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日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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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日月- 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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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惨白,整个人像瘪了气的孔明灯,从天宇上倏然抛落。

    “劫错了人还要讨钱?丫头和小姐差得天上地下,还没寻你们赔钱就是便宜,伤了当今的三皇子,你们想死吗!”二管家尖刻的声音恫吓。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们兄弟千辛万苦找到了你,就不怕你驸马府的势力。大不了传言出去,让世人都知道明府二小姐的奶娘买汉子去奸污三小姐,看是你们要脸面还是我们怕你?”

    “我们松岭八义在这京城的醉客楼可是威名远播的,你敢戏弄?”

    “哎呀呀,和气生财,有话好讲。”老鸨左右哄劝着:“不过小妾的女儿不知好歹强出头,惹恼了大房去给点教训。我们的护院哥哥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过是擒错了人,原本说车内一人,如今车内冒出两位女子,贵府的小丫鬟生得白白嫩嫩的,也难怪我们哥哥们看走眼。大管家也退一步,好歹给几个辛苦酒钱,几位哥哥也让一步,多少这丫头坏了脑子可没坏了身子,卖到楼子里接客还能有几个钱。既然是管家送给了你们,留在身边伺候也是使得,这小模样还不错。”

    春晓气得浑身发抖,周身的汗毛都立起,一根根要从肌肤内冲出。满腔的愤慨恨不得拼尽气力去同这些无赖贼人拼命。

    那冲动的热血才涌上头颅,昭怀有力的手掌已经迅然堵住她的嘴。

    箍紧她的身子任她踢踹挣扎也徒劳。

    这场景似曾相识,她惊悚得停住挣扎,记起了初遇时府库中的交锋,也是这双手,紧紧捂住她的唇,那霸道的臂膀坚实有力。

    她停止挣扎,他才微松了束缚,但那无名的怒火冲破她的牙关,狠狠咬向那无礼蛮横的手。

    他嗯的一声呻吟,身子在她后背微抖,却是忍住了痛拖拉她迅然离去。

    “珊瑚!珊瑚!”她哭喊着捶着春园的后院门要冲出,被紫藤架下的他嘲笑一声问:“你还去做什么?成全那些贼人不辱使命再回去向二小姐请功吗?”

    春晓伏了门抽噎痛哭。

    他负手仰头望天:“我早怀疑是府里的人,却不想没脑的二小姐也有这奇招。苏全忠查案发现此事报与我听,我还不全信,如今眼见为实。”

    二姐,亲生的姐姐,难道只为了澜哥哥的事同她争宠,就下狠手要害她于死地。

    “高树多悲风,海水扬其波。利剑不在手,结友何须多?不见田间雀,见雀自投罗……”

    昭怀吟诵苦笑道:“初识晓妹,就是一场场斗法博弈。晓妹的冰雪聪明令昭怀刮目佩服。昭怀深陷泥沼苦难自拔时也是承蒙晓妹局外明眼人点拨云雾,如今晓妹如何糊涂了?昭怀是在夺嫡,而且那把金銮殿上的龙椅昭怀志是在必得!你不必怕,若没几分掂量昭怀不会口出狂言。不是我要夺,是他们逼我必须去夺,进则活,不进则死,保全不了自己,还能去保全何人?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且看看昭怀那慈祥的奶公,你那无辜的珊瑚,你就要明白,手中无剑,一己之力,力搏群狼,就如那夜的光景,险些送命,一身重创。大权在他人手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沉默片刻,凑来揽她入怀,她拼命挣脱。

    “这不过是我在凤州之行得到的教训,血的惨痛,父皇的一顿金龙鞭打醒了昭怀,再不会童稚得去做梦。”

    他朗声喝止着她发疯般的撕咬挣扎,一句句话,如一颗颗钉子敲进她心头,虽然疼痛钻心,却是铭心难忘。

    “什么寄情山水,什么一生相守,不过都是谎言!”春晓惨噎。

    “我何曾骗你?兵不厌诈,要活棋必须如此!”

