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看到了她,牵唇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番外之 她布的局
蔼蔼晨雾,借着东方的一缕鱼白,唐果注视着匾额上的字,以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楚凝约她的是这个地方——
时间太早,店家的门还没有开,她静等一会儿,为自己的行为感到荒谬,刚想回去,却见茫雾之中,一人慌慌而来,正是楚凝。
这么早,她去了哪里?
不是说好不见不散么?把她约来,却又自顾离开,不知何故?
待她走近,唐果方才看清楚她脸色苍白,双眼微红,很是憔悴汊。
她也看到了她,牵唇一笑,“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唐果轻哼一声,跟着她诧异的从露华轩的后门,进了她的房间。
“你找我什么事?快说吧!”她要倒茶,被唐果直接拒绝,她并不想单独和她在一起,待很久朕。
楚凝握着茶盏的纤指微微一僵,牵唇继续笑,“你和以前还是一样的子……对我,也依旧充满敌意!”
哪有!
唐果嘴上想回,却说不出口,许是心底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似乎只要一到这个女人面前,她的架子,就不由自主的端了起来……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是如此!
她心里也约莫明白是为了什么,但就是控制不了!
“你心里还有他!即便你现在已经嫁给南宫焰了,你心里却还想着他……我说的对吗?”她美眸微转,波光清湛。
“如果你约我来,就是要跟我谈论这无聊的问题,那恕我没时间奉陪!”唐果脸色愠怒,起便要走。
楚凝却还是那样一副不紧不慢的姿态,注视着她略显仓皇的背影,“你敢说你现在心里没有他吗?”
有没有,与她何干?
唐果脚步不停,后她的声音也咄咄来,“江果儿,你觉得这样公平吗?对你,对他,还有南宫焰,你们三个,公平吗?心里明明着段凌赫,却要嫁给南宫焰!你会不会太自私了?”
“自私又如何?我想谁,想和谁在一起都是我的事,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打开门的手,微微一顿,“再说……我与他分开,不是刚好成全了你么?你不是他?不是想做他的王妃?……怎样都可以啊!”
后静默了一瞬,忽然传来‘嗤’笑,“成全?他?王妃?”
一连三个重复她的话,仿佛唐果讲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似的,她抑制不住的朗声大笑,那笑声肆意中带着些恼恨,悲愤中带着些酸涩……
唐果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愿回头看她现在是怎样一副表,手上的动作下意识的更快,开门出去,随即将门带上——
几乎是在门被合上的瞬间,先前还握在她手里的茶盏,朝她刚刚所站的地方直砸过来,撞在门板上,而后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唐果一惊,她的人与自己隔绝,却隔不断她的声音,“江果儿,你当真是冷血无!这天下,也只有段凌赫那个傻子,可以为了你什么都不要,最后却落得连命也丢了!”
一向温婉凉漠的人,此时已然大怒。
或许她错了,现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女子了,那时的江果儿,对段凌赫痴心一片,现在,根本就是对他避之不及——
原本,她还打算将一些事告诉她,现在看来,断是没有那个必要了!
只是心底,仍为段凌赫感到悲凉——
这样的女人,一点人味都没有……怎么值得他倾尽所有,付出生命?
唐果脚底飞快,蹬、蹬的一溜下楼,根本没有心思去细听她的话。
踉踉跄跄,直到一头撞在露华轩后院,一棵百年古桑树上之时,额头痛极,方才后知后觉的停下,也后知后觉的将楚凝一连串的怒骂……真真正正的听进耳朵!
跳动的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一击,脑子里‘嗡’得一声响,转回,又‘噔、噔’得跑回楼上,一把推开门,飞扑似的朝蹲坐在地上的楚凝冲过去——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她紧紧的抓着她的肩,声音急戾。
没料想她还会回来,楚凝微一诧,眯眼含恨的凝着她,“你不是很想走?还回来做什么?”
“你把刚刚的话,再讲一遍!”唐果声音尖利,嘶竭,眉眼就那样瞪着她,握着她肩的手指节,因为力道过大,已然泛白。
“再讲?再讲你也是冷血无!”
“不是这句!”唐果头来回的摇,沙哑的声音似带乞求,“你再说,下一句,是下一句啊!你再说一次!”
楚凝略显犹豫,“段凌赫是傻子,他为你抛弃了一切……”
还不是!
唐果蹙眉,用力的阖搡她的肩,“后面那句,我要你再讲一次!”
后面?
楚凝轻笑,眼神中尽是涣散的沮丧,“他连命也丢了,他死了……”
死……
确定没有听错那个字,那一瞬,心脏骤停,像是被一把尖刀狠狠!
怎么会死?
蓦地想起那天,那把他腹中的匕首……又在浴崖山呆了那么久,她离开时,他已经气息奄奄……
难道,水镜没能把他救过来?
