扔在她眼前地上,吩咐一声:“搭锅造饭!”

    “大哥哥好箭法!”晚秋一声赞奔过来,至仁反得意的一扬头笑道:“你大哥哥我十二岁就能狩得三四只野兔,不在话下。”

    仿佛秋狩夺魁后,反激起了哥哥几分斗志,倒也是桩好事。

    “晚秋你躲远些,若再发善心救这兔子哥哥可不依你,你只可怜兔子,可曾可怜大哥哥的肚子?”至仁在同晚秋逗趣着。

    明驸马打马回来,一眼看到至仁在马上同妹妹们调侃,微沉了脸一声问:“如何中途返回?”

    至仁周身一颤,如闻惊雷,转瞬平静,嘟哝说:“暗疮疼,骑马磨得难过。”

    明驸马这才上下打量他几眼,鼻子里哼了一声,似是无奈,吩咐人取了药进帐子,立在帐子边喝了一声至仁:“还不进来?”

    哥哥要给大哥敷药?春晓想来就脸红,推推大哥偷偷的笑,那笑意无论如何也难掩饰,反惹得大哥狠狠瞪她两眼,有些惊惶的结结巴巴应了句:“不,不妨事,孩儿歇口气喝口水就再入林子去。”

    明驸马返回一把揪住了至仁的耳朵,在至仁哎呦呦夸张的叫嚷声中,那顶牛皮小帐帐帘四面垂下。

    不多时帐内至仁杀猪般的嚎叫,大喊着:“爹爹饶命,不要碰了!”

    啪啪几声清脆的巴掌声,春晓同晚秋面面相觑,笑声止不住,咯咯的笑得肚子疼。

    大哥的叫嚷声渐渐变成了呜呜的痛哭声,爹爹的几声斥骂,“上药,又不是割肉,哭得什么!”

    “这劳什子药摸上像火烧,爹爹不如打儿子一顿解气罢了。”至仁嘶声尖叫。

    “澜公子,小心些,小心,这边。”春晓的笑声被止住,抬头寻声望去,仆人们正背了惊澜归来。惊澜一脸痛苦,头上豆汗淋淋。

    “澜哥哥这是怎么了?”春晓急得跑去看,忙去扶澜哥哥席地坐下。

    “不妨事,自己不留心,碰到。”惊澜将臂膀从她手中抽出,避之唯恐不及般道:“晓妹但去忙,这里有墨雨在。”拒人千里的话冷冰冰,春晓无限委屈。

    “都是三殿下,打马过来横冲直闯,生把我家公子撞下马来,披风还撕破条大口子。”墨雨抱怨。

    春晓这才留意到澜哥哥背后那袭披风果然撕裂开,一阵心疼,她昔日穿针引线费心去缝了披风,竟然被如此轻易的撕扯破。

    澜哥哥的手掌擦破,渗出血迹,春晓忙吩咐人去取药,昭怀却打马归来。

    两只兔子扔在地上昭怀叹气道:“深山老林如何只有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兔子?”

    怅憾的语气似乎自己无处施展手脚,目光得意的扫一眼揉着伤腿的惊澜,满是快意。

    春晓知道是他作祟,如何也想不到昭怀如此的心胸,只为一件她手绣的披风,就故意撞了惊澜坠马。

    赌气时樱唇微翘,也不再理睬昭怀,吩咐了人拿来药酒为惊澜擦柔扭伤的脚腕。

    惊澜却婉拒道:“晓妹不必,有下人在,何劳晓妹?”若在先时,澜哥哥会静静看她处理伤口,安之若素,如今那层隔雾渐渐浓郁满眼。

    至仁从帐里挪步出来,撑着腰,哼哼呦呦,脚步踉跄,见到地上靠树而坐的惊澜满是诧异问:“小澜子,这是如何了?”

    “驭术不精,误撞到我的马蹄上。”昭怀接话道,那无礼矫情的样子,令春晓恼恨不已,似又见到初遇时跋扈骄横的锦王昭怀。

    若不是为她,澜哥哥也不会被昭怀撞下马,春晓心中多是内疚。

    回府后,她径直来到澜哥哥的书斋外,本想取回那墨竹披风去试着缝补,再探望澜哥哥的伤势,只是房门紧闭,澜哥哥疏懒的一句话:“晓妹请回吧,天色晚,惊澜倦了。”

    烛影跳动,轩窗上明明有澜哥哥卷了书卷观书的身影,他却执拗得不肯相见,难道只为避嫌?还是为昭怀的事恼她?转念一想,物是人非,澜哥哥也不是昔日的澜哥哥,她也不再是当年的小春晓,彼此总是要走出这一步,如何还要去牵挂?

    转身时,一个孤零零的人影立在月下垂花门旁,负者手望她的目光满是担忧。

    “爹爹!”春晓轻唤,碎步迎上。

    爹爹转身就走,她随后紧跟,直到梧桐树影下,爹爹才正声对她说:“晓儿,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一个女孩儿家,要知自重。”

    这话委实令人难堪,爹爹从未对她说过如此重话,一时委屈,眼泪潺潺流下。默立片刻,爹爹也似乎有些慌神,一边用满是粗茧的老手为她拭泪,一边嗔怪道:“爹爹爱你如明珠,自然不想你明珠暗投。昭怀和惊澜都非女儿命中福星。”

    皇上卧病不起,昭怀闻听慌忙打马入宫探视。

    殿内帘幕低垂,珠光莹莹,纱幔微舞,金色流苏微微抖动。

    静香袅袅,伴了微苦的药香扑鼻。殿外垂手恭候着太子和四殿下泰王,九弟阿悦托了腮蹲在地上抽噎着。

    “太医说,父皇不肯吃药。”九弟昭悦仰头,一张长不大的娃娃脸上乌亮的眸子盈了泪光可怜的望着他。

    宫中兄弟们幸运莫过九弟,无忧无虑,偶尔哭哭啼啼几分,反显出人子笃厚的孝心。

    “三殿下,你总算来了。”温公公如遇救星麈尾一摇快步迎上,身后一位太医跟上匆忙说:“三殿下里面请。”

    昭怀迟疑了脚步,心里咯噔一沉,小心问:“父皇的病情如何?”

    温公公不容分说推了他进去寝殿,五位太医诚惶诚恐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他,绝望的目光中透出分绝处逢生的欣喜。

    “殿下。”钟老太医一把拦住他,老太医是太医院之首,德高望重,也是前朝宫廷老臣,和谢太傅一样,对他这两朝帝王血脉的龙种格外钟爱。

    “皇上的病,可就都托付在殿下身上。”昭怀听钟太医一言微愣,如何父皇的病要倚仗他?

    老太医捧来一碗深褐色浓郁的药,苦味扑鼻,满眼神情望着他叮嘱:“皇上不肯服药,性子和三殿下一般的固执,再拖延下去,龙体难愈。”

    原来骗他来就是为了哄父皇吃药,昭怀心里一阵懊恼,如何遇到这种难总要动用他母子做说客?

    先前也有几次父皇心绪欠佳不肯吃药的时候,娘亲费劲口舌才能劝得父皇略服半碗药。逢上他来劝药的次数倒也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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