    “所以你骗我,拿我当挡箭牌,骗我入套,不过是遮掩你的野心。”

    “可是我心里只有表妹你,今生今世,昭怀非表妹不娶,可以指天盟誓!”他大声咆哮,声音高了几分,若在平时她定然吓的魂飞魄散,如此的猖狂大逆不道的言语。

    但眼前只有苦笑。

    “你娶我,呵呵,娶我做皇后吗?娶我一个庶女做皇后?”她挑衅的笑,侧目望他,奚落着:“我只做寻了一白衣公卿,寄托一生,不想是游龙戏凤。”

    他一把捏住她的肩头,那力量仿佛要将她的骨头片片捏得粉碎,牙关里挤出几个斩钉截铁的字:“那又如何?我昭怀若是龙,你定是那凤!就不信这龙凤还有个什么嫡庶之分!”

    昭怀送她回到府中,春晓哭肿了双眼浑浑噩噩的直奔绣楼。

    她在躲避,但是爹爹却闻讯而来,看着啼哭的她,再看一旁手足无措捶了掌跺脚的昭怀,目光中满是责备。

    “姑爹,是昭怀的不是,气到了表妹。”

    他一个眼光丢给春晓,此时此刻还想她保守天大的秘密。

    那委屈痛苦就在唇边,若是平日天大的委屈她只会讲给爹爹和澜哥哥去听,为她排忧解难。如今,她唇角微动,却无法道出。看昭怀紧张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泪眼,她反觉得可笑。

    哽咽道:“殿下千金之躯,天色不早,还是回府吧。男女授受不亲,如此走动也怕人闲话。”

    她下了逐客令,昭怀不舍的离去,自此日日来驸马府,她都推说不见。

    皇上病体大愈,皇后的寿辰到来,举国欢庆。

    为了不给内忧外患的大乾国宫廷增加负担,皇后的寿宴用制节俭,免去了诸多的铺陈奢华。

    千秋殿前大排筵宴,菜肴却是皇后亲定的家常馔食。

    仙乐飘飘,贺寿的笙歌乐舞。舞乐是九殿下负责排练,几位公主及朝臣家女眷编排的贺寿舞《霓裳仙舞》,白茫茫的烟雾如仙境,笛声悠扬中,仙子们下凡人间,反胜过了宫廷教坊盛排的舞乐。

    春晓头戴冰魄般晶莹的步摇冠,仙鹤羽毛织成的白羽裙在琉璃宫灯下泛着霓彩莹光,披一袭白纱披帛,在宫娥们簇拥下缓歌曼舞而至,仿如世外仙子乘白鹤下凡。

    她强打笑容,此时此刻她不能展现自己的脆弱,离开昭怀,她还是明春晓,她知道今天他在席间,但她不得不来。

    磬、箫、筝、箜篌、笛轮奏散板,舞步轻盈飘逸步步生莲花。时缓时急的乐曲中春晓轻扬纱练随之舞动,乘云驾雾般巧笑嫣然。

    乐曲时急时缓,清扬空渺。春晓碎步流动,踏碎鼓点,娇眼如波,手擎珠花,好似足踏朵朵白云,舞姿优雅、娇俏明丽。

    舒柔的乐曲急转之下,鼓声咚咚伴了钟磬声动人心魂。她面颊上带了自信的笑,唇角微翘带了骄傲,身子飞旋曼舞,如一朵莲花绽开,又如孔雀开屏展现优雅。舞步急旋中,她忘却了烦恼忧伤,仿佛自己真是置身于天宫,脚下是白云朵朵,耳边仙乐飘飘,她只需尽情展现自己舞姿的优雅,一圈圈,飞舞轻扬。

    乐曲渐缓,舞势复收,体态婀娜的她领舞在正中收势独立,周围珠翠环绕一群羽衣仙女众星捧月般卧在她脚下。

    她双手上下立掌,明媚动人,眸光暗喜望了席上的昭怀甜甜一笑。

    昭怀目光中流出惊艳的神采,往日只见春晓娉婷一弱女子,不过多了几分恃才放旷的矫情,面带甜甜的笑,言语间却冷冷如冰凌。头一次见她如此的灵动,如此的活泼,更想不到重创后的她如此的勇气盛装在眼前领舞。

    他忍不住想冲迎上去,却见九弟痴愣愣的起身微张了嘴立在那里目不转睛的望着春晓,不由咳嗽一声。

    小公主们叽叽喳喳的凑到皇后面前请功,皇后却打量她笑盈盈的赞道:“长公主府上的女儿各个出色,难怪人见人怜的。”

    春晓轻服一礼谢过皇后赞誉。

    “果然是才女,动静皆宜,本宫爱得不舍。”皇后笑盈盈的问她的芳龄几许,读什么书,识什么字。春晓一一对答。

    “皇上,臣妾想恳请皇上做主。”皇后温笑了看太宗,对视一眼,目光交错。

    “啊?梓童请讲当面。”太宗应着,显得心不在焉。

    皇后恳请:“臣妾喜欢春晓这姑娘,聪慧伶俐,人也生得清美出尘,可否收为义女,封为公主可好?”

