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如此巧妙的计谋怎么会白设?让奴婢故意把借名册一事透露给冯皇后,又算到冯皇后和禧妃必以此为把柄阻挠娘娘封后,借她们之口将此事禀明皇上,而段大人更是在几日前,就将发现轩大人有不轨组营之事报给了皇上,这样精准的巧合,即便皇上对轩大人再有特殊之情也不得不信以为真了,更妙的是,有了今日这一出,皇上更不会怀疑是娘娘有意陷害轩大人。”念雨眼中放出精明的光彩,环环相扣,天衣无缝,怎一个妙字了得?
慕鸾却依然是与己无关的气势,丝毫没有被念雨的夸赞所动,反而只是嘱咐念雨道:“皇上自有明断,岂是你我可随意揣测?一切不到最后一刻,说什么都是为时尚早。”
隔墙有耳的道理念雨不是不懂,看慕鸾这样回答,念雨便恭谨的回答:“是,奴婢谨遵娘娘教诲。”
“好了,我要午睡一会儿,一上午也够疲乏的了,记得在晚饭前要叫醒我。”慕鸾径直向内室走去。
“是。”念雨低低的蹲身行礼,趁着慕鸾背对着她,微微抬起眼看着向内室走去的慕鸾,果真是越来越爱睡觉了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皇宫里人人都觉得自己手操胜券,却不知身后永远有不可预知的圈套。”昔日慕鸾的声音响彻在念雨耳边。
念雨走出主殿,抬头望了望天空,格外晴朗开阔,她却像是嗅到了暴风雨的味道,谁是蝉?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而谁,又是那个主宰一切的猎人?
待慕鸾醒来时,已是日暮,这一觉虽然依旧睡的不踏实,但也算是睡着了,真的是很累很累,并且醒来之后还要面临更累的事吧。“念雨,念雨。”慕鸾坐起身唤道。
过了半响,竟无人回应。难道她此刻就已按捺不住了吗?慕鸾心中不免闪过一丝忧虑,接着再大声唤了两句:“念雨,念雨。”还是没人应,心里一紧,慕鸾刚要起身下床,却听到了一路小跑而来的脚步声。
“娘娘,念雨在这儿,刚刚念雨犯了懒,不小心睡着了,听见娘娘叫我才醒了过来,奴婢该死,还请娘娘责罚。”念雨立马跪下请罪道。
慕鸾心里倒暂时的暗自松了口气,“无妨,春困秋乏夏打盹,人之常情,起来吧。”
“是,谢娘娘。”念雨站起身,“娘娘刚醒要立刻传膳吗?”
慕鸾摆摆手,“先不用,看样子今天晚上的月色会很好呢,若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辜负了?念雨,陪本宫去皇上那里走一趟吧。”
“是。”说着念雨已经伸出胳膊,让慕鸾的手搭在上面。
“这样的景色最怕打扰了,只要我们两个人就够了,不要让旁人跟来。”
“奴婢明白。”念雨遣了凭日慕鸾的随行阵容,只余自己搀扶着慕鸾向丹阳宫走去。
才至宫门外,李全儿便先阻拦上前,“娘娘还是择日再来吧,皇上下了话儿,这会儿谁也不见。”
“哦?谁也不见?皇上莫不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吧。”慕鸾关切道。
“娘娘放心,皇上龙体一切安康。”李全带笑回答。
“既然如此,不是身体上,那就是心里上的了,皇上可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儿?里面在召见什么人?”慕鸾试探道。
“奴才愚钝,不敢妄自揣测圣意,不过娘娘冰雪聪明,定能和皇上心意相通。”李全儿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看来屋子里的确是在召见什么人,而这个人多半便是慕鸾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慕鸾自是听出了李全儿话中的意思,“可是本宫确有要事要找皇上,偏偏此刻来的不凑巧,但本宫自是明白皇上的意思,不能让李总管为难。现在是进不去了,那本宫就坐在这里等,等到皇上处理完重要之事为止。”
“娘娘,这可万万使不得,娘娘千金之躯怎可在外面淋这风吹日晒。”李全儿连忙劝阻道。
“无妨,本宫等的是皇上,受点儿这些算什么。李总管不必担心,这一切都是本宫自愿,与李总管无关。”
很明显的,慕鸾的意思是牵扯不到李全,自然也就无需李全多费心阻拦,李全会意,只得扬声吩咐:“给西宫皇后娘娘看座。”
“喳!”两名小公公手脚麻利的搬来了一把朱红大椅,请慕鸾坐下。
入座后,慕鸾更是直接闭上了眼睛,仍旧是看不出表情的面庞,此时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谁是蝉?谁是螳螂?谁是黄雀?而谁,又是那个主宰一切的猎人?
