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德稷转向其它臣子,「今天就议事到此,你们散去吧。」
「谢皇上!」众臣子连袂躬身道。
他们均退出议事厅后,德稷才对撒央说:「撒大人,随我来吧。
第二章
德稷与撒央一到达彩衣的寝宫——玉湘苑,看到的就是她在园子里玩毽子的俐落身手。
瞧那长了毛的玩意儿在她的把玩下,竟然像只会飞的鸟儿般,直在她脚上雀跃弹跳。而她咧着嘴儿,直开心的笑着,随着她笑容的扩大,毽子竞愈跳愈高,最后竟然一个失了准头,赫然飞离——
德稷同时间纵身一跃,在半空中接住了它,然后将它捏在手心,一步步朝她逼近。
「啊!皇上哥哥——」
瞧见是他,彩衣急急朝他奔了去。「真有缘,咱们又见面了,是不是您想继续听彩衣说故事?」她以为德稷是想听「私塾」夫子接续的故事。
「不是。」德稷没好气地摇摇头。
「那是?」彩衣的眼珠子瞟向他身畔的撒央,诧异地问:「这位爷爷是谁?」
德稷摇摇头,「他不是爷爷,是你的老师。」
「老师?」她噘起嘴儿,「彩衣不要老师。」
「老师」这两个字让她想起幼时那位凶恶可怕的私塾夫子。
「听话。你是格格,不能不念书、不识宇,不懂得礼仪。」开玩笑,难道她想将紫禁城里的秩序搞得一团乱不成?
「我是不识得很多字,但一般字都认识呀。再说……学问不好又不是什么大罪。」她不依地说。
「虽然不算大罪,但在宫中就极不合体。」德稷眯起眸,阒暗的眼闪了闪,掠过警告的意味。
「这……」彩衣只是直爽却不傻,当然瞧出皇上哥哥心底的不悦,于是很不开心的答应了。「好嘛,老师就老师。」
德稷的表情更阴沉了,他问着撒央,「你说,她要教多久才会进步?」
撒央一双白花老眉都快打结了。但她是十八格格,除非他活得不耐烦,否则再不愿意也得接呀!
「臣不敢欺瞒皇上,可能要好一段日子。」
「到底多久?我就是要个期限。」德稷霸气的放重嗓音。
「至少半年。」撒央评估。
「半年?」想都不想,德稷便说道:「绝对不行,老佛爷等不了了!我只给你三天。」
「三天?!」撒央一震,「这……臣宁可领死,也不敢虚报时间!」
「你——」德稷火气猛地升高,还想说什么,才发觉自己的情绪居然是跟着这小丫头起伏……他没必要这样呀!
「算了,三天让你发挥,你尽力把她给教好。」
在一旁的彩衣听得一楞一楞的,「皇上哥哥,我已经很好了,为什么你老要他教好我?我究竟哪儿不好?」
「你已经很好了?」德稷蹙着眉,仔细打量着她一双只穿著白袜却没穿鞋的小脚,「这叫作很好?」
「呃!」彩衣缩起脚,脸儿突地泛红,「我是因为玩毽子嘛。」
「做格格可不能这么无拘无束。」他敛起眉。
「好麻烦……那我能不能不要当格格了?我想回江南去。」她根本不想来,还不是被那个什么贝勒爷硬带来的。
「不准!」德稷立刻回绝。「你只要记得好好给我念书就成了!」
他随即又转向撒央,「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撒央赶紧道:「臣一定尽力。既然时间紧迫,臣想就从现在开始吧。」
「那更好了。」德稷撇嘴一笑,望着彩衣,「以后撤大人便是你的授课老师,上课的时候可得乖些。」
「什么?」彩衣嘴儿一扁,「现在就开始?」
「对,现在就跟师父去书院。」他表情一凝,没得商量。
「好嘛,去就去……凶什么?」彩衣吐吐舌头,这才有点不甘心的对撒央说:「撒老师,你要教就教吧,希望我不会让你太失望。」
事实上,她早了解自己根本不是念书的料。
「十八格格放心,下官定会尽心尽力,不让您失望。」撒央笑说。
「好吧,那就带我去书院吧。」看撒央微笑的模样还挺可爱的,彩衣放心地想,他一定是个好好夫子,没啥好怕的。
「那就请十八格格跟下官来。」说完,撒央先向德稷告退,这才旋身转往书院。
彩衣跟了几步,还不忘回头对德稷做个鬼脸,这才快步跟上。
「这丫头!」德稷下禁摇头一笑,想想全天下大概唯有她敢对他做出这么无礼的举动。
唉!希望皇奶奶见到这样的她,万万别病情更重才好……
「十八格格,背这首诗让我听听。」撒央坐在椅上,指着书上唐朝杜牧的「华清宫」。
「啊!背诗?」彩衣搔搔脑袋,「我没记呀。」
「快!」撒央板起脸。
这样的撒央让彩衣吓了跳,但仍忍不住碎念道:「什么嘛!刚刚还对人家这么有礼,现在就这么凶。」
「对您有礼是应该的,因为你是格格。不过……我现在是你的老师,只要在书院,你就得听我的。」撒央手拿细如意棒,在她面前一挥。
「是哦……」她小脸一垂。
「别拖了,快背!」
他这声沉冷喝令让彩衣心头一惊,勉为其难地开始背诵。
「长……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桃子来。」好不容易将这首诗背出,彩衣自己都不敢相信。
就在她得意洋洋打算邀功时,竞听见撒央说:「十八格格很喜欢吃桃子吗?可惜它是荔枝呀!」
「哦!」她难为情地抓抓后颈,「唉呀,桃子荔枝不都一样吗?」
「你……」撒央揉揉眉心,似乎有点儿失望,更是担心自己无法完成皇上交付的任务。
唉,这个十八格格,什么时候才会开窍呢?
