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非花看着自己的肋骨从腹中突出,双眼圆瞪,喉头抖动,而后脑袋一偏,死了。
今日的红色果然不是喜庆的红,而是血的红。
站在厅堂里的人几乎呆掉了,愣愣看着一地乱红。
冉漱瞳本来默默地脸色惨白地站在一边,此时忽然拂袖,摸索着便走。
“瞳儿!”杨彻唤了一声。
“瞳儿你去哪儿?”宛遗辛听到杨彻的叫声,也跑过来。他对冉漱瞳毕竟还是愧疚的。
“古佛青灯,烛明开慧网,尽归清悟。这岂非你说的?冉叔鉴毁我,你也毁我,你一直在骗我的……”冉漱瞳冷笑着,一口气转不过来,仰天便倒。
宛遗辛一下子掠了过去,将她抱住。忽然三点寒星射出,射向宛遗辛的喉咙。
“遗辛!”杨彻呼道。
但是宛遗辛没有事。
因为在寒星射出的同时,一把长剑伸来,劈落三根银针,直插入冉漱瞳胸口。
“郁落尘!你为什么杀她!”一旁的周淳怒问,一柄剑已经指在黑衣女子的后心。
黑衣女子不为所动,“冉姑娘为什么要暗算宛公子?”
周淳愣住了,他不知怎么回答,他的剑也垂下了。
“为什么?”周淳问,许多人心里也在问。
“因为她不是瞳儿。”宛遗辛道,“对吧?”
躺在地上胸口插了一把剑的“冉漱瞳”狠狠地瞪着他。
“那侄女呢?”周淳问。
“在那里。”黑衣女子淡淡道。
周淳顺着她的手看去,看进了棺材里,“她?”
“不错,是她。”萧倾点头,“冉家两位小姐本来就不像,但是若是把一个人易容后再劈成这个样子,相信没有人会怀疑死的人是另一个。”
“死人也是会说谎的。”黑衣女子幽幽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周淳又问。
“很简单。这个女人和花非花勾结了,昨夜花非花本来要去杀冉漱瞳,但是又知道了我们救冉漱瞳的计划,于是他们把冉漱瞳易容成了冉薷,这女人又把自己易容成了冉漱瞳,我们带走了她,花非花去把真正的冉漱瞳杀死,让我们以为死的人是冉薷。”萧倾道,“冉漱瞳一死,很多事情就可以任他们讲了。”
“那为什么这个人
要说出那么多有毁冉叔鉴名誉的事呢?”崆峒派的那个弟子又问道,“是为了取信于人?”
“那是自然的。”萧倾道。
“他们都知道我会夜探冉家庄,于是上演苦肉计,在冉叔鉴身败名裂的时候让我放松警惕,趁机制住我。”宛遗辛沉声道。“只可惜……”
“可惜什么?”“冉漱瞳”挣扎着问。
“可惜瞳儿房中的麝香似乎浓得有些不对头,而且你并非瞎子,我看得出花非花死的时候你是恐惧的。”宛遗辛道。
“而且阿婶你太老了吧。”萧倾笑着补充。
“冉漱瞳”狠狠地瞪着萧倾。
“那么她到底是谁?”周淳问。
“我也很好奇。”宛遗辛道,说着他手上翻出一把匕首,在“冉漱瞳”还没来得及尖叫之前,把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挑开。
面具下的女子也不算老,也算是个美貌的妇人。
“这位……怎么这么眼熟……”周淳道。
“姑洗,冉夫人,芙蕖舫舫主的情人。”黑衣女子淡淡地吐出三句话。
这三个身份每一个都能让江湖人震惊。她是芙蕖舫十二杀手之一,还要是冉家庄和芙蕖舫最高统治者的女人。
“冉夫人哦,原来你还健在。”萧倾讽刺地说了一句。
“冉夫人你……”周淳吃惊地看着她,众人也都很吃惊。冉叔鉴的夫人据说在生完冉薷后就死了,如今又出现了。
“你,你出卖我……”姑洗指着黑衣女子。
“同时与我们、冉叔鉴还有花非花合作,获取各种情报,然后又把大家都给卖了,你才是最厉害的吧。”萧倾冷笑。
“你的演技真好,我差点就被你骗过了。你挑拨了舫主和冉叔鉴的关系好让他们自相残杀,又利用我来杀掉花非花,最后妄想挟持宛遗辛来得到红尘相思谱。这出戏,演得不错。”黑衣女子道。
“她怎么瞒过大家的?”周淳依旧问道。“她又是怎么周旋的?”
