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班主?你怎么就跳进我家的园子里来了?”赵长歌诧异地问他。
越重光笑道:“京城里人人都说赵小王爷风流倜傥,今日怎么却呆了。我人都进来了,你还问什么,只说去是不去吧?”
“去!”赵长歌被他轻轻一笑,笑得魂飞天外,不等想好话已脱口而出。他脸微微一红,找补道:“崇班主亲自来请,我必定要去的。”
“那好,这就走吧。”越重光说完立刻伸手提住对方的腰带,足下发力一跃而起。赵长歌见自己的身子竟然“嗖”地一声就高高飞过了墙头,假意吓得大叫救命,双手紧紧搂住越重光的身体。越重光大笑,施展轻功,带着他飞檐走壁,踏月而行,不消片刻,跳进一间院落中。
这院子不大,却有一个不小的荷塘,临水修了间敞轩,用九曲桥连着主楼。想是主人爱莲成痴,常常在这里坐看荷风送幽。
“绮窗绣,牙签玉轴,堆列几案;瑶琴锦瑟,陈设左右,香烟缭绕,檐马丁当~~~”主楼中有人弹唱,声音如玉珠一般,叫人听得浑身每寸毛孔都像被烫过了似的妥帖舒服。
“这又是谁?”赵长歌问道。
“我的一位朋友,她仰慕小王爷文采风流,一定要我替她引见。”越重光答道。两人说话间,已有数个丫鬟手持灯笼出来迎接,楼上主人语,“贵客到了,快请上来。”
主人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少女,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柳眉杏目,明艳照人。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衫子,领子与袖口处都用银丝绣了莲叶荷花。她装束整齐,却未施脂粉,不戴钗环,想是对自己的容貌甚为自信,才敢以素面示人。
那女子盈盈拜倒,裙裾飘动如一朵临水照影的西番莲,“小女子青莲,闻赵小王爷名动京华,心向往之,故托崇班主贸然相请,怠慢之处万望恕罪。”
赵长歌面露惊艳之色,急急伸手搀扶。心想,青莲碧雪,重光太子身边两大女将,今日居然有幸得见其一。越重光以为得计,站在他身后露出一丝微笑。三人就坐,青莲命人取出酒菜什果招待,自己侧坐一旁抚琴做陪,大家觥筹交错的好不热闹。青莲琴好,一曲琵琶更见精妙,或江南素月,或塞外风霜,俱在她纤纤十指之下。
几杯下肚后,越重光有意无意地解开前襟,露出一段雪花脖颈,他容貌本就出众,醺然薄醉的模样更是分外撩人。赵长歌哭笑不得,心中想,看来自己花花大少的名声已四海皆知,这位重光太子居然打算用色诱。知道归知道,戏还得接着往下唱。他歪在小几上,用手支住头,含笑看着青莲,不时用余光偷偷瞄一眼越重光。重光太子看看时机成熟,借口如厕,起身离席,把孤男寡女留在一室春光中。
第五章
第二天,武威王赵广胜进宫请皇帝陛下为赵长歌指婚。绍帝果然以赵长歌年纪尚小为由,回复说过了今年再议,就这样把事情给压了下来。消息传出,立刻宫里就来了人。先是陈贵妃赏下名贵的笔墨纸砚并江南丝绸过来,后有君惠妃派人送了古董珍宝,一匣子精巧玩物,接着李后、淑妃、德妃的贴身太监也都一一到了,一时间武威王府得了赏赐无数。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各宫各院的娘娘们打赏用的都是同一个名目,都说给的是小王爷昨日送野味的回礼。段子堇大乐,这笔买卖做得太划算了。
因指婚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赵长歌这几日便老实待在家中不曾出门。赵峰赵月都有事不在,段子堇却给他带回了一个重大消息。今日早朝上,监察御史严理上本弹劾江南道掌管钱粮的官员贪赃枉法,竟然联手私下倒卖官仓中的粮食,致使号称天下粮仓的江浙两地十仓九空。天子震怒,严令彻查。水火不容的雍王和睿王居然破天荒的在朝堂上联手,共同推荐由吴王担任钦差大臣,负责追查此事。
江南一直是元瑾的势力范围,他母族便是号称江南第一名门望族的陈家,与江南各省官员多有交情在身。吴王门下众多亲信与此事有牵连,元琛和元琪却坚持要把他拱上钦差的位子,明明白白是要借此机会拉他下马。吴王到了江南,如秉公处置,无疑自斩手足,必寒了他门下众人的心,若稍有维护,大皇子和二皇子又岂会不察,到时候再联合亲信大臣参他个徇私枉法,袒护外戚,不但吴王危矣,连陈家全体也要一并受牵连。
段子堇说:“官粮亏空,这一关吴王恐怕难过。”
赵长歌垂首听着,半天没有表示。段子堇忍不住问他:“咱们该怎么办?”
