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太阳射进屋内,晓云眼晴正觉得有些晃眼,敲门声便响起了:“云儿,醒了吗?四公主去清水苑了!”
晓云忙掀了被子起身,在镜子前理了下头发和衣服,打开门,紫英已经在门外等着了,看了她的仪容便道;“走吧!”
走至清水苑里,远远瞧见蒂娜沿着湖岸走着,脚步缓慢,眼睛幽幽无神的瞧着远方的某个点,行动处透着懒散,整个人瞧着都是毫无精神的。身后跟着的十几个婢女、奴才都低垂着脑袋,屏声静气的走着,唯恐发出一声声响,连阿罗也是脸色苍白,眼眸低垂。
由于德姬早有交代,让她瞧着蒂娜神情稍好时再行动,因此留在原地先观察着。
正欲出现,之间远处桥上走来一个少年公子,服饰看上去并非楼兰人,而且面生得很,那人的目光看向蒂娜时,脚步变得快了些,朝着蒂娜急急走去,晓云忙顿住脚步,细细瞧着那少年的服饰,只觉得眼熟得很,脑中蓦然一闪,想起来楼兰市集里常常往来的匈奴人便是这样的服饰。
那人越走越近,面貌也渐渐清晰起来,浓眉俊眼,鼻子**,眼神如鹰般锐利,可他看向蒂娜时,眼神却忽然变得很是柔和。真是个难得的英俊男子,且与铁骞毅不相上下,晓云看着看着微皱了皱眉,他的样子居然看起来挺眼熟的,像是在哪里见过,可想了一想,又实在是记不起来。
她摇摇头,去看蒂娜的脸色,惊奇的发现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还有一丝嫌弃,撇了撇脸,故意不去看他。
那少年却向蒂娜恭敬的行了个礼,含着笑说了几句话,开始时蒂娜还很有礼貌的回应着,后来却颇有些不耐烦,连正眼也不去瞧他。
少年忽然停住了说话,瞧着蒂娜的神情有些发愣,最后自嘲的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只做工拙劣的木盒子,双手捧上,说道:“很久前便买下了,但这时才给你。路边的小铺虽不甚华丽,但处处透着精致,这礼物也是精心之作,还望公主能够喜欢!”
蒂娜有些鄙夷的瞥了瞥嘴,冷冷的瞧了一眼木盒子,不做回应,见那少年一直盯着自己,便道:“你不过一介侍卫,做出这些是早就违逆了自己的身份,今日之事本公主就当没发生过,下次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少年定定的瞧了她一会儿,摇头笑道:“你是瞧不起在下的这份礼物,还是瞧不上在下这个人,这个身份?”
蒂娜自傲的笑了笑,微有些嘲弄:“你说呢?”便要拂袖离去,看样子,她这段日子过得及其不顺心,竟然连对着匈奴来的使节一点面子也不给。
少年似乎也觉察到了她的不耐,苦笑道:“看来公主还是瞧不上在下的这份年物!”他将盒盖缓缓打开,晓云隔得远,瞧不见是什么,却见蒂娜淡淡扫了一眼,神色未变:“果然是路边小摊买的石头珠子!”
少年将盒子盖上,苦涩的笑道:“看来公主是不喜欢这件礼物,幸亏我聪明还选了另外一件,你瞧瞧!”他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蒂娜正要嗤笑他,却见荷包里取出了一各手绢,远远看去是淡绿的颜色,在大漠里,这样的颜色最是清新扎眼,手绢上似乎还有绣花。
晓云眼睛一瞬不瞬的瞧着帕子,虽然有点远瞧不清花样,但是这样的帕子只怕在整个楼兰都难找出第二张,她一愣之下,忙又仔细看了看少年,终于想起在哪里看过他。
原来那日在铺子,跟在德姬和紫英身后进铺子的少年便是这个匈奴人,他挑来选去,原来竟是为了送给蒂娜。那么……他手中的那个木盒子里装的是……那对血红色的珠链耳环!
