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消玉殒情仍在,唯向苍穹诉断肠。”
甚是哀婉的曲调自两戏子口中传来,身形愈来愈近,皆是复古的长袍,绣以团簇古朴的花样,连发式都一模一样。形似的渡船,在灰白的布景下,如是行于惊涛骇浪中。
“驾飞龙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
薜荔柏兮蕙绸,荪桡兮兰旌。
望涔阳兮极浦,横大江兮扬灵。
扬灵兮未极,女婵媛兮为余太息。
横流涕兮潺湲,隐思君兮陫侧。”
原来竟是古时娥皇女英的故事。
台上那两人举目四望,纷纷现出失望之色。盛装之下,竟是没有等到欲见之人。再踮足,再翘首,再远眺,再企盼,仍是一无所获。
因是离得近,即便是无心,也看得清两人眼底的忧伤。
“这九歌唱得真不错,把湘君和湘夫人的感情描述得极其细致,令闻者忍不住潸然泪下。”歆然忍不住浮了浮手中的罗帕,“芷萧以为呢?”
“确是不错,这一段说的是湘夫人久等湘君不来,以为湘君失约忍不住隐隐作痛。”芷萧出声敷衍几句,“皇后可曾听说……”
不提娥皇女英,偏以湘夫人代之,南国之事也几欲出口。
“妹妹莫急。”歆然打断芷萧之话,轻抚其手,“接下去还有更好看的。”眉眼一挑,专注地望着戏台上的戏子。
台上的布景渐渐变得暗沉起来,渡船兜转了一圈,又回至原位。
“朝骋骛兮江皋,夕弭节兮北渚。
鸟次兮屋上,水周兮堂下。
捐余玦兮江中,遗余佩兮澧浦。
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
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
女声复又变得婉约,恍若已自爽约的失神中走了出来。
“好,唱得好,演得也好,全部都有赏!”歆然皇后忍不住连声称赞,“小葵,
带她们下去领赏。”
“本宫也不知芷萧爱不爱看戏,怎么样,芷萧可还满意?”
歆然将全部的目光收回至芷萧身上,看她的脸色,似乎仍是不好。
“缠绵悱恻的爱恋,芷萧自然也是喜欢的。”
身旁的小葵领着戏子下了戏台,离了后院,顿时陷入沉寂的后院中只余下皇后和芷萧两人。
“哦?既是喜欢,那么娥皇女英的故事芷萧也定是赞许了。”
柳叶眉一展,心中似是有些沉沉的东西落了地,轻轻地呼出口气。
“娥皇女英。”
芷萧望着起了身,朝着戏台走去的皇后。尊贵的背影,到了此刻,入了芷萧眼中,怎知泛起阵凉意来,叫她今日本就难静之心久久不能平静。
“是呀,娥皇女英。”歆然忽而一转身,朱砂红的衣袖于眼前拂过,那么触目,那么明晰,“她们共掌凤印,共同母仪天下。”
再没有笑意,所有的笑意为身后的布景所吞没。
“皇后所言,可是指新入宫的莲妃?”
芷萧亦起身,缓缓地踱向目不转睛望着自己的歆然。她不明说,她便也不猜透;她不再进一步,她退一步便是了。
“莲妃?芷萧怎会认为是她?”有些冷冷的笑意开始浮起,那面容仍是不容亵渎的尊贵,“本宫说的是你啊,芷萧。”
伸手一指,正对着定在眼前的芷萧。
天光一暗,阴沉将至。
“芷萧如此聪明之人,怎会不明白本宫所指之人?你以为皇上真喜欢那个莲妃?从那日的画中,本宫早已明白过来,那莲妃不过是因为和你有几分相像,才会为皇上选中。仅此而已啊,芷萧。”
暗暗摇首,心中笃定的不相信。
“皇上自是喜欢芷萧。”
谁知眼前之人竟是承认了下来。
“不然也不会将芷萧赐婚于相爷。”
芷萧仍是顾自抵挡,共掌凤印,母仪天下,又有几分是眼前人的真心?
“芷萧真会说话,非要本宫挑明不成。皇上会将你赐婚于相爷,还不是将当年的秀女画像当成了真。不然以芷萧如此之容颜,当年怎会入不了君心?本宫可是无意中见过芷萧于敬武二十一年的画像,就置于皇上书房内。”
只是这事,她也不过知晓不久,难怪皇上每次见到芷萧的神色都闪着异样。
“皇后娘娘,秀女画像,岂容作假。一旦作假,那便是欺君之罪。芷萧自知不及皇后端庄贤淑,不及如妃艳若桃李,不及月妃娇羞可人,当年未入皇上法眼,实在普通不过。皇后眼下空口无凭,芷萧何时有过那样一张画像。”
衣袖一拂,在暗寂的天色中划下一道红色的痕迹,笔直而又坚硬。
“芷萧,可是你夫君终究还是为了那幅画去了南国,你可知道皇上交付邹相的是什么?”
开始分不清皇后脸上的笑意是喜还是悲,是怒还是怨,只知道那笑透着阴森,泛着磷光。
“制造南国混乱,一举收复南国,以除南境干扰。”
南国,每一声都朝着南国而去,都向着高国而回。芷萧的视线穿过眼前的皇后,定定地望着阴沉的南边,动乱已经发生了吗?莫非今日的心惊是为此而起?
“夫君确是答应了,不过夫君答应我定会平安回来。”
宽慰自己,可是到了此刻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芷萧,你以为就算邹相平安回来,皇上还会如曾经那般对他吗?你以为,在邹靖涵的心中,从未觊觎过高国的江山,从未觊觎过泱泱三国的热土?你了解他几分,知晓他几分,可知他又有几分是真心对你?”
