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么?”
大夫摇头,“人参大补元气,那是久病缠身之人的滋补之物,但他现在却是外伤内滞,什么人参也不顶用的。倒是你们可以在他旁边说说话,要是能让他把那口气再提起来,人就有了一半的活路。再若是能撑上三天,让这伤势下去,命就保住了。这几天,我每天都会来瞧瞧,反正能做的,咱们都做做。”他犹豫了一下才道,“你们也做好准备吧,冲一冲也是好的。”
他叹着气走了。屋子里呜呜哭倒了一片,赵老实拍着床,“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孩子他娘,咱们是不是该把儿子的东西备上?”
备什么?章清亭很是愤怒,这人还有气呢!难道真要去准备后事了?她不信赵成材就这么短命,捱不过去!
“胡说什么呢!”有些话章清亭不好说,赵王氏吼了出来,“我家成材好端端的,你们这都是嚎的哪门子的丧?谁敢再哭一声,别说我拿鞋底子抽他!”
她强忍着心头的悲痛之意,瞪着眼睛望着众人。大伙儿皆收了哭声,再不敢落一滴泪。
章清亭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坚决的站在赵王氏一边,“婆婆说得对!相公现在又没什么事,大伙儿哭哭啼啼的是干什么?有这工夫不如快些干正经事去!这儿有我守着就行了,你们都走吧!”
“媳妇,成材就交给你了!你白天看着,我晚上来替你!”赵王氏身先士卒的带头走了。
等人全都退了出去,章清亭才握着赵成材的手,泪如雨下。
“秀才!秀才!你真的要舍我而去吗?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这么绝情呢?我才刚刚决定了要和你共结连理,难道你什么都不要了吗?我知道你在雨里的时候撑得很辛苦了,可你既然那么辛苦都撑过来了,为什么现在反而就撑不过来了呢?
你若是去了,留下我们一大家子该怎么办呢?你爹,你母亲,你弟弟妹妹都由谁来管呢?
还有我,我x后还要做生意的,若是没了你,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做得下去?要是再遇到难题你让我跟谁商量去?若是有人再来欺负我怎么办?
你别以为你睡在这儿就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你知道的!你一定全部都知道!那你怎么能这么狠心,理也不理我一下?
赵成材,你给我听好了!你若是就这么死了,我立即就找个人再嫁去!
你们那一大家子,我一个都不管!立即把玉兰赶回家去,还有你母亲,她要修房子干什么我都不管了!你别以为我是开玩笑,我章清亭说得出就做得到!
可是,你要是活了,我答应你,做你母亲子好不好?真的,做你的娘子。
你们家的人,我就算是再讨厌,也会为了你跟他们好好相处。
你要支持我把生意做得更大,我也会支持你读书上进,我们夫妻同心,携手并进好不好?
你可还记得,你曾在神前许过愿的,说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现在已经牵到我的手的,所以你不能食言,一定不可以食言的!”
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落下,湿了枕边被褥。章清亭紧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之上,“你摸摸看,这全是我的眼泪!你还要让我哭多久?快点好起来吧!”
赵成材烧得绯红的脸,默然无语。
夜里,赵王氏来了,也是红肿着眼睛,但在人前,却是刚强得一滴泪也不掉下来。让章清亭去睡觉,她守在儿子床边看护着。
昏黄的烛火下,花白了头发的母亲絮絮跟儿子拉着家常,还拈了香在房间里算了方位,参拜四方神仙,喊着他的魂魄,“成材,回来!快回来吧!”
章清亭不觉好笑,唯觉心酸。这个婆婆是对自己不算太好,但此时此刻,她们两人的心却是贴得最近的。
亲自下了厨,煮了一罐小米粥奉了上来,“婆婆,您晚上辛苦了,要是饿了,就吃点这个垫补着些儿。”
赵王氏点头接过,章清亭第一次触碰到了赵王氏的手,那是一双粗糙的,布满老茧,刻着岁月斑驳的手,不说比章清亭的手了,就是比她的脚都不知硬实到哪里去了。章清亭心中一阵抽疼,就是这样一双不漂亮不温柔的手,养活了赵成材和一家老小,若是没来得及享上几天清福,就让这样一双手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上天未免也实在太残忍了些!
心事重重的到外间赵成材往常睡的小床躺下,枕席间似乎还留有他的味道。章清亭心里默默祈祷着:秀才,象你母亲一样刚强一些,挺过来,好吗?
翌日再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了。在接连下了两日两夜的暴雨之后,老天爷终于慈悲的拨开了云层,太阳迫不及待的重又洒下万道金光!
章清亭站在窗外贪婪的看着灿烂的阳光,连压在心头的重重阴霾都消散了不少。
里屋的门没关,赵王氏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已然睡着了。虽然不忍心,但章清亭还是拍醒了她,“婆婆,您要不就在外间好生睡一会儿吧,小心着凉!”
赵王氏惊醒过来,揉揉疲惫的双眼,首先瞧的是儿子,“这比昨日好多了!”
不管她说的是不是实情,但这一刻,章清亭都是相信而且要附和的,“是好多了,相公一定会没事的!”
大夫来了又走了,脸色仍是一成不变。话也不多说,仍是那张药方,没有变化。章清亭心里一沉,却再不多问了。
快到日中,青柏特意来了一趟,“赵夫人,这个是我们从京里带来的外伤药,消肿化淤极是灵验的!”
自从昨日章清亭帮他下**放倒了孟子瞻,青柏对她的气色好多了,话也多了几句,“我们也统共就这么一瓶子,还是临走前我家老太太给爷防身的。这一半爷说给你们,剩下一半我还得给李秀才送去。别看分量少,你只要拿簪子挑那么一点,化在一碗凉开水里,一日三次的擦洗伤口,三天包好!”