第八十三章 孽缘错缠
纯金铸造成的盘龙与祥云图案,苍劲大气的摆设装潢,如此景象即便在金碧辉煌的皇宫,亦只能在皇上寝宫丹阳宫见到了。
坐在上位的自是高贵冷绝的景天,此刻他一身黑底金绣宽袍,墨黑的发高高竖起,绾成一个髻,插一枝青龙玉簪。冷邦邦的神色,更显出其深邃凌厉,他在愤怒,却亦在哀伤。
竖直站在他面前的男子也是一身华丽的长袍,只是腰身处用一根白玉镶翠的腰带束起,更显其修长清容之感。清秀的面庞上也不乏一种别样的妖娆之姿,下美其貌,上美其态,如此粉面桃花,郎艳独绝的男子,倒真称得上是人间妖孽了。
“阿轩,你可还记得第一次见朕的情景?”忽然,景天座在上面开了口。
“记得,那时候皇上虽尚在年幼,却已显露神勇之姿,那年臣才八岁,误入围场,若不是得皇上出手相救,恐怕早就死在乱箭之下了。”时过经年,画面却依然清晰,是啊,怎么能忘?命运正是从那一刻产生了分歧,或许,真正的自己早就死在了乱箭之下,现在的这个只不过是空顶躯壳的走肉罢了。
“知道朕当初为什么救你吗?”
“皇上曾说是因为臣当初焦急之下向皇上喊了一声‘哥’,让皇上有了恻隐之心。”景轩一字一句的回答,却像是陈述别人的事一般,不带任何语气。
景天笑着摇了摇头,“你到底只是把我的话记着,却从来不去体味半分。”已经不再自称为“朕”的他直视景轩的眼睛接着道:“因为你的这双眼睛,漂亮、干净、又充满恐惧,是想让我觉得异常兴奋的那种恐惧。”说着,景天已经从銮殿上一步一步走下来。
恐惧?原来从一开始他就只视自己为宠物,不过是喜欢上了自己的某一种表情,就要……就要让自己赔上这一生。
“我知道,有一天我一定会做一个扬名千古的帝王,让这个世界为我颤抖,而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坏事的东西,温柔乡,英雄冢,这个道理母妃自小便提醒着我,所以,自小我对女人的感觉只有厌恶,而对身边之人亦没有半分特殊之情,直到那次遇见你,你的那双眼睛让我知道原来这个世界真的有不一样的人,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想把你抱住怀里吗?”景天越说越动情,脸上也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激动。
生在帝王家,母妃不得宠,却偏偏是个攻于心计的人儿,自小遭尽白眼,便发誓有一天要把这一切都讨回来,自幼便是失衡的成长,母妃的教诲又迟迟留恋于他的潜意识,让世界观尚不够成熟的他只觉得,这世界女子除了母妃,人人都是有害的,人人都是亲近不得的,然后命运的偶然,却给了他最致命的邂逅,那双美丽纯洁又充满惊恐的眼,直中靶心一般开启了他作为一个男人的保护欲,那道目光胜过乱箭齐射,胜过千军万马,看似柔软却带着最强劲的力量直直砸进他紧闭的心。
那样意料之外的破门而入,对于一个把未来规划的精准宏大的他,却欣然接受,若这不是爱,那么又能算是什么感情呢?
