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凌珏竟用这种方式来与他相见。
楚乔有些玩味,他做好了万全的防备,便是怕玄凌珏会出其不意地突然袭击来将乐璇夺回,就如同他刚刚所做的一样。
可玄凌珏却恰恰是反其道而行,用了最正统的通传会见,这是京城外不足百里处,也算得上是天朝的命脉之地,他身为西陵国三皇子私自闯入此地已经是不小的罪行,若是被玄凌珏发现召唤却仍夺命逃窜,玄凌珏便足可以动用军队以监听窃国的罪行将他们所有人逮捕。
这等事一旦扯上两国政事,便永远也说不清了。
一片颇有些深邃的树林因为连日的阴雨多了几分潮湿,那种浓郁的泥土气让所有的熏香都没了痕迹,那满身的土腥气仿佛是在丛林中生存了多年一般,带着树林特有的原始气息。
所有的侍卫都被要求在树林之外等候,只有玄凌珏与楚乔两人相对而立,两人都只是缄默地正视着对方,便已经气势逼人。
许久,还是楚乔憋不住,咬了牙冷声开口:“你单枪匹马而来,便妄图将乐璇夺走?”
“我只是来领乐璇回家。”玄凌珏的话说的极平缓,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哼,”楚乔冷哼,“少拿你那副当家王爷的态度跟我说话,没错,你是王爷、你是原配,那又如何?我敢来,便不可能怕你!”楚乔的语气有些蛮横,他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乐璇夺走,便已经做好了被天朝误解甚至逮捕的打算。
玄凌珏微不可辨地抿了一下唇,竟似乎露出一抹冷笑,却又似乎始终面无表情,仿佛楚乔所说的不过是个并不好笑的笑话,让玄凌珏略带了一分鄙夷:“原来世人称赞的西陵国三皇子,也不过是个土匪强盗。乐璇向来是善恶分明之人,三皇子,若你都不再约束自己的行为,只怕会将乐璇越推越远。”
楚乔咬牙:“纵使你如何说吧,反正我下定了决心要将乐璇带走,她跟你吃得苦已经够多了,我绝不可能再这么坐视不理!玄凌珏,你如此面无愧色地站在我面前信口雌黄,都不扪心自问一下,自从乐璇嫁给你,她吃了多少苦么!”
玄凌珏这才将唇抿紧,只怕楚乔说的没错,自从她嫁到他身边,便一直苦厄不断。
两人的对话似乎便已经结束了,那潮湿黏腻的风拂动着盛夏翠绿的树叶,发出瑟瑟的响声。
不知过了多久,便听见树林外一阵喧闹,楚乔才皱眉,便见卫东匆匆赶来:“三皇子,咱们似乎被包围了!敌军少说也有千余人!”
楚乔不禁皱眉,他轻骑入京,这一整支队伍不过七八十人,即便以一当十也难敌对手啊!抬眼瞧了瞧仍旧抿着唇立在原地的玄凌珏,满心愤愤:“你来跟我谈判,不过是在拖延时间?”
玄凌珏的面色仍旧淡淡:“本王不过是希望给你一个回头是岸的机会。”
楚乔被玄凌珏这一副凡事不急不吵却又一击中的的态度气得喘着粗气,咬紧了牙关才冷冷开口:“你就不怕我挟持了乐璇做人质,逼你退兵!”
玄凌珏微微叹气,竟极耐心地解释道:“第一,你对乐璇的心意我很了解,你不会做伤害乐璇的事;第二,我玄凌珏向来不受人威胁,即便你手中是我最重要的人;第三……”玄凌珏微微顿了顿,才侧头瞧了瞧林外的情势,“若是我猜的不错,如今天鹤已经将乐璇带离马车了,不信你可以让他去瞧瞧。”
楚乔原本便紧皱的眉头不禁纠缠在一起,那英气的眼眸中带着一抹难以置信的惊讶,他从掳走乐璇到玄凌珏追来不过半日光景,那通风报信的男子又身受重伤,只怕入城也至少要将近两个时辰,可玄凌珏居然就能在知道了他的方位后如此迅速地调来千余人,可见他平日里便有所准备。
可即便他早就有所准备,他又如何确定那个一身短打装扮的侍女就必定可以将昏迷不醒的乐璇救走呢?