“有谁能经常自由出入冉家庄又不让人怀疑的?”萧倾温柔地笑道。
“冉家的人呗。”周淳道。
“但是一定要是活人!”有人道。
“天!这阿姨不会去假扮冉薷了吧?”崆峒派的那个弟子道。
“聪明!”萧倾的折扇挥开,衬着他的大红喜袍,显得不伦不类。
众人看着姑洗,脸上都抽了抽。
“那么冉薷呢?”又有人道。
“她在十二岁那年就死了。冉夫人可是心狠手辣啊,自己的两个亲生女儿,都能下得了手。”萧倾轻蔑地看着
姑洗。
姑洗的脸都扭曲了。
“冉漱瞳是她和谁的女儿?”有好事者问道。
“是不是虞莲府的啊?”另一个好事者低声笑道。
“小心被杀啊你,不过若是真的,我又听说郁落尘姑娘是江浸月夫人的女儿,那么她们……”
“会不会是郁姑娘想除掉她娘亲的情敌……”
黑衣女子没有理会旁人言语,对着姑洗淡淡开口了,“姑洗,你会一针过喉。”
她刚说完,宛遗辛刀子一般的目光已经射到了姑洗脸上。方才若非有戒备,他可能也死在这一针过喉之下。
姑洗不说话。不说话通常代表默认。
宛遗辛道:“村里的人都是你杀的?”
姑洗冷笑一声。
黑衣女子倏忽上前,一伸手拔出姑洗胸口的剑,登时鲜血喷出。
“她,一直,骗你……”姑洗杏眼圆瞪,看向宛遗辛,手却指着黑衣女子。
“你说我是信你还是信她?”宛遗辛冷笑。
姑洗也想笑,但是她的人已经躺倒气绝了。
宛遗辛看着黑衣女子。她默然静立,就如一朵盛开在血光中的暗黑之莲。
你到底是阿尘,还是林钟?
究竟是阿尘没死,还是林钟假扮阿尘来骗冉叔鉴?
方才那种诡异的笑声是本已失传的武功“天笑杀”,几乎无人能听出笑声从何处来,但是笑声针对的那人若是问心有愧,可能会在听到这笑声后丧失理智甚至被活活吓死。冉叔鉴就是一个绝好的例子。
能练成“天笑杀”又身怀绝顶轻功的只有可能是林钟。她似乎知道很多东西。
果然黑衣女子轻轻抬手,黑色的袖子晃动几下,一张人皮面具落下,她的脸上已罩上一层黑色面纱,面纱用对穿的簪子簪在头上。“宛公子,对不起,我的确在骗你,我用了郁姑娘的脸来吓冉叔鉴。之前那些闹鬼,都是我弄的。”
“我知道了。我不怪你。”宛遗辛有些疲惫地说道。
林钟点点头,回过身对着众人看了一眼,“大家快走吧,下面的戏可不好看。”
“什么戏?”有人问道。
“死戏。”
作者有话要说:吾又恶趣味了。。。。。。
☆、陵上月落尘未宴
说话的人不是林钟。
花厅中已多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一身白衣,双手负于身后,傲然而立,右眼角上刺了一朵青色莲花,清丽中带了几分妖娆,欲仙欲鬼。
宛遗辛虽然看不见林钟的脸色,但他知道她的脸色肯定不太淡定了,因为她的手微微一颤。宛遗辛已经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舫主。”林钟还是保持了冷静。
“林钟,在这里见到你,很好。”
众人都愣了。江湖第一杀手竟然一直在他们的面前!而能让江湖第一杀手叫舫主的人也只有一个,那人便站在眼前——虞莲府。
虞莲府微笑,看也不看地上姑洗和花非花的尸体,只是看着林钟。他的笑容如春阳融化冬雪,但是细长的眼里寒意如冰,“这里已经被包围了。今天天气真好,真是适合杀人的好日子。”
堂中的人听着他说话,都暗自戒备起来。
红色的喜堂,红色的衣服,晴朗的天空,干爽的天气。就算是杀人也看不见血,因为血会与红布融在一起;流出来的血也很快会干。
林钟对这些都太清楚了。
“虞莲府,你今天不会赢的。”宛遗辛的眼神在看到虞莲府的瞬间变得凌厉,凝着萧索与杀意。他从地毯下抽出一把剑。
“你不怕死?”虞莲府语带嘲讽。
“为阿尘,还有众多死在你手下的人,我愿意一试。”宛遗辛冷笑,“也让你见识你最想要的红尘相思谱。”
“哦?”虞莲府微笑,“你一个人,如何相思?”
