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爷,要知道累计再犯,可是要加倍罚的哟!”张蜻蜓幸灾乐祸的扔下一句,转身回去坐着了。
噼里啪啦,四下牛皮板打下,衙役们就算不太敢用力,但还是将吴德两边脸颊打得高高肿起,很是出了张蜻蜓心中一口恶气。
吴德疼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心头大恨。此次若不灭了潘家满门,他誓不为人!
趁他说不出来话,迅速推进案情,既然这些举子们控告吴德买卖试题,那就要举出实证了。
吴德买卖试题的嚣张是有底气的,他是买卖试题了,不过都是些口头说出,空手收银的事情,要查起来谈何容易?
只是他没想到,这帮子学子们能够举出的实证,居然是如此安安然然,还如此详尽。
某年某月,某人在何处向他送了多少钱,通过什么人得到的考题,还有些人送了多少钱能保证中举,有些吴德都不记得了,这些学子们却拿着一本册子,一一抖落了出来。这当中,甚至还有一些吴德贿赂主考官员,出卖试题,监考放水的证据。
有些涉案的官员,听着听着,那冷汗就淌下来了,而吴德更是脸都黑了,张蜻蜓是怎么弄出这样一份名单的?
这里头可真没她什么事,之前查出蛛丝马迹的是谢尚贤,可是苦于难以弄到切实的证据,等潘云豹他们回来跟他联系上,这事情就好办了。
对付那些士子们,拖到暗巷里拿刀一逼,全都说了。至于那些大小官员们的底,就从他们家仆役姨娘下手,威逼利诱,一抓一个准。
张蜻蜓瞟瞟吴德,都逼到这个份了了,还不狗急跳墙么?
第305章 到底安的什么心
天很冷,冻得人双脚麻木,却没有一个人敢跺一跺。连呼吸的空气也象是正在凝结的湖水,渐渐浮起一层层的冰。
有些胆小的涉案官员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瘫软在地了,铁证如山,只要顺着潘家提供的这份名单去查,那就是顺藤摸瓜,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
连施怀仁都有些坐不住了,频频打量着谢尚贤的脸色,开始忖度着潘茂广这老兵油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是的,所有的人都毫不迟疑的肯定,这件事的幕后推手就是潘茂广。可他一个武将,就算是鸣不平,犯得着得罪这么多的文官,把这场科举舞弊案查得这么水落石出吗?
就算吴德得罪了他,要扳倒他一个人,以他那个雷霆手段有很多隐秘的方法,何必要选择这种敲锣打鼓,而且牵连最广方法。
就算因为此事,让他在天下士子们的心中得到了无上尊崇的地位,但于他又有何用?说白了,这些笔杆子又不能帮他去上阵杀敌,就算是为了结一份日后的善缘,这条长线也未免放得太远了些吧?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创项公舞剑,志在沛公。
不止是他,还有不少人都想到了这个可能。再悄悄往三殿下那儿看一眼,眼神中都有些异样的凝重。
连李念心中都开始怦怦打鼓,他是想笼络潘家,可他们若是因为他上回小小的帮了张蜻蜓一把而来投桃报李,那这个李也未免送得太大了些吧?
吴德的名声是彻底臭了,还牵连出这么多的官员,百姓们能对吴德背后的皇太孙有好印象?毕竟那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他要坐上了龙椅,谁会以为他能有什么主意?还还是全听大人的。
可今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吴德跟天下读书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哪个书生还敢听命于东宫?没有了可以效力的人才,就是再贤明的君王也成了没有翅的鸟儿,能飞得起多高?
起初,李念还在怨父皇的偏心,没有给他这个出头露脸的机会,可是当下一看,竟觉得也没什么了不起了。
只要潘府能将吴德告倒,损害到东宫的威信,这对于他来说,就是最有利的扶持了。而现在,他所要做的,就是在这把火上浇一把油,将这案子办成铁证如山,打垮了吴德,就等于帮到了自己。
于是众人就见三殿下亲自起身,从帘幕遮掩的后堂走上前来,痛心疾首的训斥那一帮涉案官员,“枉费了皇上的托付,孤王的信任!尔等食朝廷俸禄,竟做出此等事来,可羞也不羞?”
转而面向吴德,更加的语气沉痛,“论亲戚,国舅还是孤王的长辈,没有反过来教训的道理。但是方才潘二夫人有句话说得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从宫里出来之前,父皇也曾经说过,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国舅此举,等报到父皇面前时,该让他老人家多么的难过?”
他转身对着刑部三位主管颔首致意,“虽说这些科举舞弊,孤王并不自古以来,但身为主管,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几位大人不必顾忌,该如何回禀就如何回禀,该领的责罚,孤王自然回宫向父皇领受。”
见他要在天下学子前做个表率,施怀仁自然顺水推舟,正要照着涉案官员的名单一一将人先拘禁下来,到内堂去审讯核对,却见吴德铁青着脸,要站出来说话了。
“几位大人,我胡几句话,想单独跟潘二夫人说,不知可不可以?”
这已经是吴德自以为所能做出的最后让步了,潘家既然能查出这么多的事情,没有可能查不到潘云祺和他的瓜葛。他们潘家今日既敢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必定也有可以收场的办法。
他是很想让潘家死无葬身之地,但却不想让自己也拼得鱼死网破。张蜻蜓眉头微挑,没看出来这家伙到现在这地步了,还存着三分理智,竟没有当庭嚷嚷,实属难得。不过她今日还偏偏就不能卖他这个账!