还不等楚乔命卫东去查看,便已经又来了两个连滚带爬的侍卫匆匆奔来:“三皇子,佛王妃……不见了!”
楚乔不禁忿恨地咬紧了牙关,执拗地瞪着眼前这个沉默平静的玄凌珏,怎么仿佛才顷刻之间,这优劣之势便已经完全变了风向?
玄凌珏看得出楚乔那满心的愤懑,轻抿了唇缓缓开口道:“论理,作为天朝王爷,我该将擅闯京城的他国细作收押待审的,我如今尚未动此心思,便是念及了你与乐璇间的关系和我娘亲与你父皇的多年友谊,所以别用那种委屈不甘的眼神看着我,以你我间的政治立场,我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楚乔,你擅自抢走乐璇,已经是在挑战我的底线!”
玄凌珏的话说的极轻,可不知为何,却又压得人极重,重到卫东在三皇子身后几乎要紧张地喘不上气来,在他的认知中,天朝佛王是个凡事不争的人,可今日一见,才知道他从不是不争,只是很知道自己想要的该要的是什么。卫东叹气,虽然他知道三皇子仍满心不甘,可这一次他已经彻底输了。
楚乔可以听见自己拳头攥紧而发出的咯咯声,可他心里清楚得很,事已至此,他根本没有反击的可能。楚乔咬着牙,冷冷一哼:“我竟忘了,天朝凡是不争的佛王可是个很有政治野心的人,所谓的隐于市不过是等候出击的时机,只可惜如今你却为了围剿我而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只怕你的如意算盘也要落空了!玄凌珏,以你的野心,值得么?”
“输了她,赢了世界又如何?”玄凌珏轻抿的唇角有一抹不以为意的浅笑:“当初便对你说过这句话,只怕到今日你也没有参透。”
玄凌珏并未多言,见楚乔若有所思的垂了垂眼眸,便蓦地转身径直离开。
玄凌珏所派出的近八百人是他的暗夜骑,早就是做好了紧急出征的准备,是可以随时调派的近身卫军。玄凌珏并未让暗夜骑伤害楚乔的一兵一卒,只是确定了乐璇已经回到他身边以后,便将楚乔等人放行了。
楚乔仍是有些不甘地回头瞧了瞧那一支精锐的骑兵,玄凌珏这支队伍,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一个蛰伏了十六年的王爷,是何时拉拢了这么多死士为他效命的呢?
楚乔也不得不承认,玄凌珏身上有一种不同于他人的人格魅力。
见楚乔的人马逐渐走远,玄凌珏才皱着眉急匆匆赶到了乐璇身边,虽然已经确信了她回到了自己的视线范围,却仍是心有余悸。她应该在寒冰洞中躲过这个炎热的夏天的,可如今在这种仍有些暑气的天气下睡了有五天了,他是不是该庆幸这几日的连绵阴雨让天气虽闷却并不十分炎热?
可看着乐璇那光洁的脸庞仍旧是有些燥红,显然还是适应不了这样的温度。
玄凌珏的唇不禁又紧抿在一起,略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开口:“随我送王妃回无忧谷。”
“王爷!”带兵的天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如今京城的局势恐怕等不得王爷去一趟无忧谷再回来了,王爷将王妃交给天泽吧,暗夜骑保证誓死保护王妃安全抵达!”
玄凌珏摇了摇头:“此事不用再议,动身吧!”
“可是……”天泽似乎还想要多说些什么,却被站在一旁的天鹤使了眼神,不得不噤了声。
才不过刚到黄昏,那阴云密布的天空便已经不见了一丝光亮,整个天空阴沉得如同下一刻便要世界末日了一般,那红墙之中早早便掌了灯,可仍是因为连日来的阴雨而略显晦暗。
“太后娘娘,”刑妪端了一身刚刚用香薰烤干的衣物缓缓走入寝宫,“天气潮,还是换一套干些的衣服吧!”
