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萧倾大喝一声,袖子中折扇伸出,架住宛遗辛趁说话的机会凌空而起劈下的长剑。“谢轩英,你要么帮我对付那帮家伙,要么给我滚一边去!”
宛遗辛长剑一绕,刺想萧倾胸口。萧倾微微冷笑,折扇一张,顺着剑面推去,长剑弹开,但马上又绕了回来,剑尖不离他胸口。那边厢,谢轩英正被一帮玉筚庄的庄丁围攻,一时无法突围。宛遗辛的剑尖忽然一颤,剑开三花,指向躺在一边的郁落尘。萧倾折扇一伸,忽觉胸口沉闷,不知道是否毒发,忙深吸一口气,折扇再次挥出,直插宛遗辛背后的风府穴。
r》 宛遗辛的剑却丝毫不慢,已经要插向郁落尘的胸口。
郁落尘整个人似乎都呆住了,而且她穴道已被封住,不能躲避。
几个庄丁已尖叫出来,宛遗辛的长剑却直直往郁落尘的胸口插落。
“宛遗辛,你疯了吗?”萧倾的折扇陡然变招,打向宛遗辛的长剑,同时顺势俯身把郁落尘往外一推。他知道这么做极其危险,但却不得不这么做。
“砰!”一声重重的对掌之声,雪花飘散,纷纷扬扬。萧倾后退三步,挥开折扇掩住半张脸。
宛遗辛也顺势后退,同时把郁落尘抱到一边,挡在郁落尘身前,长剑指地。
过了好一会儿,萧倾折扇微微下移,露出妩媚的笑容,但不难看出他的嘴角微有血迹。“好,我输了。”
宛遗辛浅笑,露出两个小酒窝,“不想知道为什么输吗?”
萧倾下巴微扬,折扇在那完美的弧线下挥了挥,“没必要。”
宛遗辛眨眨眼睛,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瓶子,“接着。”
萧倾折扇平伸,托住瓶子,眼角一挑,“舍不得杀我?”
“唉,我怕杀了你,天下女子都要来杀我。”
“好,你不要后悔。”萧倾似乎是抛了个媚眼,然后他吹了声口哨,一匹马不知从何处钻出来,见到主人便奔过去。萧倾跨上马,一夹马腹,衣袂翩跹地奔下了坡去。谢轩英也眼神复杂地看了看宛遗辛,而后策马而去。
“好马。”宛遗辛轻赞一声,林子中一个人缓步走出,“宛公子,事情已经办成,俊卿该回去向庄主复命了,公子你……”
他住口不说,等待宛遗辛的回答。
“有劳木大侠了,请把我的马留下吧。”
木俊卿点点头,也不多问,他已经习惯不能多问。他打马带头,那一帮庄丁都跟着走了。
宛遗辛在郁落尘身边蹲下,“喂,你青梅竹马的好邻居可真是个可怕的人。”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郁落尘的神情有点奇异。
宛遗辛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你也很可怕。人家要娶你,你却要谋害亲夫,唉……不过阿尘啊你的演技真是不错。”
郁落尘斜睨他一眼,“半斤八两。”
宛遗辛笑眯眯地托着腮看她整理衣服,“我哪里比得上你啊,你能把毒药涂在嘴唇上趁机下毒,又能扮得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呸,你还无毒不丈夫呢。说吧,哪个姑娘是你的相好内应?”
“内应倒是有的,万万不是我的相好,本公子玉树临风潇洒……”
r》 “停,停,给本姑娘停住,你这个疯子。”郁落尘不客气地打断了宛遗辛的话。
“好吧。”宛遗辛妥协地笑笑,“你打算上哪儿去?留在这里还是回杭州?”
“我要上华山。”
“果然是孝顺的好孩子。” 宛遗辛不失时机地抬举了她一下,“呃,那个,你要回村里看看吗?”
