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也是一副无所无谓的模样,我不禁舒缓了一口气,只是这一切,怎可被他人察觉,尤其是她。
“师兄。”
良久,她主动唤了我一声,我灿然地侧首望去。她怎知,我最喜在偶然间听到她的声音。尽管一直在她身边,但是偶然的呼唤,让我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仿佛她片刻都不曾离开我的视线。
“我早就见过他。”
秋风中传来她澄澈的声响,她要对我的说的便是这句吗?她在高兴,她在庆幸,她在感激,她在炫耀。
早就?是在我认识你之前,还是之后?只是,那女人再不肯多说半句。那时的她眼眸十分明亮,如同秋水,笑容缱绻,如同秋花。
心底忽然悲凉了起来,原来彼此的眼神再不是初见时的清冽了,她的温存我的柔情,也许,只能在世上停留一个相遇的瞬间。
她方才的笑容,还在我眼底盘旋兜转,仿佛苍州这段时日恼人的枫叶。
我不禁伸手在眼前乱舞了一阵,不知在捕捉着什么。
“师兄,怎么了?”
她再一次侧首向我望来,只是因我而起的眼神,稀松平常。
“还不是这些满天飞舞的枫叶,恼人得很。”
我只这一语可以回答她,顺风一捉,捏住几片枫叶,紧紧地攥着。
“无事便好。”
那女人又是稀松平常的一句,无事便好,即便我有事,也无妨吧。
“呵。”
我暗自笑了起来,胸口泛起淡淡的涩意。
仿佛还未开始,我已见到自己的败北——
我始终记得那女人拨云见日般出现在风波阁时的场景,她的身后,她的眼前,满是瞠目的芸芸之人。
红衣,永远有着如此耀眼的效果,无需言语,已闯入所有注视之人的眼里。
也是那一刹那,我又见到了那个邹靖涵,就混迹在人群之中。
他莫不真想拜访望江楼楼主?我哂笑一声,心中却暗自担忧。
“难怪逍遥楼主方才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那边的上官云翔挑衅地望来,逍遥楼主,他竟还是这样唤我,可惜眼下楼主两字前还需加一个“副”字。
楼主我不稀罕,若是稀罕,也断然不会随着师父到了江湖。
只是,我受不了上官云翔那人的目光,心中分明是愤懑,言语间分明有挑衅,望向芷萧的目光却溢满爱怜。
于是,左手不禁在袖间发力,朝着上官云翔的侧脸弹指而去。
“谁,是谁!”
正厅内传来他气急败坏的问话,正厅外有嬉笑的声响。
这是他应得的,这也是我能做的。
逍遥君的番外三
我始终记得那晚尾随那女人而去时见到的景致,有些情绪开始在我心中飞腾地蔓延,有些猜测在那一晚得到了自觉的证实。
难得的月色,只清晰地望见一轮孤月高悬空中,射下一道皎洁的光束。
已近月半,无怪这月几近满圆。
驿馆后院厢房中的木门倏然一开,走出个颀长的身影。
尽管为了不让视线中的那两人发觉,隔了稍远的距离,我还是一眼便认出了立在院中的邹靖涵。今夜的他,似乎有些心绪不宁,抬首望月,目光却复有低垂而去。
视线中的那两人只是静静地躲在暗处望着,没有任何声响。反是视线中的邹靖涵,手伸进怀中,缓缓地掏出一件物什。只是这回,真叫我一时看不明晰。
他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手中的物什上,脸上本有些微蹙的神色,渐渐开明起来,在月色的映衬下,肌肤变得白皙起来。
“小姐,我们也该回去了吧,我都快趴下了。”
那一角黑暗中,终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响,随着夜风幽幽地送入我耳中。早知道惟肖那丫头不可靠,不知那女人怎会带她出门。也不知,我如何会在夜风中听得如此清晰。
院中的邹靖涵仍是定定地望着手中之物,我不禁凝神近一步细看,只觉得那物有些单薄,有些透光,隐约中,还透着熟悉之感。
“惟肖,你说他的身影有什么不同?”
期待了良久,终是等到了她的回答。
“谁?小姐你说谁?”惟肖依旧是有些犯困的声音,“哦,小姐是说那个邹公子?”