“国舅爷,现在公堂之上,咱们若是私下说些什么,恐怕多有不便。您若是有什么,不如就当着大伙儿的面说吧,我们潘家可也没什么要瞒人的。”
“好!”吴德气得脸皮都在一阵阵的颤动了,“既然二少奶奶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有可说的。不错,我是偶然听到主考官醉后吐露了考题,也不小心在和家下人说话之时泄漏了出来,给他们拿去利用敛了财,这是我口风不紧的罪过。至于说到应届的举子嘛,那我可只告诉过一个人!大家想知道我是在什么人面前泄漏的么?”
无人答话。因为谁都知道那话里藏着个陷阱,就不知他要诬陷何人。
张蜻蜓真是对他这种无赖行径无话可说了,“国舅爷,您们家的下人还真是约束得太不严了,什么事出来都是他们的错,敢问您就不知道一点风声么?合着他们收了这么多的银子,就全都揣进了自己的腰包?既然如此,您敢不敢让我们搜搜您家的财产?”
吴德不愿意再让她把这话题引导下去了,提高了嗓门,“我唯一泄漏考题的,就是潘府的三公子,潘云祺!他的应试文章还是我府上的师爷所作,送与他的。这回的考题泄露里,有没有他的一份功劳,这可就真说不好了。”
此言一出,外头的百姓们都震惊了。
这是真的么?难道这回潘府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么?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张蜻蜓和身上,看这位潘府的二少奶奶到底要如何作答。
张蜻蜓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对身后一直随侍着的琴姐吩咐了一句。琴姐分明有些诧异,但没有多问,走到门口,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就见潘秉忠亲自带着一个白衣素服的人到了刑堂之上,那不是潘云祺又是何人?
却见此时的潘云祺再没有平日里的清高从容,面色灰败如木雕泥塑,自从进来也是一言不发。
把自己的座位让给爷爷坐下,张蜻蜓这才开了腔,“各位,大家知道我们家今日为何要帮这些学子们告这一状么?就是因为我们知道自家有人也参与了此事!”
她这一承认,众皆哗然,谁也没想到潘府居然是自揭其短。不过所有的人却在同时也生出敬意,敢于在天下人面前不护短,不包庇,真是好样的!
张蜻蜓叹了口气,“我家这小叔,说起来真和诸位学子一样,都是寒窗苦读数十年,要说起来也不是没有下过苦功的。但是从来要成大事,都是七分在人,三分在天,我在这里可以问一句,诸位考生在大比之前,可会到神前许愿,庙里都进香?”
这是当然,也是人之常情。
“而我家这位小叔在结识了吴国舅之后,又听说可以提前弄到考题,试问,大家会不会动心?”
这也是人之常情。
“我家小叔年纪轻,未谙世事,一时糊涂便接受了吴国舅的‘好意’,以致闯下大祸。虽是罪无可恕,但是情有可原?”
众皆点头。而吴德嗤笑道,“那若是照少夫人这么说,岂不是所有杀人犯法的人都不用上刑堂了?只要一句情有可原就得以原谅?”
“国舅爷说得好!我说过情有可原,可有要诸位大人法外开恩么?若是真的要求一个法外开恩,我们潘府大可把此事隐下,又为何要帮这些清清白白的学子们讨回公道?”
张蜻蜓冷眼看着他,“我家小叔犯了错,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我们潘家绝无二话!不过国舅爷,妾身倒是不知,你为何在把试题故意泄露给我家小叔知道,还这么贴心的替他准备考卷?如果说我家小叔买了考题是可恶,那您这提前泄漏之人岂不是更加可恶?你明智泄露考题是重罪,舞弊被抓更是重罪,可您却偏僻将此事告知我家小叔,岂不是故意要陷我们潘府天死地?”
你!吴德没想到她一时又将话题引他的身上,而且成功的激起了诸位学子和百姓的同情和不平。
张蜻蜓再次问起一个话题,“国舅爷,我们潘府到底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您,您要这么样挖空心思的祸害我们家?此事若不是家里的长辈察觉得早,等到东窗事发之时,让我家公公还岂能安心在边关带兵打仗?若是气坏了老人家和身子,一时不慎,误中了敌人的奸计,不说误了千万士兵们的性命,你这不是要祸国殃民么?”
是啊!百姓们跟炸开了锅似的,议论纷纷。
这样的毒计,实在是太阴损了。没听他说吗?就给了一人,就是潘大帅家的儿子,这不摆明诱惑人家?要是潘府出了事,连累了边关,那是多少生灵要涂炭?
我们家就有儿子在边关呢,听说上回皇上要召潘大帅回来,结果就吃了败仗,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好容易老天开眼,让金龙现世,潘大帅又回去了,才打赢了这场仗。
听说边关的军队马上就要回来了,可这个吴德实在是太可恶了,好容易孩子们要回来过年了,他又捣乱,要是再气坏了潘大帅,打输了仗,他是不犯愁,继续在天子底下吃香的喝辣的,可怜的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家的孩子!
就是就是,这个吴德,平日里仗着国舅的身份,在京里横行霸道和,原以为讹点钱财就算了,没想到居然这么坏。
你们看看,祸害潘大帅一家不说,连读书人的功名都不放过,咱们寻常百姓家供一下秀才是多不容易?就指望科举考试能金榜提名有出息,可他呢,收了钱就卖考题,这岂不是绝了咱们穷人家孩子们的出路?
这样的人,还偏他是皇亲囯戚,这些官儿们审了这么久,什么事都清清楚楚了,除了那不痛不痒的几巴掌,连个板子也不敢打。这不就是畏惧着皇上么?
可今儿要是不处置这个吴德,这是天理都难容了!
真真假假的话,在人群之中爆发性的传播开来。百姓们越说越愤怒,越说越大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