“自然,是要回的。”郁落尘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向村后小坡走去。
一座小小的坟,一块简单的木牌。郁落尘静静地伫立在坟前。她的身边,还有好多座这样的坟。宛遗辛以目光数了数,一共四十八座。
四十八个坟头,四十八条生命被埋葬于此。他们将永远长眠此处,睡在他们曾经生活的地方,永远不离开他们的家。
绵延千里的白雪上,暗淡沉寂的天穹下,两个人并肩而立,在幽幽的坟地上投下清冷的影子。
“花。”宛遗辛把一束鸢尾花递给郁落尘。
郁落尘轻轻拿走放在坟上早就枯萎了的鸢尾花,把新的花放在坟前,似乎怕惊醒了坟中沉睡的人。
“走吧。”郁落尘呼出一口气,化作寒空中一道白烟。
宛遗辛跟在她身后离开,似有意似无意地回头一瞥,只看见那束鸢尾花开得灿烂。
只是,再灿烂的花,总是会凋谢的。
“事已办成,萧倾回盟。”木如兮拿着一张纸条念道。
“还有别的消息吗?”杨彻正在练字,头也不抬。
“早上有人来报,在乱葬岗上发现了拭骨盟朵倦儿的尸体。”
杨彻的手顿了顿,“怎么死的?”
“喉骨被捏断。”木如兮小声道,“像是萧倾的手法。”
杨彻沉吟片刻,再度开口,“你找几个人,把倦娘的尸体收殓了吧,小心点。”说罢他又继续提笔写字。
“倦娘?”木如兮迷茫地看他一眼,推门出去。
“哎?阿薷?“木如兮一眼便看见门外一身橙色衣裳的冉薷,第二眼就看到了站在庭中树下的冉漱瞳。
“如兮姐姐,我来找你玩呢。“冉薷笑眯眯地看着她,”姐姐想找杨大哥讲话。“
“冉姑娘,庄主在屋里头。“木如兮微微一笑。
“哦。”冉漱瞳垂首,“如果他在练字就不打扰他了。”
木如兮还没说话,只听屋里毛笔一放的声音,接着传来杨彻那沉稳而几乎没有感情的声音,“进来吧。”
冉漱瞳走进屋子里,掩上门的时候听到冉薷笑着对木如兮说:“如兮姐姐陪我玩雪吧。”
“不行啊我现在有事情要做。你是小孩子不可以跟着去。”
“什么小孩子,我都快十五岁了!”冉薷不服气。
木如兮耐心道:“姐姐要去乱葬岗。那里有好多死人骨头,还有鬼哦!”
不知木如兮做了什么鬼脸之类的动作,冉薷“哇”的一声叫出来,而木如兮咯咯笑个不停。
冉漱瞳却觉得心里一紧,“乱葬岗”三个字像锤子一样砸在她的心头上。她还扶着门,没有往屋中再迈进一步。
“漱瞳?”
“啊……”冉漱瞳顿觉自己失态,赶忙上前坐下,脸上一阵青白。
“漱瞳你不舒服吗?”杨彻伸手探了探冉漱瞳的额头,他们两家交好,两人从小就一起玩耍,情同兄妹。
“不是……”冉漱瞳微微低头,“那个,那个乱葬岗是,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萧倾的一个得力助手死了,我让人去看看。“
冉漱瞳一时松了口气,又听杨彻道:“你是想知道宛遗辛回来没有吧?”
冉漱瞳脸上一红,闭口不答,当作默认。
“他还另有些事情要做,很快就会回来了。也许就比俊卿他们晚几天。”杨彻临时编了个谎,他不知道如果让冉漱瞳知道宛遗辛正在和郁落尘一起,她会有些什么胡乱想法。杨彻说完看了一眼冉漱瞳,他本来就不擅长说谎,此刻微微庆幸冉漱瞳并不能看到他的脸色。
但是也许女人有种天生的敏感,冉漱瞳轻声问道:“他,是不是和郁姑娘在一起?“
杨彻心里一惊,声音微微起了波澜,“这个,郁师妹应该是和俊卿他们一起回来吧。”
其实他这一句话在匆忙之间说出,却没有考虑太多,冉漱瞳极为勉强地笑笑,“应该是吧。”
她说着站起来,“其实我也想认识认识郁姑娘。”
杨彻不知道如何答话,只能起来开了门,“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杨大哥你比较忙,阿薷和我一起就好了。”冉漱瞳走出门外,“阿薷!”