“还有我。”众人微惊,因为说话的人是林钟。
“钟儿,此事你本不应牵涉。”虞莲府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
“舫主,请恕林钟不敬。叛舫者死,此时冒犯,林钟定当以死谢罪。”林钟也沉声道,字字铿锵。
“姑洗和花非花也就算了。但是一个你,一个南吕,我手下最好的两个杀手,竟然都背叛我。”虞莲府幽幽地叹。“我算是白疼你了。”
“南吕怎么了?”宛遗辛踏上一步,握紧拳头。
虞莲府随手一掌,屋顶又炸开一个更大的洞,一个人上面落下,林钟下意识地伸手,那人正好落在林钟怀里。
“南吕!”林钟道,声音竟有一丝不常有的惊讶与愤怒。
南吕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还有微弱的一口气,他看着林钟,视线恍惚,却笑了,“钟……我……我喜欢……你……”
他的脸艰难地转向虞莲府,“给我……机会,会说……谢……舫主……”
他抬手想碰林钟的脸,
但是却已无力了。宛遗辛看着南吕,那个虽然打他一掌却把酒言欢视他若知己的少年,想起这少年曾经骄傲地说着林钟比不上他,却在临死前终于向林钟表白。宛遗辛感到一阵阴寒。
那个俊俏的少年,终于还是错过了自己的最爱。
林钟有些失神地看着南吕一会儿,眼神又倏忽冷漠如常,然后抬头,“舫主,您一直都在。”
“不错。”
“嗯。”林钟缓缓把南吕尸身放到一边,拿起剑,站在宛遗辛身边。她没有太多的悲伤,也许是看过了太多的死亡。
而且,现在并不是悲伤的时候。
虞莲府忽然大笑,整个人如风中白莲,眼角的莲花在风中摇曳。众人都在看他笑,江南四俊的名声并非空穴来风,玄迹妖卿的邪魅俊美早在十五年前已是传遍江湖。但林钟知道,笑声过后,便是杀戮,便是血流成河、骨堆为山。
所以她不能等。
宛遗辛也明白这个道理。
于是在虞莲府笑的时候,两柄剑同时袭向他。
剑气咆哮在空中的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便连杨彻也攻不进剑气之中。
剑风,划出高亢的音调。
两道刺眼的白光,刹那间漫天飞雪,一地的银光静静地闪烁。
天地皆白,白得寒冷,白得沧桑。
几朵鲜红落梅,铺在那一地银雪上,红得凄艳。
两招,只是两招。两招之内,宛遗辛与林钟的双剑已败在虞莲府手下,碎成了一地的银色。而两人也被击飞数米。
虞莲府对两人下的手力度并不相同,宛遗辛的伤更重一些,咳嗽着吐出血来。林钟爬起来,身手极快地抽出身边一人腰间的剑,过去站在宛遗辛身前。
“钟儿,你们之间没有感情的羁绊,怎么有相思?没有相思,怎么能使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