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想到来在岑宅门前,门子不认识老太太,拦住不让进,要先往里边传报,被老太太喝斥,跟随的家人捉住门子不由分说赏几个嘴巴,陈老太太说: “该罚!自家主子都不识,这是什么奴才!”
随后来的是管家,一样被掌嘴,百战走出来看见老太太,吓了一跳,急忙迎住,待要往里传报,老太太说:“自家宅子也进不了,换掉守门的奴才是何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老太太胡闹瞎闯!如今才要去报,作样子给谁看?哪个敢去,我打断他的腿!”
百战不敢动了,由着老太太一群人浩浩荡荡往二门里闯,自己立即着人快马加鞭去回侯爷。
也该翠思倒霉,走出来时与老太太遇了个正着,几疑在梦中,只呆了一呆,老太太冷冷地看向季妈妈,季妈妈喝道:“没规矩的丫尖,见着老太太,是这般样儿的么?还不跪下!”
翠思哪里敢违抗,赶紧地跪伏在地,颤着声音道:“奴婢给老太太请安!”
季妈妈说:“给你长点记性,来人,赏她十个嘴巴!”
立时有一个健壮的婆子上来,左右开弓,挥手就打,随后来的翠怜躲在花丛后看见,吓得赶紧往回跑了。
此时站在院子里,徐老太太指着上房门口,苦笑着,刻意小声对老太太们说道:“瞧瞧我这孙媳,这么大的声响,她倒是坐得安稳,也不说出来迎接祖母和客人。。。。。。你们这回可亲眼见着了,不是我平日乱说自家孙媳坏话,小家子出来的姑娘,规矩少不说,还刁蛮不懂礼,实在上不得台面!安远侯府还有位小公子未婚娶罢?老姐姐你可得看好喽,别给自己孙子娶个这样儿的。。。。。。我们侯府乱成这样,就是娶妻不贤哪!”
徐老太太说着:也不掏帕子,举起袖子拭泪:“我如今是心灰意冷,好好儿的长孙,辛辛苦苦养大,就这般给她祸害了!一家子原本团团住在一处,同心同德,而今都散了。。。。。。散了!”
梁老太太、方老太太见徐老太太这样,为她心酸,忙不迭地安抚道:“别哭别哭,咱们年纪大了,也不知还能活个几日,少生这个闲气,一个接气不上,便什么都见不着喽!”
陈老太太气性大些,见上房一直没有动静,按捺不住了:“这是什么孙媳!老祖母来了都不迎着,待我去瞧瞧她!”
让随身丫头扶了,刚要上前,却听得上房门口一声惊呼:“少夫人!少夫人慢些罢!”
老太太们吃了一惊,一同举目望去,但见梅梅在翠喜和翠怜的扶持下,披头散发、面色苍白、摇摇晃晃酒醉般走出门来,翠喜嘴里还喊着:
“少夫人,少夫人你还好吗?病了这么久,忽然之间下床来就是这般天旋地转的,少夫人可不能硬撑着啊!老夫人仁慈,知道少夫人身子不好,不能远迎,自是不会怪罪的!”
徐老太太瞪着眼,楞楞地看着梅梅东摇西摆,全身绵软,靠着翠喜和翠怜的搀扶来到面前,咕嗵一声跪在地上,叩下头去,声音虚脱得像濒死的病人:
“孙。。。。。。孙媳给。。。。。。给祖母和。。。。。。贵客们请安了!”
见她这样儿,方老太太先就乱了阵脚,不记得原先是同情徐老太太的了,赶紧地要俯身去扶她:“我的儿!病成这样你下床做什么?丫头们快快扶回去躺着,地上冷,仔细着凉,病更重了!”
梅梅只是伏在地上不起来,刚刚翠喜偷偷从窗缝里往处瞄了一眼,大概猜到那几位老太太的身份不低,三人在房里一合计,揣摩着徐老太太这次是狠下心来要损毁梅梅名节的,成心逮住梅梅的错处,加以扩大渲染,再经这几位有名望有身份地位的老太太传播出去,以后梅梅在京中的恶妇名声说传场开了,不但自己有可能被贵妇们摒弃鄙视,身后的娘家、刚中了状元的秦伯卿、渐渐长大的恒儿都会受到影响。
梅梅思及此,不由得为之气结,跟这老太太结冤真是累,她硬是不肯放过自己,本待不作理会,想起皇后的话,想想自己除了这地儿能待着,插翅难飞了,咬一咬牙,横下一条心:与这些人拼了!厮缠蒙混、勾心斗角是吧?看谁狠得过谁!
