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那张脸,在那些淡然退去之后,竟似一下子苍老了不少,他的发里竟能看到银丝。
天顺帝想起容景遇比他还小三岁,如今还未到三十,竟有了这副模样。
天顺帝看了容景遇一眼没有说话,只挥了挥手,容景遇便转身走了出去,他明白天顺帝的意思,眼底里满是讥讽。
宇文乾就守在门外,将他脸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宇文乾不由得一惊,却大声问道:“皇上,容太傅……”
“城西的事情和容爱卿没有关系。”天顺帝森冷的声音传来,似含了一抹怒气。
容景遇看了宇文乾一眼后笑道:“让宇文将军白忙了一场,实在是抱歉。”
宇文乾的手握成了拳头,他黑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容景遇大步朝前走去,正在此时,张公公匆匆忙忙奔进来道:“皇上,大喜事,谨相回来了!”
张公公的声音很大,容景遇已经走到了门外却还是听到了,他的身形微顿,一时间心里升直万千的感触,他的眸子里顿时满是难以致信。她昨日里才生产完,今日竟就上朝堂,是不要命了吗?他想到她那张苍白的脸,心里顿时觉得有些堵。
天顺帝在屋子里听到张公公的话也微微有些吃惊,他朝门外看了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道:“哦?回来呢?怎么回事?”他虽然说的很镇定,方才容景遇也对他说了不少的话,心里顿时有些纠结,只是不知为何听到她回来的消息心里终究有几分高兴。
张公公答道:“谨相说在半路收到消息,有人欲取她性命,所以她早早就做了准备,到京城的时候寻了个机会就先躲了起来,等着那些想取她性命的别有用心的人现身。”
天顺帝的眉头皱了起来,却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怒道:“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竟是连这样的事情也敢做!”
张公公答道:“皇上息怒,若想知道详细细节还请谨相痊愈之后自己跟皇上细说。”
“传谨夜风。”天顺帝朗声道。
张公公有些为难地道:“谨相虽然回来的时候早有安排,无奈那些想要杀谨相的人却心思更为狠毒,早已下了狠手,虽然谨相万般小心,却还是受了不轻的伤,还染上了瘟疫。今日来求见皇上,是被人抬来的。她有瘟疫在身,实不能面圣!”
天顺帝的眸子里满是怒气道:“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在京城里胡作非为?”他的话说完之后自己又觉得有些暗然,如今的京城早已没有往年的安定,先有去年冬天的厮杀,后又有了这几日难民涌进京城,如今的京城,不但时有暴乱,还有瘟疫漫延。
天顺帝一向自认是千古明君,可是此时想起京城里发生的事情,又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他预期的那么高明,可是他再一想,又觉得那不过是受奸人的拖累,若没有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京城又岂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张公公答道:“奴才也不知晓,只是听谨相说她有些证据,只是如今身体不好,实无法一一向皇上陈述,却将这一次去千赫草原以及回京之后的事情写了下来,请皇上过目!”说罢,他从怀里取出一本本子。
天顺帝想到明云裳上瘟疫之事,心里有些担心会被染上,没有动手去接,只淡淡地道:“念给朕听。”
张公公听到天顺帝的话后心里满是寒意,却依旧极为淡定地念了起来:“臣沐天恩,无以为报,唯鞠躬尽瘁做好一应事情,可一人之力终究有限。去千赫草原半载,欲荡平匪徒还我朝朗朗乾坤,却因草原湿冷,军士水土不服,纵有一腔热血却难平燕姜,今春春气动,更有不少士兵身染疾病,臣无奈至极,偶察军中疾病是别人用心之人投之,臣已查出眉目,却听到宣诏回朝之诣,臣心甚恨,那奸滑之人竟将事事设计妥当,恐和朝中重臣有关。臣自知病重,恐死后此讯难传皇上之耳,故设计消失,奋力将千赫草原之事报于皇上!但望皇上小心身边之人,但望国泰民安,宇内清平!臣顿首,扣请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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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张公公念完之后,天顺帝的心里已起了波澜,他腾的一下便站了起来,眸子里满是森冷之色,却又问道:“谨夜风在哪里?”
“就在刑部外候着。”张公公答道。
天顺帝的眸子里有了一抹激动,大声道:“宣她进来。”
张公公有些为难地道:“皇上,谨上染上了瘟疫,此时面圣恐有不妥。”
“将她抬进来吧。”天顺帝终是幽幽地道:“朕要和她说句话。”
张公公只得应了一声,然后便出去将谨夜风宣了进来,只是她进来的时候用轿子抬着,轿子的四周用重幔盖着,看起来甚是庄重。
明云裳在轿子里轻声道:“参见皇上,微臣如今染病在身,礼数不全,还请皇上絮罪。”
天顺帝听得她的声音虚弱无比,心里倒生出了几分担忧,他朗声道:“你的信朕看到了,你的事情张德全也告诉朕了,只是朕有许多的疑问。”
“皇上请问。”明云裳轻咳一声后道。
天顺帝的眸光幽深地道:“你如何得知京中有人要害你?”