“别人的事,咱们管不了,管好自己就行。”赵长歌回答说,“你立刻飞鹰传书给咱们在四川、江西和福建的人,叫他们派人秘密收购粮食,有多少买多少,不必顾及价格,购得的粮食火速运往江浙。”
“为什么?”段子堇诧异地问。
赵长歌一点他的额头说:“因为最近江南的粮价会大涨,咱们正好可以趁机赚一票。”此后,事情果真如同赵长歌预料的一样,吴王意欲力挽狂澜,仗着陈家财势雄厚,大肆抢购粮食填补亏空,江南数省粮价飞涨。
赵月派人在江南暗中调查官粮亏空一案,消息传来后立刻向赵长歌禀报。原来,前任江南粮道本是大皇子元琛的人,一年前被吴王明升暗降地弄走了,又把自己一个表兄放到这个重要的位子上。雍王不甘就此认输,指使手下在离任前将仓内存粮偷偷低价卖空,只留下表面上的几个满仓做做样子。吴王的人疏忽不察,因此中计。江南富庶,每年上缴朝廷的钱粮占总数三分之一强,这样的肥缺人人眼热。睿王也有意掺上一脚,再顺便打击一下竞争对手,于是便和雍王联合一气,对自己五弟落井下石。
赵月赞道:“陈家果然厉害,短短数日内竟然购得数十万石的粮食,抢在朝廷大队人马到来之前补足官仓亏空,咱们从外省运过去的粮食也都卖了个好价钱。如今吴王只须来个查无实据,便可脱身,还能反参监察御史严理好大喜功,诬陷朝廷命官,顺便把大皇子的这只鹰犬除掉。这一下绝地反击,漂亮!”
赵长歌却摇头说:“两地粮仓,数十万石的亏空必须在短时间内补齐,岂是易事!需要动用多少人力物力?!五皇子为了摆平此事,火力全开,把自己隐藏多年的实力全盘曝露了出来。日后,他那些亲信党羽必成为其他皇子打击的活标靶。这一仗,吴王勉强没输,雍王不能算全胜,倒是睿王这里略得了些便宜。”
赵月目光一闪,嘴唇微动,赵长歌知道他有话想说,就笑道:“你想问爷我为什么要暗中帮元瑾筹粮是不是?”
