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都用光了!刚才那张家小丫头可又管我要钱来着,给我暂且支应了过去。可日子久了,人家总要知道的,若不是亲家,咱们就得赔个倾家荡产去!还别说让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怎么笑话咱们老赵家了!就算是去杨秀才家把聘银要回来了,退了这边的亲事,那小桃真能嫁进咱们家来?就是真嫁进来,那样的媳妇,咱们也养不起!”
赵老实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家好,可这事……唉!”
正说着,赵玉兰回来了,在门口瑟缩着道,“娘,哥……可在里面说,那张……张家姑娘也同意退亲的,她……她也没说要咱家赔那些银子。”
这一下赵王氏可是始料未及,略一思忖立即反驳道,“人家没说要赔,可也没说不要赔,若是出来了,又闹将起来,咱拿什么赔她?就是她依了,她家还那么多人呢!能都依了?你去告诉你哥……算了算了!还是我自己去说,让你哥趁早死了这条心!”
她起身来到院里,赵成栋正踩着梯子开窗户呢,意思是想让大哥爬出来。这北安国因为冬季又长又冷,为了防风挡雪,窗户都建得又高又小,上来下去的着实不易。
“干嘛呢?这是干嘛呢!”赵王氏一见就急了,冲上前把梯子一推,赵成栋倒是身手敏捷的一下跳了下来,赵王氏顺手就赏了二儿子一巴掌,把他推开,自己蹭蹭爬了上去,又把正想从窗户里爬出来的赵秀才给推了进去。
赵秀才一个不稳,“咕咚!”踢倒了凳子,结结实实摔了个屁墩。章大小姐瞧着扑哧乐了,笑得前仰后合。
赵秀才心里那个气呀,脸涨得通红,痛得半天起不来身。
赵王氏爬在梯上可看得真切,既生儿子的气,可也心疼他跌的跤。张嘴就骂起了章清亭,“媳妇儿,你相公跌了,你不知道去扶一把?还拍着手儿看笑话,这是你做媳妇的规矩么?”
章清亭一听可不乐意了,“他有这爬窗子的爱好,关我什么事?再说了,您儿子可不愿意当我相公,正着急出来跟您商量,跟我退了亲好去另娶他人呢!”
她冲赵成材微微冷笑,“我说秀才,你也别商量了,你妈就在这上头呢!你倒是赶紧的和她说上一声,这屋里不是有现成的笔墨么?您大笔一挥,写封休书不就得了?我呀,还乐得早点离开,免得多沾染上你这一身的穷酸气!”
“你说什么呢!有你这么跟婆婆说话的么?”赵王氏不高兴了,这才进门就给她脸子瞧,这还了得?
章清亭也不动气,冷嘲热讽着,“您是我婆婆么?大婶,可别没事乱认亲戚!这位秀才原来是您儿子呀!可他没承认我是他媳妇儿,我连个相公都没有,又来的哪门子婆婆?”
赵王氏站在梯子上气得脸发黄,可仔细一想,又确实是自己家的原因,指着赵秀才骂道,“这媳妇儿已经给你娶进门了!你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以后就好好过日子!”
赵秀才终于疼得缓过劲来,揉着腰臀慢慢站起身来,“娘!您不知道!这丫头根本就是个搅家精!她要是进了家门,恐怕是家无宁日了!”
章清亭咯咯笑得更欢,“听见没?大婶!您就别强按着牛头喝水了,我们早些一拍两散得了!”
“成材!你别胡说!”
赵王氏站在梯子上直跺脚,慌得下面的赵玉兰连声道,“娘,您别动!”
却不妨赵王氏跺下灰来,迷了她的眼睛,一时也就松了手,在那儿揉搓。
章清亭见赵王氏气急,更是得意,拿言语挑拔着赵秀才道,“我说秀才,你多大了,断奶了没?怎么还什么事都要问你娘去?这到底是你娶媳妇,还是你娘娶媳妇?”
“你……”赵秀才指着她气得浑身哆嗦,“娘,你瞧她……这样!”
章清亭笑意更浓,“怎么?受了欺负就要告诉你娘去?让你娘来帮着教训我?哎哟!我好怕哦!哈哈哈哈!”
赵氏母子气得简直是怒发冲冠!
赵王氏若是再出言管教,就落她口实,若是不管,心里这口气更是难平!
“这样的媳妇!打死我也不要!”赵秀才当真火气上来了,转身就找纸笔去,“我要休了你!现就写休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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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四十三)清晨第一战
见赵秀才当真急了,要写休书,章清亭心中窃喜,面上却不露半点痕迹,还刻意挖苦着,“有人似乎讲了半天了,也没见个真章。请问你是不是一时忘了怎么写字?若是真的忘记了,也不要紧,小女子还粗通文墨,想来写封休书还不成问题!”
可惜章大小姐这把火烧得太过了些,赵秀才正提着笔,被她这么一激,气得手直哆嗦,连笔都拿不稳了,这字还怎么写下去?“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章清亭挑眉冷笑,“这欺人太甚的是你家才对!不过是二两银子,就死赖着这婚事不肯退!几次三番为难人,哼,图的是什么?还不就是银子?”
“你胡说!”赵王氏被说中了心病,在上面跳着脚骂,却不料情绪激动,那梯子一滑,竟摔了下去。
“哎哟喂!”幸好并不甚高,跌得也不算重。
“娘!你怎么了?”赵玉兰顾不得揉眼睛,赶紧把她搀扶了起来。
赵王氏借机哼哼唧唧的转移了话题,“成材,你要还是我儿,就好好收伏了你媳妇!让她老老实实的过日子!否则,否则我跟你断绝母子关系!”