    皇后话音才落,皇上赞许道:“朕正有此意!就封做孝义公主可好?”

    她望着皇上笑逐颜开的面容,只觉得那句话就爆响在耳边,轰得她一时没个主张。

    她一个小女子,先时贵妃要收她做女儿,如今是皇后,皇上却还一口允诺封她为公主,她岂能抗旨不尊。而皇后提得隆重,远不是在荣妃宫里的戏谈。

    再看昭怀,面色沉凝不动声色。她心里暗惊,一阵痛楚,天壤之别,再没了昔日荣妃宫里闻听她这心仪女子要变作妹妹时的那种不依不饶的取闹。

    难道是他?何苦如此决绝?难道他为了补偿?罢了罢了,怕他无情,这段孽缘覆水难收。

    万人仰慕的公主头衔对她也是寻常。

    温公公在一旁督促:“孝义公主殿下,还不领旨叩谢皇恩浩荡?天大的喜事。” 


拂袖而去
 

    春晓盈盈下拜,身子飘飘的仿佛魂魄出窍,任凭太监引了她大礼参拜皇上皇后,再去拜见诸位皇子公主。

    她头脑一空,低头只看了舞裙边幅摇曳下那微露的绣鞋尖上的绒球,颤悠悠的,如她此刻心情如踩云雾中。

    走到昭怀端坐的案前,温公公笑吟吟的引荐:“三殿下是孝义公主殿下最熟识不过的了。”

    春晓周身如烈焰灼烧,面颊烫得灼痛,牙关里却无论如何难以挤出那几个字,她冷冷的望着他,目光陌生,却淡淡的浮出奚落,巧笑着轻服一礼,望着他骇然凝视自己故作无辜的目光,平静的回敬一声:“三哥哥万福。”

    他苦笑牵动唇角,却不答礼,痛心的望她,那目光如剑一般迅然指向高座上的父皇,父皇正望着他,面色渐渐阴沉,一脸责备。

    昭怀不答礼,她无法撤身,只低垂了眸不忍去望他。咫尺之遥,昔日还是相拥盟定终身的眷侣,如今却要擦身而过。

    昭怀一抖咆哮,倏然转身,大步离席,环佩叮咚声诉说着主人的不满,那份猖狂令满座大臣皇亲们惊得目瞪口呆,咂舌不已。

    春晓的头嗡的一声立时抽空,呆愕在原地进退不得,面颊的余温渐渐退去,心底却暗暗升腾出一丝欣慰的惊喜,无可言状,却万般告慰般令她突然释怀。

    只这一个肆无忌惮的转身,表明了昭怀的立场和愤慨,竟然连高高在上的帝后都不曾放在眼中。

    春晓见荣妃娘娘惊得面色惨白起身,痴痴的望着昭怀远去的身影,徐徐跪在皇上皇后面前谢罪。

    太宗面带愠怒,正欲拍案而起,皇后却一把牵拉住龙袍的襟袖,不为人察觉的细小动作,笑望了皇上一眼道:“麟儿自凤州归来果然酒力渐弱,这不过才饮过两巡,便不胜醉意了。”

    温意的目光豁达的望着荣妃说:“妹妹平身,麟儿也是本宫的孩儿,少年贪杯,同九皇儿一般的无赖。”

    好一个温恭大度的皇后,雍容的举止处事精明,轻描淡写两句替昭怀化险为夷。

    春晓眼前的皇后在灯影中渐渐仪容清晰,谈笑自如的模样都显出首领六宫的气度非凡。

    她心里一阵胡思乱想,记起昭怀执了她的手眉峰一挑那狂傲的言语:“那又如何?我昭怀若是龙,你定是那凤!就不信这龙凤还有个什么嫡庶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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