“回皇上的话。”明云裳轻声道:“微臣自南下朕灾回来之后,数次遇险,知道自己因为受皇上器重而被朝中的大臣猜疑,所以回到京城之后就首手培养了一批门客,让他们留意京中动向。微臣回京的路上,他们无意中得到消息,有人要趁着我回京的机会杀微臣。路上微臣与侯爷商议后决定与其一直被动倒不如主动出击,于是便在京中的准备了一应事情,只是微臣计划的虽然还算周密,但是那人一心想置微臣于死地,微臣虽然百般小心却还是中了埋伏,虽得死士拼死保护活了下来,却遇到了染有瘟疫的难民,一不小心染上了瘟疫。”
天顺帝的眸光深了些,他沉思片刻后问道:“朕派了很多人去找你,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这几日你躲在哪里?”
明云裳连咳了几声后道:“微臣是看到皇上派出来寻微臣的人了,皇上虽然是一片好意,可是皇上对微臣的关心却成了别人有机可乘的杀微臣的机会,所以微臣一直躲着不敢来面圣。”
天顺帝轻声问道:“那你今日怎么又敢来呢?”
“昨夜万户侯找到了微臣,微臣昨夜的烧也退了一些,觉得若是再不见皇上的话,微臣怕没有机会了,所以今日拼死一见。”明云裳喘着气道。
天顺帝的眸光一片幽深,却怒道:“何人如此大胆!”
明云裳没有回答,却轻轻地道:“微臣这一次去千赫草原虽然没能完成皇上的任务,没能和万户侯扫平千赫草原,却悉心追查赈灾银子的下落,微臣几经生死,终于不负圣望,在千赫草原与有燕州的交界处寻到赈灾银子五十万两。”
天顺帝闻言微惊道:“你寻到那笔银子呢?银子在哪里?”
明云裳答道:“微臣进京的时候命人将银子运回了京城,只是怕途中出意外,所以绕行了一圈,进京的时间比较长,到京城外时,就命人将那些银子全部藏了起来,今日已让莫扬运了回来,请皇上查收。”
天顺帝原本一直对他下了诏书可是明云裳却迟迟未回京的事情心存不满,此明听到明云裳这样一说才知道她之所有迟迟未归是因为路上运了银子回来,她将战天南带回京城,不过是要确保那些银子完全运回来。他这样一想,心里倒松了一大口气。
他看着轿子道:“谨爱卿辛苦了!你当真是朕的好臣子。”他此时心里冒出了很多的想法,千赫草原的事情有很多是容景遇的主意,彼时银子丢了却没有更好的法子,那批银子他派了不少的人明察暗访却没有结果,不想却被明云裳找到了。而容景遇口口声声说她就是明云裳,她若是明云裳的话,又岂能分身?
天顺帝的心里原本有几分信了容景遇的话,可是此时在听到明云裳的话之后,便觉得容景遇只怕从头到尾都在骗他。他的心里有了万千的不悦,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真和假很多时候不是靠嘴巴去说,而是靠实际情况去裁断,容景遇弄丢了他的银子是真,而明云裳为他找回银子也是真。这忠与奸在这一件事情上立马见分晓!
明云裳轻声道:“微臣能有今日,全是皇上所赐,不敢有半点不恭,不敢有半分异心。可恨的是如今身染重疾,只怕要负皇上厚爱,这一生怕是再不能为皇上尽忠了。”
“胡说八道!”天顺帝当即斥道:“有朕在,必不会让你有事!来人啦,快宣太医为谨相诊治!”
张公公忙应道:“皇上,请哪位太医?”
天顺帝瞪了他一眼道:“自然是医术最好的灵枢!”
张公公应了一声后便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请灵枢,明云裳在轿子里听到天顺帝的话似无比感动,她颤抖着手轻轻掀了掀帘子却又想起了什么,当下又将手缩了回来,只在轿子里用无限感激地声音道:“多谢皇上,若微臣这一次能逃过大劫,必要为皇上尽忠!”
天顺帝看到她那双伸在轿门边的手,也借着轿帘掀起来的那一刻,看到了她半躺在轿子里的样子,她的模样显得无比的憔悴,眼窝也发黑,许是轿子里光线昏暗,他甚至觉得里面半躺着的人和死人没有本质的差别。尤其是明云裳伸出来的那支手,手上竟有了青青的班块,这一次得瘟疫而死的人身上都有那样的斑块。
天顺帝原本还有的几分疑心,在看到这一切之后彻底消失。
他往后连退了两大步后道:“谨爱卿一定要把身体养好,朕往后还有许多倚仗你的地方。”
明云裳轻应了一声,然后便剧烈的咳了起来。
天顺帝大声道:“快送谨相回府!”
四周的侍卫忙将轿子抬了起来,然后将她送回了谨府。
明云裳才一走,莫扬便带着五十万两银子进了宫,天顺帝看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心里一时间有万千的感触,心里倒觉得明云裳实在是个大大的忠臣。纵然他觉得明云裳在千赫草原的事情没有做好,可是能将这些银子寻回实在是一件好事。
天顺帝轻轻叹了一口气,他原本想要问责战天南的念头也消失的干干净净了。他顿时明白战天南进京之后之直没有进宫复命只怕是明云裳的意思,若是今日里明云裳没有将一切说清楚,他一见到战天南定会治他的罪,明云裳想的倒是极为周到。
正在此时,郁梦离走过来行了个礼道:“微臣奉命去南方平乱,此时特来与皇上告别!”
天顺帝见郁梦离看起来瘦瘦弱弱,整个人更是一点精神都没有,此时脸上竟还有异样的潮红,他微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呢?脸色怎么这么差?”
郁梦离一边咳嗽一边道:“不妨事,只是旧疾复发罢。”
“旧疾复发,灵枢不是说你的身体已大好了吗?”天顺帝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