有些震惊,她盯着瞧了盒子许久,也没去注意听二人说话,只最后听到蒂娜说道:“以你的身份不该出现在这里,你是为你家王子求亲的,自己却在这里献殷勤,若我将你告发,你觉得你还会活着回去见你的爹娘吗?哼!不要太不自量力!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她刚刚接过帕子的手指微微一松,淡绿的薄绸,在微风中轻轻的转了个圈,飘落在湖边,若风再是一吹,也许便会跌落在碧绿的湖面。
少年低头愣愣的瞧着湖边安静躺着的手绢,没有说话,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蒂娜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晓云觉得,蒂娜平日并不是那么在乎身份等级的,她脸上的傲慢不过是身为公主与身居来的骄微尊贵所然。而且……若真介意身份等级,她也不会爱上铁骞毅,这个来路不明却本事厉害的人。
所以……她今日的一切言语仿佛是赌气,仿佛是故意如此恶毒。来宣泄这些天来她心里的郁闷苦痛,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却勇气可嘉的匈奴侍卫就做了她的出气筒,看来这辈子他都要带着蒂娜带给他的羞辱度过,如果他心胸宽大一些,便也会一笑了之。
不知不觉,晓云竟对蒂娜也起了几分怜惜之心,直到紫英在一旁推她,她才反应过来蒂娜已经往别处散步而去,脚步已经缓慢着。
她却没有立即去追,反而是静静的瞧着少年。少年也未曾抬眼,只瞧着手绢,忽然长叹一声,又是一脸的苦笑无赖,走到湖边,弯下腰去,打开手里的盒子,瞧了一会儿,又将它合上,竟然也放在湖边,正放在手绢之上。就这样他起身快步离去。
晓云大叹,这人是深藏不漏啊,真是个有钱的主,原来在匈奴当个侍卫也可以赚这么多钱。那对耳环的价值可不菲啊,都是纯天然的红宝石,并非蒂娜口中的便宜石头,不过在她的眼睛里,那少年是个身份低微的人,自然拿的也不会是个值钱货,原来连真正的宝石而已要跟对主人啊!看着湖边,忍不住摇起头来。
为了确认是不是那对耳环,晓云走了过去,弯膀拾起,先瞧见了帕子,那上面的蓝色的荷叶,淡粉的骨朵……的确是她送给少年的那只,它此时只是个被人嫌弃的可怜物,静静的躺在湖边的石头上,瞧着竟觉得它也是感到哀切的。
手中的盒子打开,血红的珠子,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蒂娜也并非不识货的人,但却仍旧那么说着,看来她虽有求于匈奴,不敢真正撕破脸,但是言语间还是忍不住尖利无礼。
叹口气,还是将盒子放回了帕子上,就让它们待在这里吧,这个少年还真是像现代求婚失败心灰意冷的男子,丝毫不心疼买东西花的钱,心疼的是自己的一片痴心付诸流水。最后只能默默远去,只留下一个孤独的背影。
半卷云纱 第五十九章 江南可采莲
晓云盯着瑚边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紫英忍不住提醒我:“云儿……”
晓云转头笑朝她点点头,一伸手将那块帕子抽出藏进了袖中,赶紧追了上去。
其实蒂娜也并未走多远,她的脚步很慢,像是个无主游魂似的在院子里到处游荡。晓云追上她时,她正走进一个亭子里坐下,头搁在椅背上,低头看着瑚面的浮萍。
晓云人还未走进,已经被人拦在亭子外。本自细心留意着蒂娜表情的阿罗听到声响也转头头来,只是蒂娜的身子一动也未曾动过。
阿罗目光复杂的盯着她,又回头看了看蒂娜,轻身走了出来,挥挥手让两个侍女退到一边,轻身责问:“你还来干嘛?古夫人?现在事已成定局了,用不着你来多事了!”