她也不停留,就扶着女儿自回房去。
赵成材在里面是左右为难。章清亭提到钱财,确实是个既现实又窘迫的难题。
就算这个杀猪女肯把这账一笔勾销,但赵秀才却拉不下这个脸来领这份情。若是收了,他赵家岂不真成了贪图钱财才强娶的此女?可若是想要骨气,他拿什么来还这笔账?就是靠他那县学里的补助,也得不吃不喝的攒上三年零四个月才行!
这提起笔的休书,却是怎么也无法继续下去。
章清亭可不知他心里的烦恼,还一个劲儿的催促,“喂,你娘都走了,你快点把休书写了,只要这门一开,我就出门去!”
“你就这么想离开?”赵成材心神大乱,索性搁下笔,“难道外面还有相好的等着你?”
章清亭脸色一变,“你管外面有谁等着我?快写休书!”
“我还就不写了!”赵成材心中暗叫惭愧,脸上却正气凛然的耍起了无赖,“母命难违!”
这下该章清亭着急了,“你……你还是不是男人?居然怕你娘?”
“你懂什么?这不是怕,是孝敬!百善孝为先,禽兽尚知跪乳反哺,我是读书人,明理义,可不能做忤逆不孝之事!”
“你还真够迂腐的!”章清亭反过来劝说他道,“你不是还有那桃李姑娘等着你去迎娶么?你怎么这么快就变节了?”
“儿女私情怎可与父母恩义相提并论?”赵成材一气之下,说出这个话来,也是下狠心绝了自己的念头。
与其让母亲镇日吵吵嚷嚷,寻死觅活,倒不如就成全她的心意,娶了这房媳妇。再有,瞧着这杀猪女不痛快,他就开心!
章大小姐倒吸一口冷气,这秀才怎么一下变了?
你若真是如此孝顺,早干嘛去了?这……这可害死她了!若是这死秀才不写休书,那她可就毫无办法,走到天涯海角也是他的媳妇。
“你到底写不写?”
“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写就是不写!”
赵成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你个臭丫头!把我的人生搅得一团乱,那么你就留下来!咱们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他还存了个小小的坏心思,娘不是非要自己娶她么?他已瞧出这两人的水火不容了,那就由着你们斗去!
可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若是母亲和媳妇斗起来了,你夹在中间,能有好果子吃?
可赵秀才毕竟也年轻啊?哪里想得到那么多?眼前只见章清亭吃瘪,心下就痛快,大大咧咧的就往炕上一坐,“娘子,你还不过来伺候为夫就寝?”
美不死你!章清亭上前一掌把他推了下去,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就一个字——“滚!”
赵秀才这下可不依了,“嗳!我可是你相公,你三从四德学到哪里去了?”
“对不起!本姑娘压根儿就没学过,你休了我啊!”
赵秀才痞着脸道,“既然没学过,那为夫就来教你!这出嫁须从夫,你从今以后可要记清!”
“做你的千秋大梦去!我说姓赵的,你是不是真的不肯写休书?”
“当然不写!你是我娶回来的媳妇,虽然本性恶劣,蛮横无礼,但我可是读书人,就勉为其难,发发善心收留你了,日后可要好好听话,为夫会随时教导你的!”
“好好好!”章清亭也被激起了斗志,“你既然要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你要做这个夫妻是不是?那就别怪本姑娘扰得你家鸡犬不宁!”
他奶奶的!章大小姐真想爆粗口了!这一家子都是些什么极品呀!
再说杨秀才一家,左等赵家的花轿也不来,右等赵家的花轿也不到,后来着人一打听,原来一大早的竟又娶了那张家杀猪女!
这一家子简直气得快背过气去。杨小桃哭了一夜,倒真把两只眼睛哭得跟小杨桃似的,名副其实了。可想来也非赵秀才薄情,只是天意弄人,怕村人笑话,只得悲悲戚戚的收拾了行李到亲戚家去暂避风头。
再说回赵家,这个洞房,一夜无语。
确实无语么!两人连话也不讲了,但都是读书人,奉行的是君子(淑女)动口不动手,各自占据了半边炕头,背对背的坐了大半夜,直到快天明时,才实在坚持不住,各自歪在炕上眯了一时,算是渡过了人生四大喜之一的洞房花烛夜。
这一夜睡不好的不止他们,还有外面的张赵两家人。一大清早,张小蝶就被推搡了出来,到他们门外轻轻挠着门,“大姐,大姐!”
“别叫了!去把门打开,打水进来给我洗漱!”章清亭还是非常讲究仪容。再者说,她肚子也饿了,总要洗洗出来见人的。
“哦!”张小蝶见大姐没有生气,放下大半心来。正准备转头去叫赵王氏来放人,却见赵玉兰正瑟瑟缩缩的站在后面探头探脑。
“你来干嘛?”
一贯温柔寡言的赵玉兰好脾气的没有计较她的语气不逊,讷讷的道,“呃,娘让我来看看,若是……若是哥嫂起了,就问他们是不是,是不是真……真做夫妻……”她说得脸都红了,后一句倒是声音大了些,“那就让他们来磕头敬茶,让大嫂烧早饭去!”
章清亭和赵成材在房内听得真切,都有些窘意,赵成材干咳两声,不置可否,只道,“玉兰,你开门吧!”
这算什么回答?赵玉兰有心追问,毕竟还是个大姑娘,想想这都共度一宿了,还有什么好说的?难不成还得关他们一辈子?于是掏摸了钥匙,上前把门打开。
“哥!”
赵成材出来,嗯了一声,也不多话,就自去后面厨房打水洗漱。
章清亭略整整衣冠,也跟着出来,颐指气息道,“去!给我打水,拿镜子和面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