「好啦,老师,我下次一定会努力的,你就别直说我的不是了,这样人家会没信心的耶。」彩衣噘起小嘴儿。
「算了。」撒央摇摇头,「虽然上课时间就要结束了,但我希望你空闲时还是多背背其它诗文。」
「我会的、我会的,我一定会的。」彩衣赶紧说。反正那是之后的事,先答应也无妨。
「好吧。格格可以离开了。」撒央哪会看不出这丫头打着什么样的如意算盘。不过她的心既然拉不回来,他也不能强迫,否则只会产生反效果。
就怕皇上给的三天期限真的太短了!
「谢谢老师!」彩衣最不喜欢的上课时间终于结束,道了谢,她便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瞧着她雀跃开心的背影,撒央眉心的皱褶愈来愈深。
出了书院的彩衣眼看四下无人,立刻脱掉脚上的高盆底鞋,拎在手上开心地奔跑飞舞。她一边旋转,一边欢欣地哼着小曲儿,完全忘了自己身在紫禁城,也忘了自己的身分。只要能远离那些书本,她就认为自己是最幸运的了。
突然,她听见不远处有人压低嗓交谈的声音,于是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唉,我看老佛爷的身子骨愈来愈差了,就不知皇上为何不让她见十八格格?」其中一位宫女说。
「据我所知,皇上也很着急。只是听说那位十八格格似乎有点儿问题,皇上还不敢让她与老佛爷见面。」
躲在一旁的彩衣听在耳里,可不赞成了。虽然她懂得的东西并不多,可她又不是妖怪,为何要伯她呢?
「小声点,可别让老佛爷听见了。」其中一位赶紧说。
「我知道啦。我们得给老佛爷端药去了。」
「但小路子去解手怎么还没回来呀!」原来她们是在替小太监看门。
「我猜他八成昨晚吃多了闹肚子。」宫女掩嘴一笑,又说:「不管了,药都快凉了,咱们还是先去拿吧。」
「也好。小路子也该回来了。」两名宫女就这么交谈着,嘀嘀咕咕的离开了。
彩衣笑了笑,而后偷偷走到她们刚刚谈话的位置,这才瞧出那儿有扇门,门上有块横匾。
嗯……这几个字她认得,应该是叫:慈……慈宁宫!
「慈宁宫到底是哪儿?」她小小声地自言自语,愈看愈是好奇,最后她情不自禁地推门而入——
「咦,这儿的模样跟我宫里差不多嘛!只是更豪华、更宽敞……」跟着,彩衣又走进内室,当发现炕上躺着一个人的时候,她还真吓了眺!
「咳咳……」炕上的人突然发出轻咳。
她快步走过去,看见一位白发老人躺在那儿!蓦地,她想起皇上哥哥曾提过的奶奶……
会不会她就是皇奶奶?
「你是奶奶吗?」她小小声地问。
乍听「奶奶」两个字,本来闭着眼的老佛爷突然张大了眼,怔怔地盯着她。
「你……你是十八?」
「对,我是十八格格,」彩衣笑笑。
「你……真是十八?」老佛爷伸出战栗不休的手,紧握住她。「我……我想你……想了十几年了……」
「奶奶,您说什么,您想我十几年?」彩衣听不懂。
「皇奶奶对不起你……」老佛爷潸然泪下。
「这是做什么?我……我要走了!」彩衣吓得用力抽回小手。
「十八别走!陪陪奶奶好不好?」老佛爷又开口。
彩衣这才注意到老奶奶眼角处的水痕……啊!她哭了?
「好好,奶奶别哭,彩衣陪您就是。」她最见不得老人家哭,以往只要她奶奶一掉泪,她就完全慌了,心情就跟现在一样。
「十八……你这几年过得好吗?」老佛爷又问。
「我很好呀!虽然有时候怕没饭吃,但过得很自在,总比在这儿好。」想起这里拘谨的生活,她眉儿就不自觉的拧起。
「比这儿好……咳咳……是不是这儿有人欺负你?」老佛爷紧张地望着彩衣一双灵灿大眼。
「欺负我倒是没有,只不过……」她小嘴儿撅起,看来还当真是有着满腹抱怨。
「只不过什么?你就直……直说吧。」老佛爷微喘地说。
「他们要我念书……尤其是皇上哥哥好烦哦!在他眼里,我是个很糟的妹妹。」她鼓着腮,数落着皇上种种。
「哈……你这丫头……咳咳咳……」老佛爷这一笑,又给呛住了,吓得彩衣猛拍她的背,替她把气顺一顺。
好不容易,老佛爷不再咳了,而彩衣也松口气的时候,这才发现老佛爷那张惨白不带血气的脸孔。「奶奶,您是不是不爱出去走走呀?」
「我……」老佛爷虚弱地摇摇头,「我哪来的力气走路呢?或许再过一阵子,我就会连看你的力气都没有,然后就离开这世间了。」
「奶奶!」听她这么说,彩衣心都痛了。「不,我不要奶奶离开我,绝对不要!」
「这是命也,运也,怪不得旁人。」久病多年,她早有离开人世的心理准备。
「不,奶奶。」彩衣深吸口气,继续说:「可有大夫来看病?」
「当然有了,只是群医束手无……无策。」话一说多,老佛爷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彩衣眼看四下窗子都被窗帘所遮,一丝阳光都照不进来,于是又问,「奶奶,您不爱阳光吗?」
「阳光?」老佛爷眼一眯,「我已经好久没见着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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