童佳花白的眉毛微微皱起:“二皇子那边还没动静么?二皇子和四皇子都是孝顺的孩子,皇后已经被羁押一天多了,他们不兴兵讨伐、也不趁乱劫狱,到底是在做什么打算?”
“会不会是如十皇子一般,为了那皇位而背弃了皇后?”刑妪微微试探着问道,毕竟皇位才是最实在的东西,为了那皇位,太多人会选择背弃自己的曾经。
“若是连他们俩也背弃了皇后,那皇后的教育未免也太失败了,所有的儿女中,出了一个十皇子还不够么!”童佳微微叹气,她虽然与皇后是政治上的仇敌,可却又都是为人妻母之人,她应该足可以体会到被自己的孩子误解和背叛后的心情。
就如同她在慈宁宫被软禁了十六年的心情一样。
“主子,您当真要推十皇子登基么?十皇子毕竟……”刑妪的话说的吞吞吐吐,可他心里很清楚,十皇子是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若太后真的将十皇子推上皇位,只怕不出两年便会被十皇子倾覆。
童佳略吊了吊眉梢,不置可否地打断了刑妪的话:“刑妪,人老了,说话也要注意些分寸,如今的慈宁宫可不是座死城了!”
刑妪看着皇太后的神情,便已经知道了答案,便霎时跪地给了自己几个巴掌:“老奴知错,老奴知错。”
才刚刚扇了两巴掌,便听见门外有个小太监通传道:“太后娘娘,四皇子求见。”
“宣!”四皇子?童佳也不禁微微扬眉,果然还是来了!
四皇子仍是一身黑衣,从容地大步迈入了慈宁宫的东寝,抬头瞧着他似乎有许多年都不曾看见过的皇太后,原来她已经这么老了!在四皇子的印象中,皇太后三个字似乎还停留在当年那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巾帼枭雄,那登高一呼间便可指挥着千军万马,可十六年过去了,曾经那个英姿飒爽的老太太也已经老到有些让人唏嘘。
“老四给皇祖母请安。”四皇子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只是恭敬请安。
“起来吧,是为了你母后来跟哀家求情的?”童佳的眼睛里流露着矍铄的光芒,却似乎还有些许无奈,“老四,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但你母后罪证确凿,哀家也很为难啊!”
四皇子并没绕弯子,只是轻轻一笑:“是,老四让皇祖母为难了,可也许老四手中有皇祖母更想要的东西呢?”
童佳抬头,这是来跟她谈条件的?不禁冷笑:“说来听听吧!”
“老四斗胆,不知用传国玉玺换我母后一命,可值得?”四皇子抬了眼,那笃定的眼神昭示着他的势在必得。
“传国玉玺?”童佳微微扬眉,“你在与哀家说笑么?传国玉玺如何会在你一个区区皇子手中?”
“传国玉玺当真不在我手中,”四皇子轻轻浅笑,“它被父皇放在了萧山的皇家宝藏之中。”
皇家宝藏?萧山地宫?童佳微微眯眼,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四皇子,他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分明已经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地宫的钥匙她是见过的,分明插在了佛王妃乐萱的头顶,难道……童佳勾唇:“佛王妃在你手中?”
四皇子也有些惊异,他才只是说了这么两句,皇太后便已经知道了他的意图?四皇子收回了眼中的惊讶,勾唇道:“皇祖母果然心思缜密,不错,老四的确是夺了佛王妃收入自己营帐。不知老四用那朱钗来换母后,可还算值得?”
童佳不以为然地一笑:“若哀家说哀家不想要那朱钗呢?除去了你母后,是为天下造福,哀家又怎会为了区区一个朱钗而背弃天下呢?”
四皇子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那皇祖母想要什么?”
童佳的神色有两分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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