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衣笑着蹲下身,对那小弟弟问着,「你几岁了?」
「五岁。」他发出童声。
「才五岁!」彩衣心一酸,因为瞧见他,不免让她想起乡下的邻居弟弟。「来,姊姊这儿有些碎银子,你先拿着。」
彩衣正要拿出银子交给他,哪知小弟弟的手却颤得厉害,一个不注意,银子便落了地。
「没关系,我捡就好。」
彩衣蹲下身正要把散落的碎银子拾起,哪知余光一瞟,竟看见那位卖身葬父的女子脚下穿著的居然是双「侠女鞋」。
这女人有问题!她该不会是针对——
来不及多想,彩衣倏地冲向德稷,将他往前一推!几乎在同一时间,那女子与草席下的「假尸首」纷纷跳了起来,抽出藏于身后的利剑便朝德稷的方向猛挥过去!
「啊——」想当然耳,这一刀自然是落在彩衣的背脊上。
「彩衣!」德稷意外地瞠大眼。
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他立刻拔身而起,赤手空拳的朝两名刺客疾冲而去。
「皇上小心!」哈耿拔刀随即一跃而上。
怒急攻心的德稷已红了眼,完全不给哈耿动手的机会,逼得那两人步入绝境。数招之后,一男一女渐露败势,最后在德稷一记隔空利掌的重击下纷纷倒下,落入哈耿手中。
「带回去问话!」德稷沉声吩咐,随即回到彩衣身边。「你……你要撑着,一定要撑着!我带你去找大夫……」
迅速抱起彩衣,德稷知道她的情况已来不及送回宫,于是找了家药铺便闯了进去。
经过大夫的诊治与包扎,彩衣的情况已趋稳定,可是她却极为内疚——若非她的妇人之仁,又怎会害得德稷险遭暗算呢?
为此,她非常的不开心,每每见了他都希望他能狠狠骂她一顿,但气人的是,不该发脾气的时候,他莫名其妙的怪她,如今该他发脾气了,他却闷下吭声。
「德稷,你骂吧,我早已做好心理准备。」躺了三天后,彩衣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没事骂你做什么?」他坐在她身侧,眯眸笑望着她。
「我做错了事。」她撅着唇。
「你做错什么事?」德稷直观察着她的脸色,在乎的是她伤口康复的情形。
「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遇到刺客。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为了依我而走向虎口。」说着,她眼角又滑下泪。
「干什么哭呢?女人就是这样,总是爱哭。」他心疼地伸手轻拂她的脸颊,「别忘了,受伤的是你呀。」
「我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受伤,我在乎的是,因为我的执意,差点儿让大清国少了一个好皇帝……我挨这一剑是应该的。」
「你再说下去,我可会更高傲、更跋扈的。」他揉揉她的发。「伤口还疼吧?听春喜说晚上你都睡不好。」
「这个春喜,跟她说别提的。」她皱起眉,「其实我没怎么样,只是睡着了就忘了背疼,一个翻身就压痛了而已。我以后会乖乖的,不再乱翻身。」
德稷望着她那可爱又讨人心疼的模样,她的单纯真是直扣他心呀!
然而他是皇上,从来不擅以言语或肢体表达宠爱,如今他能做的只是……
「彩衣,我还没送过东西给你吧?」他突然问。
「东西?你已经给我很多了,」她笑了笑。
「很多?」
「是呀!你收留我,而且还收留在这么美的皇宫,我不该谢谢你吗?所以其它东西我全不要。」她说的真切。
「都不要?」这倒是让德稷诧异。
他迷惑的看着她,「你真的什么都不要吗?还是想要更好的东西,才故意这么说?」
彩衣楞了楞,跟着才说:「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的女人!」
「不,我的意思是……女人不都是这样吗?」这是他最根本的想法。别的不说,这天底下,有谁能像他这般坐拥齐人之福?他理当是最了解女人的才是。
彩衣突然发闷了起来,转首不语。
「怎么了?我说错了?」见她突然沉默,他不禁问。
「没什么,我只是累了,想休息。」她困难的转过身,背对着他:心里还因为他的误解而犯嘀咕。
望着她的背影,德稷还想说什么却住了口。就算他宠她、心疼她,却还没有让女人骑在他头上的必要。
他从袖里拿出一个瓶子,淡淡地说:「这是前阵子北国朝奉的驻颜水,听说抹在脸上可养颜美容,就赠你吧。」
等了会儿却不见她回应,他不禁也火了,一语不发地起身,大步走出房间。
听闻他走远的脚步声,彩衣忍不住掉泪了……那是情绪从高处坠落谷底的悲哀。
原来,他自始至终仍是以「皇上」的角度看她。说到底,他根本就不了解她,甚至不想了解她,以为她就跟他的其它女人一样,只要一样贵重稀有的宝贝,就能安抚她的真心。
德稷,你错了,真的错了……
「春喜,有件事我想麻烦你。」于娘娘的宫女桂香对同在御膳房的春喜说道。
「什么事你就说吧。」春喜将药汤倒进碗里。
「是这样的,于娘娘要我到后山的花潭附近采一种叫香洋的草,可我对药草不熟……你知道香洋吗?」桂香问道。
「香洋?」春喜点点头,「我知道。于娘娘要那种东西做什么?」
「唉,还不是为了美容吗?」
「喔。那你得等我一下,我得先将药汤端回玉湘苑才成。」春喜将药碗盖上盖子,笑着对桂香说。
「我陪你一道去,顺便向十八格格请安,然后我们就直接去后山,这样才不会浪费时间。」桂香着实畏惧于娘娘的脾气。
「那好。我们走吧。」春喜端起汤药,便让桂香跟着她来到玉湘苑。
进入玉湘苑后,见主子正在休息,春喜便将药汤搁在桌上,上前轻唤,「格格,药好了。现在还烫着,过会儿要记得喝呀。」
「我知道。」彩衣闭着眼,正沉溺于德稷不了解她的失落中。
「那我搁在桌上啰。」春喜又提醒了几句。
在一旁等候的桂香本想向十八格格请安,可见她身子似乎不好,便没上前打扰,于是无聊的四处观看。
突然,她在茶几上看见一罐东西……
天,那不是于娘娘千方百计想得到的「驻颜水」吗?怎会落在十八格格这儿?
