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脸孔,血色的衣。
那么鲜明的对比,仿佛连那灵魂就要逝去了。
丰星魁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依旧那么漠然,眼底却似乎多了道不舍。
他终究对这个徒儿心软了吗?
他闭了闭眼,道:“走吧。”
“王爷!”洪断,关止游同时叫喊出声。
丰星魁转身,似要离去了,他道:“一个死人,留下也无用。”
蓂夜的脸色白了白,这才脚步不稳,正要软下去。
抹雪动作极快的扶住了她。
“快离开,久了免得师父改变主意。”她强撑着站直,又道,“抹雪,你背我。”
她将伤口用撕下的布块缠住止血,正要离开之际,昭正军三大将都看着她。周围的目光是复杂的,有洪断的怒气,有关止游的不甘,也有岳无忧的敬佩。
她抛下一笑,乖乖地伏在抹雪背上,让他背着离开了。
回头,是自己住了十几年的万重山。
薄雾下,那山越来越远,越来越不清晰。
她将头靠在抹雪冰凉的背上,这一次,再不回头。
☆、53 请求
一行四人刚才下山腰,便听见不远处,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姐!”这样饱含欢喜的声音,分明出自听松之口。
蓂夜、竹吟他们面面相觑,一敲手,猛然才想起那日被遗忘的到底是何人。
听松见了他们,几乎要喜极而泣。想他独自一人游离失所,千里寻主,今日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主子,却毫不自知存在感极低的自己早被人遗忘得一干二净。
蓂夜见了听松,眉开眼笑道:“哎呀,听松啊。几日不见,你倒是壮硕许多。”当日她要抛下听松,本是想与凌天倾作个了断,但久而久之,她倒真的把听松给忘了。
“小姐这一定是眼神儿不好,听松为找到小姐,几乎是茶也不想,饭也不思,都瘦了好几圈了。”听松笑得几分机灵,心里想,主子那话一定是在讽刺,要小心答,小心答啊。
这样熟悉的聒噪声,竟也令人怀念起来,蓂夜不由自主地想笑。
“对了,小姐你怎会要抹雪背着呢?瞧小姐那苍白的脸色,小姐是哪里不舒服?莫非又犯风寒了?”他的话珠子一连串打下来,几乎要人招架不住,可就是这人这话,关心之意却溢于言表。似乎是这才让人发现,其实听松的存在是任何人都替代不来的。
“听松啊,你可是错过了小姐我难得英勇无惧的时候!管他几万昭正遗军,管他师父武功高强,还不是让我出来了。”蓂夜对听松洋洋得意地道。
竹吟听了此话,倒是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主子刚才不是失血过多都快要晕过去了吗,怎么这会儿还话这么多?
“小姐,我们还是快找个地方帮你好好包扎一下伤口吧,还要好好上药。”竹吟道。
既是跟自家身体有关的事,蓂夜便一下子乖巧起来。她点了点头,让抹雪快速背着她先找个落脚处。
“小姐,把布条拆下,我先看看你的伤口。”
“好。”她顺从地拆下草率包扎的布条,露出那一道赤红色的伤口。
那布条才一拿下,琴音就嗅出了不妥。她略微沉思,走了过来,问道:“姑娘,这不是……”
竹吟抓着她的手,那力道紧得让她都发疼了。
他露出满脸挣扎的神色,最终还是开口道:“小姐,你这伤口,怎么这么浅?!”
“竹吟,你这话怎么好象是希望我手上的伤口要更深一点才好?”蓂夜笑得自在,将头靠在椅背上,一片悠然闲适。方才那惨白的脸色又恢复了过来,有了些动人的红晕。
“竹吟哪敢!”这么浅的伤口,那一大滩吓死人的血是从哪流出来的?这个可恶的主子,害他们为她担心得要命!他早该知道,以主子贪生怕死的习性,哪可能真的拿自己的命去赌!
“姑娘,你是用了红苓粉?这种淡淡的气味,要不是我终日研究医药,还真闻不出来呢。红苓粉只要掺了水,便可暂时造出流血的效果。”
“还是琴音聪明。”她夸道,“我将红苓粉掺在匕首刀刃上,袖里还另外藏了一小包水袋,只要适时把水袋挤破,那像是鲜血的红色液体便流出来了,还好以前贪玩有采过这东西玩儿,而且木屋里还留了一点,我便把它全用上了。”
“姑娘真是的,这种事该早通知我们一声。”
“我若说了,你们脸上那表情,师父一眼便能看出不妥。要骗得过师父,我可是真的割了自己一刀的,竹吟,你就快点上药吧。”她看着竹吟半会儿,又道,“力道轻一点,很痛。”
“小姐,如今我们出来了,那要去皇宫见凌公子吗?”竹吟一边不甘不愿地为她上药,一边问。
“嗯。”
竹吟低着头,谨慎地帮她将伤口包扎上。而后沉默了一会儿,看着自己的主子。这样飞扬的神色,分明写满了期待和幸福。
他犹豫,终于还是问:“小姐,兵力不足,却被敌将将王宫重重围住的情况,有多险?”
蓂夜很快敛去了脸上的笑意,收回手,看着自己这护卫线条坚毅的脸。
竹吟又道:“她性子极烈,决不会与夷谡相妥协,夷谡岂会容她?”