当下采纳了翠怜的主意,觉着装病这一着最靠谱,又不用费劲多说话,就装可怜,装赢弱,你能吃了我去?
陈老太太狐疑地看了看徐老太太,又看了看梅梅:“哎哟!孙媳病成这样儿,敢情避到这别院来是为养病的?”
翠喜和翠怜早跟着梅梅跪倒在地,左右扶撑着梅梅,翠喜一边流泪一边给老太太们磕了个头,说道:
“奴婢翠喜,给老太太、各位贵客请安了:我们少夫人自年前病死了又活回来,身子一直就弱着,时好时坏,怕冷怕吵,因着在侯府住的院子里有荷池,水气重,总也好不了,朗中说少夫人得的是容易过给人的肺病,得另搬个当阳偏僻些的院子将养,不宜见太多人,免得害旁人染病,少夫人想着侯府亲人众多,不能让一家子跟着遭殃,这才到了别院里,一住就是两个月,原本好了几天,便上街挑买些绣品,谁想回来就又病倒了,请了郎中,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整日里迷糊在床上,刚刚醒来吃药,听院子里仆妇报说老太太来了,硬要挣扎着下床,说许久不能回去请安,还劳烦老太太来探看,不出迎不合规矩礼仪,这就死撑着来了。。。。。。”
第二O一章 气昏
方老太太一听说徐家长孙媳得了会过人的病,立刻回手,自以为不被人察觉地往后退了两步,陈老太太皱着眉,也拿出帕子,装作同情拭泪,却是捂着口鼻,往徐老太太身后退了一步,叹道;
“哎哟!原来是病了,可怜见的!都成这样儿了,还撑着出来见长辈,难为了你······快快抬了回去,歇着吧!”
翠怜对旁边自家亻卜妇说道;“还不快来抬了少夫人回房?待我去净手,为老太太和各位贵客泡茶!”
梁老太太摆手道;“罢了罢了!服侍好你们少夫人是正经·我们不叼扰了。
孩子你好好养病,慢慢总会好的,歇着吧,我们这就告辞了!”
她拉了拉傻站着不动的徐老太太;“一道儿回去么?或是想与孙媳坐会儿?由你了!”
“好好歇着吧,走了走了!”
陈老太太扶着丫头的手,走得比梁老太太还快·方老太太紧随其后,一边走一边嘀咕着;
“这庄家妹妹是怎么回事?孙媳都病成这样儿了,她还不消停?往时听她那样说自个孙媳就觉着不对劲,今儿见着这孩子,不过一个风吹就坏的小丫头,一脸的怯意,能翻得过她的手掌心去?”
陈老太太撇了撇嘴;“你不懂那孩子弱是弱了点,没见她长得一副天仙模样?少年人谁不爱美人,当年就勾了徐候的魂去,徐老太太却想长孙娶自家的侄孙女,喏喏就是前阵子赐嫁给人续弦那位······好好的候夫人做不成,嫁个老小子做继室,徐老太太气不过,不恨孙媳恨谁?”
方老太太呸了一声;“死老婆子!嫁进来就是自家孩子,恨什么恨?都成亲了,难不成还想拆了孙儿姻缘,都有小曾孙了!”
“非礼勿言!你们瞎嚼什么舌头?”
梁老太太几步赶上来一脸正气;“我可是听说了;徐老婆子逼着孙子娶娘家侄孙女做平妻,求太后赐婚,要与孙媳平起平坐,孙媳反出候府去,气病了,如今要死不活的还不是老婆子折腾的!前些日子听说分家了,说是长孙要分的,家产候府一分为二,想着还是这老太太弄的鬼怪,怕孙媳病不死,回去过了气儿给他们你们又不知道了吧?老候爷,就是现在威远候的爹爹,自小儿随祖母长大,这老婆子自己抚养二儿子就只疼二儿子了!”