真心?歆然扯出一抹淡笑,浓眉如山般沉重。在这深宫之中,也又有几人是真心相对。
“多谢皇后的提醒,芷萧懂相爷几分,便知晓他有几分真心。只知在他心中,永系着黎民百姓,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芷萧从不渴求相爷的之心永生永世只系于芷萧一人,只求他会为我忧,为我喜,会在看尽千帆之后解我之心,便已足够。”
芷萧忽而笑了,笑得舒心,笑得灿烂,不回首,不停留地走过皇后身边。
“这点,也是皇后娘娘所渴求的吧。”
那抹自信,那抹回绝,霎时打亮朝阳殿阴沉的上空。
小西顽强地保持日更……期末,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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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断鸿声远长天暮(四)
睡梦中的紫烟梦见自己穿着火红的嫁衣,沿着永和殿前的白玉石阶拾级而上。石阶的尽处,亦是一身红装的邹靖涵温润如玉地接过她伸出的柔荑,眼波流转,殿前的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热流。
“公主你真美。”
邹相一把搂过她细如杨柳的小蛮腰,附在她耳边温柔地说道。
“靖涵。”
紫烟软软地依在邹相怀里,摩挲着他腰间大带上的佩玉流苏。呼吸着他身上清爽沁凉的气息,嗔笑着唤他的名字。
如此甜美,如此幸福,以至于梦境被骤停的骏马吵醒时,紫烟安宁的脸上仍挂着甜美的笑容。
“公主。”
随嫁宫女明月听到声响,小跑着自屋外出来,见到安然无恙的公主,愣在屋前。
邹相下了马,接过紫烟寻求帮助的手,助她下马。
“公主!”明月缓过神来,扑到紫烟身边,“公主,你没事就好,今天真是太惊险了,我差点以为……以为公主回不来了……”
明月的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话还未说完,鼻子又是一酸,眼泪又落了下来。
“明月。”紫烟握住明月不住发抖的手,安抚地说道,“有相爷在,我怎么会有事呢?”
娇羞无比地抬眼一看,方才还在身侧的邹相早已进了小木屋内。
“那就好,公主,你走以后,我们就被带到这里来了。”
“明月,我们进去再说吧。”紫烟拉着惊魂甫定的明月朝屋内走去。
并不宽敞的木屋里已聚满了紫烟面熟之人。
“邹相,公主。”
屋内的人见到邹相和紫烟公主纷纷恭敬地起身。
“今日大家都辛苦了。”
邹相环视屋内的一干人等,屋子里浓郁着未尽的兴奋之情。
“还是邹相英明决策,如此一来,南国已是散沙一盘,连缚鸡之力都丧失了。”
方夜凉此语一出,屋内众人皆崇敬地望着上座的邹相。
“夜凉,秘毁三江水库一事,全是你的功劳。若不是你掐准时间,绝不会有如此的成效。”
邹相神情严肃地说到。
“利南城业已化为一片废墟,死伤百姓无数,。”
一想到今日惊慌逃命的离国百姓,邹相的心中一阵抽痛。
“体恤百姓”,一直都是高国百姓对自己的称颂,南国的百姓同样需要他这个破坏他们家园的罪魁祸首负责。
“眼下我们要做的便是等,等司徒将军的消息。无论结果如何,对于无辜受灾的南国百姓,我高国都需担起一定的责任。”
邹相肃穆的话语传遍整个木屋,直入人心。
“公主。”
紫烟似乎还沉醉于方才的美梦中,不愿醒来。
“夜凉,你先送公主回国去。”
“不要!”紫烟倏地立起身来,方觉失态,“我不要走,难道你们怕本公主成为你们的累赘吗?”
军中的将士皆有所耳闻紫烟公主的脾气,都不出声。
“公主千金之躯,确是不适宜留在眼下并不安全的利南城。”
邹相并不愿和紫烟多加解释。
“不,相爷你说错了。”紫烟笑意盎然地望向邹相,丝毫未觉他眼中的漠不关心,“本公主留在利南城,若是你们最终得以收复南国,更可以展现我们高国安抚百姓的诚心,这样一来,不是事半功倍吗?”
紫烟得意地笑着,甚是满意这样的借口,其实只要能和邹相在一起,让她如何解释都不在意。
“公主真是宅心仁厚。”
将士们皆望着屋内有些狼狈的紫烟公主,纷纷发出如此的感叹。如此看来,关于紫烟公主泼辣一说仿佛不攻自破。
“好吧,公主留下来便是了。”
邹相颔首,虽是察觉到紫烟的私心,但她此言甚是有理,自己亦不易拒绝。
“真的,那太好了!”
紫烟近乎雀跃,伸手想要抓起邹相垂在桌上的手,看到周围将士怪异的眼神,只得作罢,心中却是美滋滋一片——
城郊的夜风吹散了邹相这几日来的担忧,一路狂奔的自己终是不敢回头望一眼昔时的皇宫,曾经的浮华,曾经的荣耀,就在自己的翻手间化为虚无,就在骏马身后成为一路后退的回忆。
此刻虽已离皇宫甚远,但还是隐隐觉得空气中弥漫着灰蒙的尘土,那是倒塌的宫殿在这世间留下的最后光辉。
邹相定定地望着屋外的群山,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该如何面对水深火热中的南国百姓,如何面对……
眼前的群山忽而恍惚了一下,脚下的土地在来不及反应之际猛烈地晃动起来。
“公主,又……啊!”
木屋中传来几声女声尖叫,不断有反应迅即的将士抱头逃出。
山风呼啸,谁也不记得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多久,历经了多少回,只知道原来在鬼门关前打转的滋味不好受,身临震中只觉得天旋地转,满身的无助。
余震未平,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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