晓云没理会她的挖苦,只是冷笑了几声,她知不知道自己这几次说的话都很过来呢?完全不是以往温和喜解人意的模样,只是没搭理她,大声道:“我只是来跟四公主说几句话,说完就走,不用阿罗姑娘提醒!”
阿罗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就恢复平常。
蒂娜的身子径地一震,缓缓的转过了身来。开始时,看着晓云就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眼神空洞,脸无表情,渐渐的眼神了透出了冷意,唇边也是一抹冷笑。“哼”了一声道:“是你!”
晓云道:“可容我与你说几句话?”
蒂娜眼神低垂的瞧着晓云,像是俯视着一个地位卑微的侍女,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骄傲和尊卑,可眼睛深处,仍旧流露出深深的受伤。注视良久,她方点了点头。
“公主……”阿罗无奈的叫了一声,蒂娜朝着她摇了摇头,阿罗看了一眼晓云,转身带着众侍女退在了亭子外不远处等候。
晓云缓步踏上石阶,从袖中抽出那只淡绿色的丝帕,盯着手里的丝帕,缓缓念道:“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蒂娜诧异的看着她,忽瞧见她手里的丝帕,眼神微变了变,冷哼一声道:“人家不要的东西你偏捡来?刚才那一幕你瞧见了?你来找我该不会就是来念一点我听不懂的句子吧?”
晓云低头继续瞧着帕子, 说道:“你一定没见过莲花,是啊!大漠里哪儿来的莲花!自是不懂得江南儿女乘莲时唱歌所传达的感情。”
蒂娜静静的凝视着她,没有说话,她笑了笑,继续说道:“在汉人的解释里,莲花的莲可谐音为恋上的恋,是喜欢一个人的意思,也可谐音为怜爱的怜,一个女子若是采莲投给一个男子,那是表示对他倾心并请求他怜爱自已。当初我选择这方绣着莲花的丝帕送给那位公子,便是瞧出了他买礼物是要送给心爱的女子的!”
蒂娜盯了盯她手里的丝帕,不屑的笑道:“他口中那精致的店铺该不会就是你开的那家吧?”
晓云点了点头,道:“正是!”
蒂娜挑衅的看着她,道:“那么他今日的行为我倒是要好好思量思量了,你们俩说不定结识在先,也说不定暗中图谋些什么,待我告诉父王让他来处理好了!”
晓云握着丝帕的手紧了紧,随即又满不在乎的摇了摇头,道,“你的心思怎么变得如此可怕了?若王上真要追究,也是先要惩治你,他为了你的事大概现在是茶饭难咽,哪有空管什么勾结不勾结的事情!单只是一个你就已经够他头疼的了。我倒是要问问你,你一个做女儿的,非但不为自已的父亲分忧解难,反倒给他出了个大难题,是何等的不该?我还要问问你,身为一个公主,非但不为了自己的子民着想,不为了自己的国家着想,每天只想着自己的私欲,只为了自己的痛快,将自己的国家、父王、子民陷入两难危险的境地!又是何等的不该?”
几句话说的蒂娜哑口不言,脸上的神思刹那间变得极其难看,目光流转了几次,最后却垂了下去,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若是平时晓云厉声对她,说不定她早已一巴掌招呼过来了,可今日着语言,却让她不得不闭了嘴,敛了行动。
晓云心中低叹,她果真心里还是有楼兰的,否则也不会感到一丝羞愧,只是感情一时间让她失去了理智,半响,她方抬起头来,瞧着湖面,幽幽道:“他说过,就算离开也不过是几日光景,很快便回来,他心里是有我的,没想到却一去不回!”
晓云有些愣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待反应过来了,心里又是奇怪,这是哪里跟哪里啊?她关了他,他却让她等她回来?
脑子很混沌,还有些劝解的话却一时想不起来了,两人瞬间沉默了下来,各有各的心事,亭子里的气氛怪异的很。
蒂娜转头看了看她手里的丝帕:“若是要来打抱不平,你已经做到了,若是要来教训我,我也让你教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