不,不可能!上次水镜来见她的时候,并没有提起,若是那时候他便死了的话,水镜不可能那么平静啊!
“你胡说!”
双手五指愕然一紧,力度重到楚凝承受不住,脸上的表因为痛苦而一下扭曲,却嚎不出声——
“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谁告诉你的?他不可能……”最后那个字,她无力也不敢讲,声怕自己讲出来,就会变成真的了……
“原来……你不知道?”
楚凝愣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悠悠地,一下笑出声。仿佛这件事她不知道,是有多么可悲似的——
“江果儿,你真可怜……他因为你,死了,你却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了,就只有你一个不知道……”
因为她?
唐果摇头,抓着她肩膀的手已经木掉,麻痹无感,“你告诉我,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她力气过大,还是怎么,楚凝的脸越来越白,竟一口鲜血从喉间喷出……
鲜红的色泽落在衣衫上,唐果一怔,像是被烫到似的,慌慌地松了手!
没了双臂的支撑,子一晃,蹲坐在地上,两手也因为刚刚剧烈的摇晃,毫无力气,根本就不能支撑着站起来,她双目怔然无神,完全忘了该做出什么反应——
她现在根本没心思管楚凝为什么会忽然之间吐血,只觉得膛内,五脏六腑好似移位一样,稍微吸口气,都疼的撕心裂肺……
楚凝重重的咳嗽,又是一大口鲜血吐出来,从掩着唇的纤细长指缝中往外溢,好一会儿,她的喘息声才停下,靠着桌子,半仰着怔目看唐果——
先前对她的恨,对她的恼,对她的怨,对她的愧,这会儿已跑得无影无踪,原来她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这件事我也是昨才知道,所以把你约出来,只是想告诉你……当年,我和他并没有怎样……你看到的,不过是我做的局……”
唇齿染红,喉间湿濡,她讲话有些囔软费力。
唐果再度怔愣,僵硬抬头,怔然看她,满目诧异。
她那所见,……她做的局?
“这事,南宫焰也知道,若不是他助我,也成不了……”似是回答,楚凝点头,红唇微扬,自夷的笑。
唐果只觉的整个脑壳木木,里面空空,不知该如何她传递来的讯息。
那织锦薄被,单薄衣衫,缠绵恩的两个人……
即使这一刻,她闭上眼,那些景象仍然历历在目,割心剐肺,使得她痛不生——
可现在,楚凝,这个名副其实的当事人,却告诉她,那些都是假的!她质疑了六年的事,现在终于有人愿意亲口告诉她,那是假的了……
只是,这样的事实,她要怎么去信?
“我知道,你一定瞧不起我……觉得我不知羞耻,乘虚而入……”
楚凝阖动眼帘,闭上双目,一颗晶莹泪珠顺着眼角滑下,“随便你怎么想,我从不觉得悔……因为,那本就该是我的……”
是,那个位子,本来就该是她的!他一早,就答应下的……
只是,后来,却反悔了……
他要求之时,她未同意,待到她同意之时,却已错过!
多想,可以留在他边,代替那个女人,来他。
可是,却不行……
即便她再怎么苦苦哀求,他仍坚持将她送去东辽,那个他自认为可以使她安稳渡过下半生的地方——
呵,安稳!他不知道,她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安稳……
若是他愿意将她留下,她又怎么愿去那荒蛮之地?
东辽公主,看似高高在上,却不是她心中所向……
可她贪图的那个位子,已经被人占据——那个女人,他要留在边,亲自护她安好。
任何人,都插不进去,包括她。
即便是后来,她生出那些事之后,他失了唐果,却依旧不肯接纳她——
“江果儿,我多痛恨你……你什么都不做,就将我比了下去,为了你,他可以倾其所有……可你,却不知珍惜……”
她襟白色衣料上,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像极了她此刻的脸色,“是你毁了他……”
细弱蚊蝇的声音,嗡嗡哄哄,唐果听不清,只看着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薄唇染血噙笑,颓然的美目,直勾勾的凝视着她,里面尽是讽刺,怨恨——
终于,在她快要承受不住她那样的注视之时,她终于闭上了眼睛,子颓倒,一动不动。
呆愣的唐果,倏地反应过来,探手凑到她的鼻尖,心头惊跳。
再度摇她,慌乱无章的喊着,“楚凝,你醒醒!楚凝,你还没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自然,是不会有人回应她的。
从露华轩出来时,薄雾散去,天已大亮。
这一带是闹繁华的地段,此时的铺子都已经开了门,街上不少人来人往,唐果一步一步,脚下虚浮,看着左右熙攘糟乱……
这里,那里,一群一拨,这么多的人,却不知该去哪里寻他!
死了,怎么能死呢?
怎么能,这样,就死呢?
楚凝说是因为她……是吗?
破灭的执念再起于脑海,疯了似的冲开人群,往前跑——
他一定知道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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