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这也是四哥的女人。
“奴家是将军的侍妾。”她脸上浮上淡淡粉色:“您是七小姐么?先穿着奴家的衣裳吧,这……都是没穿过的,等回头找了裁缝再给您做几套……”
我头发上的水珠都没有擦干,滴滴掉在肩头晕出小小的圈。见她时还颇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只得潦草地点了点头。她便也不再多言,甜甜一笑,道:“七小姐若有事儿可以遣丫头去东边厢房那边找奴家……那奴家先告退了,小姐好好歇着。”
她前脚出了门,后脚那管事婆子就冷冷一笑,冲我道:“七小姐,您喜欢这女人么?”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当年在长安的时候四哥和六哥的姬妾们那些破事儿我从来都懒得搀和,可在这地方难不成这管事婆子和四哥的侍妾也还有冲突?
于是我决定卖傻:“她又不是我的,一个侍妾而已,四哥喜欢不就够了么?”
那婆子讪讪一笑,道:“七小姐好脾气——其实老身想着,若是七小姐愿意统管这府里的事情,说不定还要好些……”
我摆手,玩命摆手:“可别,我出身行伍,使刀弄枪还算可以的,家事却真是不会管——你不会想看着我一把火烧了账房吧。”
那婆子扑哧一笑,眉目间瞬时松快几分:“七小姐真是快人快语,生得又这么好看,老身还从没见过比小姐更漂亮的姑娘呢——陆将军好福气。”
我“诶”一声:“你们都知道啊?”
“小姐和陆将军也算得上袍泽战友了,这样的缘分可是让一般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婆子笑得眼睛弯起来,谄媚之意明显:“哪天小姐和陆将军成亲了,可一定是神仙眷侣。”
我笑得更僵,答道:“罢了,我与陆将军都不擅管理家事……神仙眷侣什么的莫提,先得请个好管家才是。”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婆子问我要不要管家也就是个圈套。她之所以忌讳四哥那个侍妾,多半也是因为那侍妾拿起了主母范儿想揽起家事的缘故。方才我一推脱说自己没那本事,她待我的态度立马更谄几分——也得说这是襄州,人心到底简单。相比在长安时我房里的丫头们偷偷聊起的四哥六哥那些姬妾们当面笑如花样背后刀光剑影的城府,这婆子简直天真坦率到可爱的地步。
至于那个侍妾,几句话里也显不出多有心计的样子。这样才好!否则后宅里圈圈套套,就算我有意置身事外,也难说会不会被扯进来。襄州城里头可没有我娘亲那样神明一样的老太太镇着,闹起来多不好。
“不瞒小姐您说,老身见了小姐可就爱上了。”婆子的眼眯成缝,睫毛里看不清她神意:“若是小姐嫁走了,老身也想跟着小姐去……”
……这是急着找下家吗?我干嘛嘴贱提到请管家啊!
我只好装着听不懂,哈欠一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儿呢——我有些累,想先睡一阵子,饭食什么的怎么办?”
“老身过会儿遣人给小姐送来。”她答,这次却有些讪讪,紧跟着便出去了。
房门关闭,我这才得到机会打量一下这间房子。家什摆设很是干净,若不是专设的客房,就该是刚刚我同四哥还有小陆说话时有人来收拾打扫过了。但不知道是那婆子还是四哥那位姬妾主持的。
只不过,这主事的人还真是细心——比如,墙角还给我放了刀架,再比如,我沐浴时换下的慕容那身铠甲也被人擦拭干净,整整齐齐撑在了木人上。
至于原本缠在腰上的软刀,也已经擦拭干净,放在了刀架上。我走过去,将那刀拿起来,心里头却一时不知道什么滋味。
那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两年没见,就不喜欢我了么?
可是婚约还是在的……他还没有和四哥说断了这门亲事啊,总不会是为了前程才屈就吧?
我越想越是郁闷,信手砍了那刀架一下,结果自然是只有更郁闷——刀架应手而断,而余势未消的刀刃在我腿上划了一道口子……
于是我借着腿受伤了的借口逃掉了小陆原本期待我自觉进行的练习。
这法子真好。我在将军府里呆了七八天,每天都睡到鸟雀在窗外叽喳了才睁开眼睛,全然忘掉这城外头还时刻可能打仗。
但话又说回来,我这种消极怠工也颇有几分是故意想气小陆的——你不是要公事公办么?你若不来找我,我就不做你交代的事情,就算坑的是我自己我也不做。
不过不能不说这个看起来就很呆傻的办法很是有用。我的好日子就过了那么几天,小陆便杀气腾腾地通过我四哥把我拖了出去,第一句话就是:“你是真懒啊,还是真懒啊?”
作者有话要说:少壮不努力,年年岁岁考会计。
请原谅我的更新速度,现在一天能弄出三千字贴给大家看的话,那那玩意儿肯定是分录……(合并报表你妹投资性房地产你大爷!所得税你是上天派下来玩我的吧?!是的吧?!
☆、第六十四回
“不是懒……”我指指自己的腿:“那天受伤了。”
小陆眉头登时一皱:“哪天?你来襄州那天?可我走的时候你好像还……”
“不是……”我顿足,咬着牙:“我手贱,我……我准备睡觉的时候拿刀转了个花儿,就,就砍到自己了。”
于是他怔住了。那表情若要形容,只能是“哭笑不得”——或者说想笑又不敢笑……
好一阵子,他才道:“你怎么……所以叫你练刀啊,以后万一碰到危险,别人还没伤你你就把自己砍伤了可怎么了得?”