“皇城那边,天倾绝对不会对此事放任不管,说不定已有援军前去。怜香她的武功不弱,亦有带兵之才,不会这么快便败下阵来。”蓂夜分析道。
“小姐,你真作如此想?”竹吟神色凝重,剑眉已是揪在了一起。“她树敌太多,有多少人想趁乱除去她?她出身王宫,西皊国是危机四伏之地,就是亲族之间,相残事件也不在少数。西皊王妻妾成群,她为女儿身,却能独揽大权。其余子嗣本就不满,三番四次蓄谋暗算她。这几年来若不是她处事凶残,让那些人畏她三分,恐怕她早已命丧西皊王宫。我从不赞同她的残暴,却常常为她的处境而感到悲哀……如今外敌入侵,那些人恐怕还会联合外敌,狠狠地摆她一道!西皊王是个窝囊之辈,没什么能耐,却野心大得很,万一他狠下心肠,将自己女儿出卖,那她就真的要含恨九泉了!”
“你是怕怜香苦苦保住西皊国,回头却反遭自己亲人暗算?”蓂夜微微一叹,“竹吟,看你平常呆呆傻傻的,怎么对怜香的事就看得那么透呢?”
竹吟咬牙,双膝一屈,便是跪下了。
“小姐,请容我独自赶往西皊国!竹吟这一去,未必能帮她什么忙,但是若要我完全不管,我定会不得安生!”
他不是担心公主,只是那样一个女人,他见得少。若让她就这样香消战火中,以后再听不到她那嘲讽冷淡的声音,他便突然不甘心得很!
“竹吟,你这不是在为难我么?”
“竹吟请求小姐成全!”
蓂夜慢悠悠地又道:“你明知道我一天不看到你,日子便无趣许多,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小姐?”
“我与你一道去吧。我与怜香公主也算相识一场,她如今身陷险境,我又怎能漠然弃她不顾?怜香亦曾问过我是否有意与她联手对抗夷谡,我当初本就想答应下来,现在……现在希望还不算晚。”
竹吟听后心中一喜,主子谋略过人,有她在,绝对比他孤身一人去那战场好。
然而细想后又是眉头紧皱,主子好不容易逃离了师父,又得了凌公子的承诺,他怎可再将她推向险地?
“小姐……你到皇宫去吧。凌公子在等你,而且西皊国太危险,万一小姐有了什么损伤,竹吟会愧疚一辈子的。”
蓂夜微微笑了,竹吟即使心挂别人,却仍然不忘顾虑她的安全。竹吟对她,果然忠心不改。
这便足够了。
足够让她暂且抛下那满溢的思念。
她三年前对怜香说过,若真有要让她以命相护的人,便一定是竹吟和抹雪了。
这个想法,至今不变。
“竹吟啊,难得小姐我有这个兴致帮你个小忙,你这也要拒绝,是不给我面子不是?”她起身,扶起竹吟,又道,“什么时候我决定好的事要因为你一句话就改变了?”
竹吟知她固执,心中却又感激万分,便只得道:“谢小姐。”
“听松。”
“是,小姐有何吩咐?”听松见终于有他说话的份了,欣喜地马上迎了上来。
“你便先带琴音到皇城,西皊国始终不安全,我不想让琴音也陷入危险。”
“可是,小姐……”听松显然对这安排不满,他才刚刚回到主子身边哪!
“姑娘,琴音便先到皇城等候姑娘了。”琴音知道自己同去只会是负累,便爽快地听从安排。
蓂夜点了点头,又对听松道:“你好好护送琴音便是。”
“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出发。”
道上快马奔驰着,援救之心急如星火。
战火仍停驻在西皊国,那一个英姿飒爽的公主,如今可知道她心里挂念的人也在为她担忧?
☆、54 内讧
山之界,风悲切,巾帼烈马歇,却是战火欲燎原。
空寂的山,一如以往,幽暗得像是要噬掉山中的一切。月光洒下,也不知这山上埋了多少人的骨和血,却仅是无情地映照着,留下清冷一片。
夷谡的侵军,怜香的兵将,各踞一方。
战事开始第一天,怜香便自知兵力不足,留在王宫中只能作困兽之斗,毫无胜算可言。她狠下心,当即便决定从王宫中突围。王宫后有一条古道,是通往西皊戚山的,到了那里,她熟悉山形,这点可占个优势。
双方在两日不分日夜的激斗下,终于暂且都罢了手。
然而双方却都知道,这短暂的平和,待到天明之时,便将破坏殆尽。
营火猛烈地烧着,主军营的白色营帐下,西皊国公主的身影可见。本该是婀娜多姿的人儿,如今却显得倦不可支。
这位公主的营帐内只有简单的硬床板可供休息,别说是一国娇贵的公主,就是普通的金枝玉叶,也怕是受不了这样的待遇。然而怜香却不同,她惯了打仗,惯了为国思量。
“公主,你先歇会儿吧。”紫珏又为她泡了一杯提神茶,终于还是忍不住劝道。
怜香从那羊皮地图中回过神来,抬头问道:“父王呢?”
“王说他要找个安全的地方,便带着几个侍从走了。”紫珏说完自个儿叹道,“王这不是自己孤立自己么?希望王别不小心被抓了才好。”
怜香冷冷地道:“就是被抓,他也要有为西皊国牺牲的觉悟!”
有人掀开营帐走进来,咧着嘴笑道:“妹子,你怎么就这么残忍呢?怎么说那可是我们父王,他若被那什么叫夷谡的抓了,你可要救他的啊。”
此人身着王族华贵的服饰,笑起来却有几分流气,这便是西皊王最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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