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背脊发凉。这墨夷,这时比阿娘还要恐怖,我不由就瑟缩着低下头。
关键时刻,却是六哥温了嗓音道,“这事是我的疏忽,是我没有顾及到小玉。”
我感激地看了六哥一眼,却又听得另一声柔和,“墨大人莫要对小玉生气,是妾身连累了她。”
我循声望去,这时站在外围的四嫂已经重新将面纱覆好,垂眸静立的模样,与当年。。。早已大相径庭,甚至连当年的一点影子也再找不到。
这样的差距,让我心中蓦然生涩,在反应过来以前,我已听得自己干涩的嗓音,“四嫂,这一次出门原本就是想要过去看看你的,不想却能在这里遇到,你要不嫌弃我和六哥叨扰,我们晚上可以到你家吃饭不?”
我说完,只觉头顶上狠狠落下一道视线。
我瑟缩地避开,只看向四嫂。四嫂清亮的眸子看向我,一怔,又蓦然一笑,“好,我也很怀念我们曾经在一起玩耍的日子。”
四嫂说完,眼神便落到我旁边去,却不说话。
我终于再也不能装作没看到了。我僵硬地转身,扯了扯唇角,勉强笑道,“墨夷,你要和我一起去吃饭吗?”
后来,我和墨夷便同四嫂一起到了瑞王府。
陆籍说她觉得我们今天可能闯了大祸,她要赶紧回家去问问她那个门房老爹,看能不能找什么门道,让墨夷可以从轻发落。
陆籍还说,她虽然很不喜欢墨夷,但他毕竟救了我一命,她纠结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她要爱屋及乌一下,让她的门房老爹帮帮墨夷。
陆籍在说这一番话时,说得极为认真,眉头微微蹙着的模样甚至让我差点笑了出来。尤其是那一句——“让我的门房老爹帮忙救墨夷一命。。。”
而六哥,便先送陆籍回家去了。
这却不是重点,重点是,六哥还将我的阿因也带着去送陆籍了。
这让我很无奈又很想自哀自怜一番。
说来也是我嘴贱,我眼见六哥要去送陆籍,墨夷又一直紧紧盯着我,那压力太大,我就灵机一动提议,“六哥,要不让墨夷和你一起送陆籍回家?”
我说完,除了陆籍那一声悲鸣,“我不要!”,其他人立时静默了。
我自知形势不妙,就要立刻挽回说,“当我没说。”哪知,话还没出口,墨夷就先一步提议,“如果玉儿担心,那便让阿因也跟着六哥过去,以策万全?”
陆籍那厮,想应是憎恶墨夷到了一定境界,恶到连爱屋及乌的决心都扯不平一些,这时听得还有阿因可选,立刻便咋呼道,“好,好,阿因来送我。”
于是。。。
我就和墨夷单独到了瑞王府做客。
四嫂笑着说让我们在大厅稍等,她这时这一身衣服太不成体统,便带着婢女下去换衣服去了。
我和墨夷两个人单独坐在一起,我顿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我低垂着头,极力淡化自身存在感,却仍能感觉到头顶有道灼灼的视线一直追着我。
良久,墨夷才淡淡一叹,“以后出宫,跟我说一声,我和你一起,也免得我出来找你找得辛苦。”
我下意识回道,“你找我做什么。”
我话说完,空气霎时一绷。我抬头,正见墨夷对着我笑,“你说我找你做什么?”
他那笑让我浑身不由一缩,又回想起刚才,若是真如他所说的他要是晚到一步,可能真的断手断脚的就是我了。心中后怕,我便低低道,“刚刚,谢谢你。”
墨夷微哼,淡道,“谢就不必了,你是我的妻子,我只是在爱护我的人,我只盼你也能稍微懂得自保一些。”
我心中颇不甘,嘀咕道,“我哪里会知道他力气那么大?而且我那时是去挡他的手,又没有去挡他寒光闪闪的剑,我觉得我已经很自保了。”
“你还有理了?你不知道温二公子天生神力,名满京城吗?”
我擦了擦冷汗,“现在知道了。”
墨夷一滞,又冷道,“好,撇开这一次不说,那前两次呢?”
我心中微惊,看他,“前两次?”
墨夷脸上一僵。
我道,“你记错了吧?我这人生平见义勇为也就这两次了。上一次是吟妃在我面前跳水,我想我反正会。。。扑腾两下,这才跟着下去的。”
我据理力争,墨夷便在我的据理力争之下哑口无言,只静静凝着我,再不如先前一般逼人。
眼神却已经变得深远,他深深地看了我良久,却突然嗓音一哑,道,“玉儿,我真想早些将你娶回。”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真是把我抽得神魂颠倒的。。。
24
24、第二十四章 。。。
“你想将婚期提前?!”
我大惊,下意识就伸出手指指向墨夷。眼风处,我见我的手指微微颤着,我想,那应是我悲愤莫名之下的颤抖。
墨夷似乎愣了一下,而后,忽而对着我一笑,笑得风情万种,“那你意下如何?”
我条件反射地就开始摇头,但见墨夷脸色微沉,我心中一凛,一个激灵,慌忙镇定住,寻了个理由,稳声道,“我对你总归还不甚熟悉,我是希望凡事循序渐进,不必急于求成。”
我虽然对墨夷不甚熟悉,但我心中隐隐是知道的,他这人刺激不得,越是刺激他,他越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是以,这时我便不敢明目张胆地告诉她我不乐意,只绕着弯地安抚他。
不料,他却轻笑道,“嫁给我之后,朝夕相处,同床共枕,你对我会熟悉得更快。”
我的心一瞬间拨凉拨凉的,特别后悔今天和上官景出了宫。
真是孽缘!