我狠狠剜他一眼:“都怪你。”
“……怎么怪我了?”他终于笑了出来。从我到襄州这么久,这是唯一一次看到他彻底放松的样子:“怪我当初没更严格地训练你?”
我只好恨自己嘴长,半晌才道:“谁让你那个态度——我心烦才不小心砍伤自己的。”
小陆嘴边的笑容瞬时凝固:“我……我的态度……有问题吗?你是想多了吧?”
“怎么没问题?”我见他抵赖,心里头顿时就窜起一把火来:“你那时和四哥说话的态度,分明就像是个外人——你,你是不是觉得咱们不如从前亲近了?”
“大概是分开的时间久了吧。”小陆轻咳:“有点儿生分——不过我觉得没什么变化啊,你。就是有那么一点儿瘦了,可以多吃点东西,你还是再胖些好看。”
这是什么话题啊。我皱眉,抢过话头,强调:“我胖不胖要你管么,而且那明明不是生分,你……你那样和四哥说话,分明是把他当做上峰的,全然没有一点儿一家人的感觉……”
“他本来就是我上峰,有错么?”小陆似乎有些困惑地眯起了眼睛,轻声道:“我不想让人觉得我是靠你的关系才被重用的,再说,我的确没有靠你。虞将军眼里我只是下属,而我眼里他也先是将军——你想太多了吧?那样说话,我以为并没有问题。”
“那和我呢?或者你还要说在你眼里我先是将军的妹子?”我气急,脱口问出才觉得脸烧得发烫:“你同我说话也那么……那么生分!话虽然没说错,可我看得出来,你连看我的眼神都和过去不同——你……”
“我怎么?”小陆方才无奈又有些想笑的表情彻底消失了,他脸上,有种堪称“慎重”的意态浮现出来。我甚至可以看出他有些紧张。
“如果是因为不喜欢我了的话,那么去和四哥说退婚好了,我才不会挽留呢。”
他的表情瞬间尴尬到死——或许我有必要交代一下这里是什么情况。我被四哥遣人叫出来之后那丫鬟也飞快地跑了,明摆是“才不要偷听小姐的隐私呢”的样子——看起来很有道德是嘛?可她把我带来的这地方是个四面都没有墙啊柱子啊之类的遮挡,连高点儿的草都没有。这恰恰意味着,不管这里发生什么,任何在半里地之内的人都能看个清清楚楚……
顺便,还有一句话叫打闷雷才下雨——我刚刚那句话虽然声音不大,但配合上我悲愤且傲娇的表情,再接下来的很可能就是肢体上的象征性打击了……咳,简单来说大约就是兔子腿加王八拳,然后整个人朝他一砸什么的。
所以小陆惊吓和尴尬,应该都是难免的吧——不过这是我后来才想明白的,当时看到小陆那既窘又急的表情,我却只觉得无穷委屈,眼泪登时就下来了,可还是站的笔直,丝毫没有朝他胸膛靠过去的趋势。
当然这不代表我多强大多独立多坚韧,我只是没想过要趴在铠甲上头哭而已。众所周知那玩意是很硬的,脸贴在上头决计不会舒服。更别说这东西还不干净,要真是趴在那上头哭,过会儿莫说妆得重化,就是脸也得好好洗一遍……
于是我就那么坚强地站在原地啪嗒啪嗒掉着眼泪,陆慎也就站在他的原地看着我,好一阵子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知道从哪儿拽出一块汗巾来糊在了我脸上:“你就是在怕这个?”
那是“糊”啊,真心是“糊”啊!我愤愤把那汗巾揭下来:“怎么?!你这帕子洗过没?”
“你觉得我是那种不洗汗巾还带来带去的人么?”小陆嗤笑:“不过也难说,你还觉得我会是不喜欢你了还要去退婚的人呢。”
“你……你什么意思?”我盯住他。
“退婚这事儿呢,我是肯定不干的。”他道:“至于我的态度是不是有些生硬让你觉得我不把你们当自己人,那是……有别的原因。这事儿现下还不好同你说,但若有一天能说了,你会明白我的心意的。”
我刚刚下去一点儿的火气又蹿上来了,盯准他:“不能说是什么事情么?如果你不说我就不信呢?”
“那你就不信吧。”小陆想了想,很慎重地回答:“反正取不取消婚约你说了不算,你爱不信就不信好了。那什么,你是想哭么?哭的时候不要用力揉眼睛,会肿。轻轻擦擦倒是可以。”
听完这句话我还能有什么感觉呢。我第一个想法是狠狠朝着他鱼褟尾挡着的那个部分踹过去,这招虽然下三滥了点儿但还是相当有用的,当年唐雪燕说如果武器也没有了对方离你的距离也够近的话可以毫不大意地用起来;第二个想法稍微淑女些,是想抽他一耳光,这样既可以防止踢出毛病来,也可以防止我动作过大腿抽筋的掉场子景象发生;然而转瞬之间我的第三个想法冒了出来——于是我相对平静地问:“当真不能告诉我?”
如果忽略掉我说话的间隙里牙齿咬出的格格声的话,这话乍一听还真挺像是撒娇的。
但陆慎何许人也,我的委屈都没办法动摇他的立场,此刻的半威胁自然也是什么用都没有。他摇头,面部表情很平静:“迟早要告诉你,但现在不行——真不行,你咬我也不行。”
“……那你走吧走吧,我不要见你了。”我心里头其实也弄得清这状况,他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