“冉小姐,二小姐和如兮姐出去了。”一个青衣侍女回答道,同时递上一卷宣纸给杨彻,“庄主,你要的纸。”
“阿楚,你送冉小姐回去。”
“是。”阿楚欠了欠身。
☆、关山一雁出玉门
华山山腰,白雪皑皑,枯枝倒挂。
“落尘,你去叫雪言收拾一间屋子给遗辛住下吧,我想和遗辛单独说说话。”几重白色纱帐后面,一个女人轻声说话。
“是,师父。“郁落尘瞥了一眼宛遗辛,走出屋去。
宛遗辛也微笑着看着她,嘴角边两个小酒窝又显现出来。他们策马近两个月,一个时辰前才终于来到这里。而到现在为止,他还没能见到这个缥月居的主人,曾经的竹隐苑下第二人,如今的竹隐苑代苑主——程葶若的容貌。不过,据江湖传闻,程葶若容貌甚美,而更有传言道程葶若是林筠当年的红颜知己,自林筠死后心灰意冷举苑移居华山。总之,关于武林中这个神秘门派,传闻多得是。
“残砖断墙,如何道悲凉?秋雨谁怜青草香,悠悠水逝沧江。”白纱帐后的紫色影子动了动,传来几声琴音,接着是一声幽幽叹息。
宛遗辛也轻轻叹了一声,“幽谷孤坟空对,云淡风轻看尽。路遥千里遗憾,坠地一片芳心。”
吟诵罢了,只觉那琴声一颤,骤停了下来。透过纱帐,那紫色身影似乎向白纱帐探了一下,但又收了回去。
她,会出来吗?
“你……他……”帐后的女子欲言又止,最后拨了一下琴弦,“近来可好?”
“挺好的。”宛遗辛托着腮,注视着帐子后的人影。
帐子后的人声音微微颤抖,“这些日子,都在做些什么?”
“也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宛遗辛微微一笑,“吃了睡睡了吃,没事的时候就到处乱逛吧。”
纱帐后轻轻一声叹息,没有言语。宛遗辛转头看向窗外,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那日云南的白雪让他感到寒冷,而今日的雪虽然下得柔和,却带了幽怨与点点不祥,下个不停,朦胧了人的视线。
“没有去看看她?”纱帐后又飘出一句问询。
“看与不看,又有什么区别呢/”宛遗辛笑道,但下一秒他的神色带上了一丝忧郁,“心都已经死了,活着的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你也这么觉得吗?”帐子后的声音又颤抖了一下。
宛遗辛从包裹里拿出一卷画轴,“这是给你的。”
他把画轴放在了纱帐前。纱帐后的紫色影子响了起来,一条紫色长绸扬出,卷在那画轴上,正欲拉过去,宛遗辛却伸手在画轴上一按,紫绸停住了不动,而后又收了回去。
宛遗辛微笑,“你不出来吗?”
“为什么要出来?”
“见一见吧……看看现在怎么样,毕竟十三年了……”宛遗辛犹犹豫
豫地回答。
“十三年……”那声音低低地响,“十三年都没有任何消息,十三年都不肯露面,十三年啊,多少人都在等,都在期待,但是这个世界上竟真有这么狠心的人,就算今天也……”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那紫色影子倏忽立起,纱帐摆动中,程葶若一身紫色衣裙,站在了宛遗辛的面前。她捡起那卷画轴,展开一看,是一幅幽兰图卷,清丽古朴,“十三年前的……竟然没有忘记……”
宛遗辛笑着看她,程葶若小心翼翼地收起画轴,“你怎么和落尘一起的?”
“啊……为了一个约定吧,反正我就见到她了。”宛遗辛小小地吐了吐舌头,“鸢尾双镯找到了。”
程葶若一下子转过头来看着他。
“我们把镯子给打开了,然后找到了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