章清亭瞧见小玉瓶上头鹅黄的笺子,就知道是上造内用的,应是异常珍贵,赶忙拿了个干净小瓶收了一半,千恩万谢的把他送走了。
怕旁人手脚不稳当,她自己依法炮制了,也顾不得害臊,拿了干净手绢,先把赵成材伤口上的药洗去,再把这个药水抹上,到了下午再换药时,果见红肿溃烂的伤口明显消下去了不少。
晚上赵王氏过来接替瞧见,很是高兴,念了几百句神佛保佑,又感念县太爷的好。到半夜里,她再给儿子擦洗了一遍,章清亭早上起来瞧时,伤口更好些了。
大夫再过来把脉,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你们这是用的什么药?竟如此灵验!照这样下去,命就保住了!”
章清亭怕给孟子瞻惹麻烦,只说是个祖传的一包药,撂在那儿好些年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就拿出来碰碰运气。至于方子,却是早就失传了。
大夫倒是惋惜了半天,这回再开药,那方子就变了,章清亭瞧那上头清热败毒的减了些,添了些固本培元的,便知赵成材的身体有了起色,心中安定了不少。
雨一停,水开始慢慢退却。各家各户都忙着打扫,重建家园。
章清亭跟着皮筏子回到自家马场去瞧了一眼,张金宝他们嘴上说得乐呵,可瞧着他们满面倦容,就知这几日在此过得很是辛苦的。待要找人替换,可自家也是累得人仰马翻的,实在空不出手来。
晏博文反过来宽她的心,“不过是三五日的工夫,水退了就好了,你们也不要太过记挂。只是那马厩已经被泡得软了,恐怕水一退就得垮,现在却是要赶紧筹钱准备建房买粮食要紧!”
章清亭心中也明白,胡同还有两套房子,要是全租出去才好。可这乍受了灾,又有谁肯来租新房子呢?
等她回了家,才知道自己的顾虑实在是太多余了。
天一放晴,方家便被抢着要来租房子的人挤满了。原因无他,这场大洪灾中,唯有这条新胡同是一点都没受灾的,反观后头的老胡同,却是轻重不同的都有损失,所以那些商铺老板们,都愿意来新胡同租房子,谁都怕再有个好歹,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方德海正被一大堆人闹得头疼,正好章清亭回来,“丫头,你瞧这可如何是好?”
有人就说,“干脆竟价吧,价高者得!你家不十两一月么?我愿出十一两!”
“我出十二两!”
“我出十五两!”
……
“大家且别慌!”章清亭抬手示意,“听我说一句公道话!现下大伙儿都遭了灾,若是我们因仗着地方好,把新胡同的房子租价抬高了,那就太不厚道了!况且也对你们不公平。”
众人诧异,不料她作为老板竟能说出这样一番体贴的话来。
章清亭这也是跟赵成材学乖了,钱要赚,但人心也要收买,“所以我这儿倒有个主意,说给大伙儿听听!”
“秀才娘子,你就快说吧!”
章清亭微微一笑,“我知道大伙儿都是诚心想来租房子的,论起来都是乡亲,也没个远近亲疏之说。若是给了你家,不给他家,都说不过去。不如这样,这房子的租价我们还是照着其他房子一样,只是这两个名额就得凭大家各自运气了,咱们抓阄来定。如何?”
“好!”众人鼓起掌来,“到底是秀才娘子,心真公道!”
当下方明珠做了阄来,大家各拈一个,花落谁家当场就见分晓,纵是没租到的也无异议,反而赞赏章清亭的人品。
收了钱,方德海趁机教训孙女,“瞧见没有?这要做事先得学会做人,跟你大姐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又过了两日,赵成材终于从鬼门关前爬回来了。
第二卷 (二一三)家丑不可外扬
(二一三)家丑不可外扬
再睁开眼时,赵成材愣了好一会儿。这是哪儿?
章清亭好不容易才盼到他醒了,却见他目光呆滞,好象不认识这里一般,着实吓了一跳,他不会也跟人换了魂吗?试探性的唤他,“赵成材?赵成材!”
赵成材扭过头来,“干嘛?”声音虽然绵软无力,但目光清明,神智正常。
一听他这语气,章清亭顿时松了口气,“你醒了就醒了,东张西望的干什么?”
赵成材没好气的道,“我怎么知道换了屋子?一下子有些不适应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嗳,那你这几天歇在哪儿?”总不会这么好跟我同榻而眠吧?
章清亭白了他一眼,“我不就睡外头?晚上都是你母亲来守着你的,她这会子回家睡觉去了,这些天,可着实也辛苦你母亲了!”
懂得心疼婆婆了!赵成材脸上微微露出丝笑意,“你也辛苦啦!”
章清亭虽然打了脂粉,但仍是掩盖不住的满面倦容,尤其是一双眼睛。还有些红肿,透着深深的疲惫。
“扶我起来坐坐!”
章清亭拿了被子垫在他身后,扶着他躺高了些,“这样可以么?你身上觉得怎么样?”
“头晕!”赵成材闭目养了一会儿神,才重又睁开眼睛,“给我倒杯水来漱漱,嘴里怎么这么苦的?”
见他有精神说话,章清亭自然是高兴的,忙给他倒了杯温水来,“这天天灌药,嘴巴里能不苦吗?你这些天竟是全靠药养着呢!你能拣回条命来,可多亏了孟大人送来的药,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