景轩的心下也是有略微震撼的,这是不是说明他面对自己之时,亦是包含了几分真情?而非一味的玩弄,自己在他的心里终究是不一样的。想及此处,竟会有略微的兴奋,可自己到底在兴奋什么?救自己一次就要倾生为报?就要忍受一世的屈辱,扮尽一世的谄媚?试问,天下有几个男子真能做到心甘情愿?但……是真的一味被迫吗?屈辱中夹杂的莫名情绪才是自己最难以面对的吧,自己对他虽然算不上非无二心,却也总是不自觉的选择维护他,难道仅仅因为他是帝王吗?
“可是,你为什么要变?”景天的口气徒然变换成愤怒与质疑,“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平阳那儿的秘密兵营是不是你备下等着有一天来取代朕的?”几天前,段明佑就将平阳一带的可疑情况报给了景天,这背后之人景天不是没有怀疑过是景轩,只是他到底还是不想承认,不想面对,如今慕鸾这件事一出,心理最后的防线终于被勘破,再痛也要直面摆在眼前的现实。
平阳兵营?景轩心中一惑,随即便了然,恐怕这又是谁要陷害自己弄出的一出儿吧,在凉国像他如此年轻,便平步青云的人可少之又少,前无古人,后恐怕也很难有来者,众人的诬陷谋害从来不少,他却从来不曾多理会,因为景天一直都是信他的,一直都是!这次,他终于是疑心起他来了,而且看上去并非一星半点儿,而是积压已久的爆发,看自己多傻,还以为他对自己并非没有一点儿真情的,可原来,这情意竟薄情至此,经不起旁人的几番挑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竟是要笑出眼泪来,从来没有这样失望过。
“怎么?你这是无话可说了?”景天看着他的笑,也有些不解,“就连辩解也无半分吗?”如果他为自己辩解,也许……
“辩解什么?皇上已经相信了别人之说,又何须来问我?皇上英明神武,难道不是自有圣断吗?哈哈哈……”景轩摇晃着继续嘲讽道,自己并非没有谋反之意,相反,从一开始,就是被人硬推到景天面前的,步步为营,精心筹谋,可每时每刻他都在犹豫,都在挣扎,家国恩仇,明明应该毫无犹豫的,而自己能杀他的机会数不胜数,为什么没有一次能下的去手?是还有希冀吗?是……是不忍心吗?
看着景轩的狂笑,景天亦随之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或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错了,恐怕我们的相遇也是被精心筹划的吧?我却一头栽进去,这么多年也不愿意清醒,这些年的蛛丝马迹,加起来也足够了,可我竟是始终不忍心下手,不忍心告诉自己连你也是假的!哈哈哈哈,我真是错的离谱!错的离谱!”
原来这些年,不忍心的并非自己一个人,隔着那层可笑的窗户纸,彼此都在怀疑,都在揣摩,都在不愿清醒吗?这样想来,景轩心里倒是释然了许多,他扑通一声跪下,“臣,任凭皇上处置。”
任凭皇上处置?呵,若真的能忍心处置你,又何须留你到今时今日?景天望着景轩闭上的双眼,一脸无畏的表情,心中却更是绞痛,面容更加纠结,对于他们来说,被处置的那个人才是解脱的那个吧!
景天忽然扔到景轩面前一把剑,“捡起来!”低沉有力的三个字,不容置疑。
景轩猛然睁开眼,目光惊讶的打量在被扔出的剑和景天之间。
“捡起来!”景天再次重复,并且抽出了另一把剑,握在手里,“我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只要你赢的过我。”
僵持了半分钟,景轩还是捡起了那把剑,做出了准备的姿势,他还是让自己残忍的面对了抉择,这亦是自己逃不掉的宿命,纠缠的人生,终于到了要了断的时刻……
第八十四章 以命搏天
“来吧,你若不杀我,便是我杀你,我们之间总要有一个人永远的留在这儿。”景天吼道,身为一个帝王,他不能轻易放一个要谋位的人走;可身为一个普通人,他不能轻易杀掉心爱之人,两难抉择,他做出了一个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