“哎哟造孽!那也是自个儿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吧?怪不得每次上寺里做好事求平安符,总见她先办了二房的,再来办长房的,敢情不将长房放心上,不把长孙当宝!娘家侄孙女有多么招人疼的自家孙子不重要么?才新婚多久,刚生了儿子·过得和和美美的给他们添什么堵,老婆子糊涂,活腻了!”
三个老太太一路嚼舌一路自顾走出去,竟然没谁提出要等一等徐老太太,沿着长廊快走到二门处,遇上了匆匆而来的徐俊英徐俊英自是认得三位老太太的赴紧躬身行礼,一一请安陈老太太说道;“快回去看看媳妇儿,病成那样,好好待她,慢慢治,会好起来的!”
方老太太说;“那是会过人的病,你自己要小心着些,富贵自有天定,命也不由人,尽你的心待她,用心治,日后就是有个三长两短,也没有什么亏欠了!”
梁老太太欲言又止,只挥了挥手;“我们先走了,你家老祖宗在里边,一会你送她回府吧!”
徐俊英被老太太们的话弄得一头雾水,见她们要走,忙挽留一番,说该用了午饭再去,老太太们哪里还肯留下,徐俊英只好叫了侍卫,叮嘱一番,教将三位老太太各自送回府。
内院,几个亻卜妇们好不容易将深身绵软、一点不着力的梅梅扶起,抬进上房,老太太磨怔般站着不动·气咻咻地瞪着上房门,翠喜躬身请入上房,她却又不肯动,翠喜无奈,便指使亻卜妇跑进屋里搬了张藤椅来,季妈妈和瑞雪瑞雨搀扶着老太太坐下,老太太缓过一口气来,指着翠喜道;
“你,你跪下!你跟我说,你家少夫人几时得了这个病?她不是一直好好儿的吗?前些日子还在宫里陪皇后坐月子!有这种病的人,岂能入宫?你个刁顽丫头,胆敢欺上瞒下,胡言乱语······来人,给我打二十大板!”
翠喜低头跪在地上,闻言吃了一惊;二十大板?那可要她的小命了!
季妈妈一使眼色,身后几个婆子走出来,四下里一寻找,居然给她们从花树丛中抽出一块一寸厚、三尺长的结实木板子,找不到长条凳,直接抓了翠喜,就要抬往花架子下的石桌上去按着,翠喜大惊,正挣扎着,梅梅在里头听见,顾不得让翠怜理好头发,跑出来喝斥道;
“放开她!”
这一声喝斥清脆如珠玉碰撞,婉转如莺歌燕啼,气足声畅,哪里像个病人?而且她脸色红润,粉嫩如桃花,一步步从玉石阶上走下来,脚步轻俏平稳,腰肢轻摆如风拂杨柳,跳舞般优美,这完全是平日的秦氏啊,可刚才又是怎么回事?那唇青脸白,浑身无力、憔悴不堪的样子可装不出来的啊!
梅梅走衬老太太跟前,深深福了一福,说道;“老太太请约束-下的人,这是岑氏私宅,可不是徐府,若敢碰翠喜一下,我定不饶她们!”
徐老太太浑身发抖,指着梅梅;“你!你刚才装病!”
梅梅扫了一眼院门处,翠思拿柚子蒙着脸,躲躲闪闪地进来了。
她看向老太太,温润的眼里骤然寒冷如冰;“你太狠了!我若不装病,便会吃了你的亏!你回头瞧瞧翠思,好端端一张如花俏脸儿,如今成猪头了,你忍心看吗?翠思,你来,让老太太欣赏一下她的杰作!”
翠思慢慢走到众人面前,放下衣袖,梅梅禁不住吃一大惊;真成猪头了!左右脸颊肿起,差点连鼻子都不见·眼睛成了两条缝,嘴巴也被打了,两片嘴唇红肿翻起,还沾着凝结的血迹。
瑞雪和瑞雨惊骇地抬起手捂住嘴巴,花架子下的翠喜挣脱了徐府的婆子们,跑过来·和翠怜一起扶着翠思,无声地抽泣着,翠怜流着泪说;
“我对不起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