敢情是皇帝将这玩意儿赠给了十八格格!
天呀!这事可得尽快告诉于娘娘才是,或许她一分心,就不会再要她去后山采什么药草了……那儿满是蚊虫,她想想都怕呢。
「桂香,我们走吧。」春喜走向她。
桂香将春喜拉到屋外,小声说:「春喜,谢谢你,不过我突然想到我有件事得赶回去做,待会儿再来找你。」
「好吧,那你先忙。」春喜直觉奇怪,但没多问。
桂香离开玉湘苑后便快步走向于娘娘的寝宫,急急喊道,「娘娘!娘娘……」
正在喝养颜茶的于娘娘不耐地问:「瞧你急惊风的,发生啥事了?」
「娘娘,桂香发现了桩事。」她气喘吁吁地说。
「什么事儿?」于娘娘眉头轻蹙。
「是这样的,我发现了……您一心想要的东西。」桂香拍着胸脯,轻轻喘口气儿。
「到底是什么东西?」
「驻颜水!」
「驻颜水?!」于娘娘站了起来,「你在哪儿瞧见的?」
「在十八格格那儿。」
「又是她!」
于娘娘一个咬牙,「皇上太偏心了!当初这丫头是以十八格格的身分进宫,后来发现她是假冒的,不惩处已是不对,老佛爷还说日后要亲自主持她和皇上的亲事,偏偏皇上又独宠她!」
「人家现在又为皇上挨一刀,身分更高了。」桂香想了想说。
「哼,我就要看看,她还能让皇上专宠到几时!」于娘娘眉头一扬,「对了,上回我无意问听见央妃似乎也对十八格格颇多微词,我这就去找她,两个人商议,一定有办法的。」
「这样好吗?我知道您也挺不喜欢央妃的。」桂香实说。
「唉呀,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笨呢?有两个都不喜欢的,咱们可以先对付最不喜欢的那位,暂时的合作是权宜之计。」于娘娘奸佞地说。
「哦……那桂香明白了。」她笑了笑。
「走,咱们这就去找央妃!」于娘娘勾起嘴角,恶狠狠地说着:「桂香,你仔细看着,我要让那些死对头一个个在我面前消失!」
「是……」桂香身子一颤,就怕她哪天转而对付自己呀!
经过十来天的休养调息,彩衣的伤势已渐渐好转。
本来德稷一偷闲就会来看她,但看到的全是她淡然不开心的模样,几次后也使了脾气,不再踏进玉湘苑了。
虽然如此,但私底下他都会询问春喜她的近况。得知她一切安好,他才安心地继续专注于国事。
「春喜,我想出去走走,闷在屋子里好累呀。」彩衣闷闷地说。
「好啊,那我扶您出去。」春喜赶紧说。
「别。我想自己出去,顺便去看看皇奶奶……好久没去看她,不知道她老人家是不是跟我一样闷得慌?」彩衣笑笑的说。
可春喜看得出来,她的笑好单薄。这阵子皇上不再来,她瞧得出格格后悔跟他计较,却又说不出口。
「可是格格您的身子——」
「无妨。我现在好得很,只要别碰到伤口就行了。」彩衣伪装坚强,对春喜甜甜一笑。
「那好吧。可是格格,您自己可得小心点,还有流了汗就别再走了,汗水会让伤口恶化的。」
见春喜千叮万嘱的,彩衣忍不住掩嘴笑说:「瞧你这副模样,好象我是未长大的孩子。」
「在我春喜眼里,您就是这么单纯。」
「我哪单纯了?」彩衣可不这么认为。
「您当然单纯了,否则天底下有哪个女人会跟皇上抱怨心事,还说得让皇上下不了台?这下可好,把皇上对您的宠爱都吓跑了。」一提起这事,春喜就觉得主子天真得过了头。
「春喜……我……我觉得我不习惯这样的生活。」彩衣垂下小脸,「说不定哪天我还是会离开。」
「千万别呀!春喜只愿伺候您。」春喜直摇头。
「唉呀,我只是顺口说说,你别紧张嘛。」彩衣看看天色,「今天天气不错,那我走了。」
「好。可别忘了自己是病人呀。」春喜还不忘对着她的背影喊着。
走出玉湘苑,彩衣先转到慈宁宫向老佛爷请安,陪她聊了会儿,才又转往御花园。沿路她边看着花,边仔细想着这段日子——
是不是她对德稷的要求太高了呢?
转过长廊、越过拱门,她意外来到那栋竹屋……德稷说他幼年玩耍的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朝那儿走去,竟意外瞧见方云就坐在竹屋中。
「方大哥!」她咧嘴一笑。
「是十八格格。」方云一见是她,立即站起请安,「方云叩见——」
「唉呀方大哥,你也跟我来这套干什么?」她打断了他,跟着看了看四周,「你怎么……皇上怎么会让你住这儿?」
「因为我需要安静,皇上说这里最安静。」他笑着说。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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