赵月点头。长歌说:“吴王一倒,老大、老二两个必定因此受益而坐大,到时候咱们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
江南道官粮亏空案尘埃落定后,紧接着就是皇帝春耕祭天,李皇后的寿诞,等这两件大事忙完了,天气也开始暖和起来。这一日,御花园里牡丹花开,美不胜收。绍帝便命人在宫中设宴,请了宗室皇亲一同前来赏花。因算是家宴,公主和各宫品级高些的嫔妃也可出席,只是须坐在内院,且用帘子挡住门脸,不与其他众人一起入花厅。
赵长歌来得甚早,先去向太后请了安,这才进入御花园中。只见满园牡丹盛开,遍地姹紫嫣红。丛丛花海当中,尤以一处娇艳非常,细细瞧来花瓣儿有千数之多,最为奇特的是,其心蕊艳到了极致,呈紫红色,逐渐向外淡去,微风拂来,竟异紫纷呈,其余牡丹难以与之比肩。这株魏紫幽香弥漫,令人如饮醇酿,长歌心喜,便站到花前仔细赏玩。
元琛和几个弟弟进园时见到的就是这幅景象,一个白衣少年含笑弯腰,温柔地掬起魏紫,轻轻抿一口,就好象攀住了情人的唇,深深给予一吻。元琛脸面发烫,不觉抚上胸口,方才好似有一道闪电蓦地击中了他的心,噗通~~噗通~~,一颗心震荡得厉害,再也不能如往常那般将它牢牢控制住。其他皇子也都各怀心思,表情古怪。
皇家盛宴本来表演着一团和气,可这宴开到一半,却出了点岔子。一个负责送菜的小太监居然是混进来的刺客,幸好他还没有机会出手就被大内侍卫统领卫仲瞧出破绽。卫仲一命人上前盘问,那人就拔出暗藏的匕首捅了对方一刀,转身逃走。卫仲和几名大内高手要贴身保护皇帝、太后和重要嫔妃,不敢亲自追敌,其他的侍卫轻功不济,最后竟然被那刺客逃脱,只拣得遗落的宫中腰牌一块。查那腰牌,居然出自君惠妃的锦福宫。绍帝顿时大怒,君惠妃娇小可人,他这些年来待她最厚,不想竟然心怀叵测,于是拿起那腰牌用力掷过去,骂道:“你干得好事!”
君惠妃被这突如其来的祸事吓得瘫倒在地,平时的机灵能干都忘了,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只是哭喊道:“冤枉,冤枉啊~~~臣妾冤枉!”她本是一个玉雕粉妆的美人,此时妆容散乱,浑身颤抖,凄惨的模样叫人心有不忍。
绍帝经历多次宫闱之变,自幼年起便不断遭人暗算,最憎恶惧怕这些手段。狂怒之下不及细想便向左右喝道:“将君惠妃押入宗正寺,等待发落。”一语出,惠妃大叫一声仰面昏厥。
“等~~等一等~~~”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当时绍帝正在暴怒中,人人自危,即使有与惠妃交好的也不敢开口求情,连她的亲子元瑷也被太后叫到自己身边去,嘱咐他不可在此时当众出言顶撞皇帝。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众人诧异中,只见七皇子元玮抖抖嗦嗦地从人群中爬出,向前膝行几步磕头奏道:“父皇万万不可仅凭一块腰牌就定惠妃娘娘的罪。儿臣请父皇仔细想想,宫里人口众多,弄一块太监的腰牌有何难处?要是那刺客真是惠妃娘娘派来的,娘娘为何要给刺客一块自己锦福宫里的腰牌?生怕旁人不知道她是幕后主使吗?”
绍帝看了看跪在阶下的元玮,心里很是惊讶。这个老七,素来胆小懦弱,每次见了他就像老鼠见猫似的,今日居然敢挺身而出,相助与他素无交情的惠妃,倒是令人大感意外,一时竟忘记了斥责。
元玮勉强说完方才那一番话,身子已抖得像个筛子,等了许久也不见皇帝发怒,偷眼看过去,发现绍帝面色缓和,顿时勇气大生。于是又说道:“那腰牌许是刺客偷来的,甚至可能是有人嫉妒惠妃娘娘得陛下恩宠,故意栽赃陷害也未可知啊,求陛下细查,不可冤枉了好人。八皇弟尚年幼,如因此失母,那~~未免~未免太过可怜!”他最后一句说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在场众人顿时醒悟过来,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十年前戚妃旧事。
当年七皇子元玮生母戚妃被赐死的事甚是蹊跷,虽有人怀疑其中也许另有隐情,但因为这是帝王家事,所以无人敢问。绍帝见元玮还在不住磕头求情,额上已有血丝渗出,已明白他是物伤其类,心中微微不忍,就温言道:“你起来吧,朕都知道了。”
君惠妃这时恰好被身边宫女救醒,哭着扑到皇帝近前,双手抓住袍角苦苦哀求道:“臣妾受陛下厚爱,怎敢负义,这定是有人陷害,求陛下明查。臣妾冤枉啊~~~”
绍帝安抚她说:“先回锦福宫里休息吧,朕自会给你个公道。”然后,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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