四嫂这时已经换了衣服出来,王府之中,摘去面纱,露出原本白皙姣好的面容。四嫂面貌温婉,身材窈窕,乍看之下颇有诗书气质。但其实。。。她也是表里不一的一人。
想到这里,又回想起酒楼所见,心中顿时微涩。
物是人非,四嫂怕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恣意潇洒的代旋了。
她温和地笑看着我,问,“坐着嫌闷,之之不带墨大人在王府中随意走走?”
我看了墨夷一眼,回道,“你见过有谁去别人家做客,主人还没出来,她自己就乱蹦达的?”
四嫂一笑,“哟,你这是反问呢还是疑问呢?我记得当年你和上官景过来,可全没有把自己当客人的,将阖府上下闹得是鸡飞狗跳,上官启好几次都想偷偷派人去皇宫送信儿了,还是我硬拦下的呢。”
上官启,四嫂说出这三个字时,饶是我心中也跟着沉重窒闷,她说着,却已经如平常了。
我又想起那日所中之毒,双眼一瞬间酸楚,我深吸了一口气,道,“他又不是六哥。”
“他却是你的丈夫啊,你还有什么可生分的?”
“这不还不是吗?”
“你想要快一点是吗?”
最后这一句,听得我心头一跳,我循声望去,墨夷正微勾着唇,邪邪看着我。
我心口一窒,偏开脑袋。
四嫂这时一笑,道,“今日天气好,之之和我一起去园子里坐坐吧。墨大人若是不嫌弃女人家闲话无聊,一道过来?”
墨夷一笑。
这一瞬间,我特别后悔招惹上了墨夷。
酒楼里,我对四嫂说的话并不全是客套话,尤其,我这一次出宫,确实是有意想要来看看她。这时却带上了个墨夷,我总觉得,像是坏了事儿。
墨夷在一旁,许多话,我还要如何问?
只是这时六哥也不在,将他一人丢在这里自己和四嫂去赏花,我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我这人总是这么善良。
于是,我就带着墨夷和四嫂一起去园子里赏花了。
在亭子里坐下,四嫂亲自煮了茶,我见她这时动作手法有模有样的,忍不住笑,“什么时候长进的?都学会煮茶了。”
四嫂淡定一笑,“你知道我素来只爱喝茶,却是你四哥煮得一手好茶,原来也是他为我煮,这时没有他,便只能自己动手了。”
心里又一沉,而四嫂却仍旧谈笑着如常,我苦笑,“四嫂,莫要再提他了,提他难受。”
四嫂笑着摇摇头,“之之,你还不懂,我既决定留在这里,这一生便不会再回避他。他即使不要我了,我也会一直将他记在心上。而一旦刻到心里,一切就又回到了从前,他就在那里,不论生死。这样一想,便没有什么可难受的。”
我确实不懂,她说了这许多,却只是将我说得更难受了,我脱口问道,“你真的不打算回家?”
四嫂看着我,淡而坚定,“这里就是我的家。”
我一滞,再说不出什么话。我只是想不到,都三年过去了,她还是这么坚定。
三年前,四哥过世,四嫂的爹爹是太子太傅,阿爹阿娘怜惜她,特准她不必随四哥殉葬,可以回娘家。
皇家下这一道指令,其深意便是恩准了她可以再嫁,往后可以拥有新的生活。
可是四嫂却不,她就是不走。据说,当日代太傅亲自带人来接她的时候,她手握匕首,以生命要挟。
四嫂的大哥军人出生,手段强硬,并不受四嫂威胁,就要强将她掳回。四嫂便在众人面前将匕首生生刺进了自己胸口。
代家人这才终于不再逼她。
宫中有人闲嗑牙时都说,时间一长,瑞王妃自会想通。毕竟,过世亲王的妃子,拔毛的凤凰不如鸡,日子艰难不是她能承受的。
却没有想到,四嫂这日子一过就过了三年,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她平日深居简出,也谢绝他人的拜访,瑞王府自四哥死后,终于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
那个原来的代旋,也渐渐淡出了我的记忆。这时的代旋,再不是当年那个在皇宫之内和我玩耍、骄纵又有些小嚣张的姑娘了。
我想起酒楼之中的画面,堂堂亲王正妃,竟然会被小小一个将军之子调戏,想来,代旋的日子也确实是不好过。
我道,“回宫之后,我定让阿爹对瑞王府多加照管。”
四嫂微怔,转瞬,脸上已经恍然,笑道,“皇后娘娘这几年一直对瑞王府照顾有加,便是爹爹和哥哥也派了人过来,只是今日之事确实只是个意外。我许久不曾出过王府,这一出门只带了雪雁一人,哪里想得,招惹了外面的登徒子。”
她说着,又突然沉了神色,看向墨夷,“倒是墨大人,那温兆廷是寰妃娘娘的亲弟,近几年手握兵权,他这人虽是战场勇猛,但为人却极为护短,尤其是他这二子温晋鹏天生神力,他更是溺爱得狠。你如今下手不留情,怕皇上那里,不好交代。”
墨夷一笑,轻轻瞥过我。
我听得四嫂说这其中厉害关系,方知原来那人竟是寰妃的娘家人,心中微沉,我道,“四嫂不必担心,是那温家人先调戏你,再对我无礼,我会如实告诉阿娘。”
四嫂听了,噗哧一笑,“这事你还敢告诉皇后娘娘?”
我脸上一僵。
是啊,我被人从楼上扔下去,我还敢去告诉阿娘?我那不是自己找死吗?就上一次,我被人下毒,她放过我就已经很勉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