我顺着惟肖的目光再一次定定打量邹靖涵的身影,得到的,是和惟肖一般的疑惑。
“就你聪明。”芷萧敲了敲惟肖的额头,笑意在嘴角逐渐蔓延开。
“我就是被你们敲傻的。”惟肖使劲摇了摇头,“实在看不出邹公子的背影有什么特别啊。”
可就是这个邹靖涵,吸引了那女人太多的目光。我不禁在心中哂笑,微酸的感觉油然而起。
院中终于有了进一步的动静,那个邹靖涵,终是折回了身,走进了厢房内。只是视线中的那女人没有进一步的反应,仍是悠悠地驻在屋檐上,定定地望着早已空荡的院落。
这夜,终究又沉下来了几分。不知此刻的她在想些什么,我的心莫名的紧缩起来。什么时候开始,我也如此放不下了;又是什么开始,我对厢房中的男子起了戒备之心,又带上了些从未有过的微酸感觉。
只是,纠葛在心中的疑惑,终究需由自己前去解除。
待芷萧与惟肖走后,我伏在厢房的屋檐上,徘徊了良久。
手探了又缩,缩回去复有探出去,口中传来轻微的叹息。
终是下定了决心。
抽去手边的砖瓦,有淡弱的光亮摄入眼中。
那单薄之物,那透光之物,原来真是我熟悉之物。那女人伏案描绘了一宿的手绢,那个原本该叫我佯装不屑的手绢彻彻底底暴露在我眼下。那朵刺绣的梅花静静绽放在自己手中,和着房内亮堂的烛光,似要脱颖而出。
我不屑,我不甘,我不愿,我心终究为之所动,为之所纽结。
顶上是皎洁的月色,照得此刻的我定是更为孤寂。什么逍遥,什么飘逸,在我眼中其实本就不值一顾。若是离了她,逍遥为何物,飘逸为何情,一切也不过是自己的一番安慰罢了。只是,我依旧要佯装逍遥,佯装飘逸,因为我,是逍遥君。
嘴角扯出一抹哂笑,这就是我的归宿吗?这就是我的归宿吧。
O(∩_∩)O~希望大家继续支持《何处芷萧吟》
逍遥君的番外四
我始终记得那日面对望江楼楼内的武林同盟时,那女人脸上的决绝神色,退去了平日的平和,散去了一贯的悠然,只余下叫我辨不清真伪的决绝。我原以为她只愿终日高居望江楼之高,没想到今日的芷萧,动了真格。
曾经的她,便如弱柳如风般倚在木窗旁,望着望江楼下的滔滔景致,眼中是恍然无物却又包容万物的神色;曾经的她,便俯在书案上,气定神闲地描绘着眼中的自己,没有修饰,没有造作,一气呵成,便是一幅随性而作的画像;曾经的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连带着望江楼楼主的身份都愿一直隐瞒下去。
今日的她,定与往日不同,只是我一时分辨不出。
所幸那个邹靖涵没有跟随而来,一路上,相安无事。
风雪在我身畔肆虐,不断的有望江楼弟子倒下,这样下去,还未到翾翊山,损失已惨重。
当我掀开帘帐时,看到的是那女人酒醉迷离的笑容。她的脸色分明已不见血色,却还是对着我无事地笑,仍是信心满满地望着前方。
压抑在喉咙间的担忧终于还是说不出口,出口的,反是对她的怪责。我佯装恼的是她独自一人的享受,恼的是她之前欲独自而去的决绝。
如果没有五煞的出击,如果不是芷萧为我抚琴助阵,也许那句话我永远问不出口。也许是知晓自己得不到永远,所以一直不敢问出。
“若从翾翊山回来,我们暂不回苍州,去随州可好?”
赶车的阿福抢先应了一声,我希望那也是芷萧的心意。
她答应了,尽管只是淡淡的一句“一言为定”,我却望到她没有躲闪没有犹豫的目光。
真好,周遭的冰寒陡然退去,我有些发凉的心绪陡然开出了鲜红的花朵,眼前明明知晓的一场恶战也变得不再恐怖。还有什么比她的那句“一言为定”更值得开心呢,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与她一同去随州赏梅。
只是如果能预料到之后发生的一切,我情愿不曾问出这话,情愿她不曾答应。
等候在魑魅宫外的时光流转地那么缓慢,慢到我以为连时光都叫冰雪所凝结。若不是那个恼人的萧魈,我怎会一时大意,放任她独自而去。我恨不得在萧魈脸上划下千刀万刀,叫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我的眼前闪烁过所有的画面,就在不久前,她为我雪中抚琴,她与我一言为定,她与我并肩杀上山去,她还对我侧脸相笑。原来一切都成了妄想,我忘了她一贯来的隐忍,一贯来的口是心非。
她怎会是萧魊的对手,经历了西域的严寒,经历了赶路的奔波,经历了上山的血战,她已消耗太多的气力。即便两人真是势均力敌,她孤身一人闯入未知的魑魅宫,萧魊怎会甘心放她而去。玉石俱焚,怕也要将她留在宫中。
我慢慢地合上眼,唯有这样,才能不触及到魑魅宫深幽的宫殿,才不会触及她定格的画面,不会看到萧魈的愤懑,不会望见惟妙的担忧。
我只能等,等着她的回来,等着一个叫作“好”的消息。
如果可以交换,我情愿用我余下的岁月换回芷萧平和的一生。我不要她背负太多,不要她杀戮太多,也不要她牺牲太多。
我已记不清再见到芷萧时自己的神情,那一定是复杂的,有喜悦,更多的只怕是心痛。我只记得当时的我将从不离身的长剑一弃,飞奔而去,接过她虚浮欲坠的身子。
那么轻,仿佛随时都会从我怀中飘走,再也回不来。
“芷萧!”
怀中人已没了反应,只有唇边不断而出的鲜血,染红了我的白衣,染红了脚下的白雪。
“芷萧,你告诉我,为什么这么傻?”
回去的路上,我反复问着如此的问题,我只想明白,哪怕是吝惜的一丝。
“牵制魑魅宫的势力,好叫她们不往京城去。”
她强撑着眼,缓缓地说着。
“芷萧……芷萧……”
我无力再说任何的话语,只是不断替她擦拭着嘴角的鲜血,怎么也擦不尽。
“不要担心,我没事。”
那女人强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仿佛所有的事情未曾发生过一般,仿佛我们此去的真是约定的随州。
这也是她第一次这么安稳地躺在我怀里,冰冷冰冷。我不敢想象,这也许会是最后一次。
“真傻,真傻……”
我反复重复着这两个字,反复抹过她的嘴角。鲜血和着冰凉的液体滑过指尖,沿着指缝流淌,我要将她的血融进我的血中。
“芷萧,你的心里,究竟有没有一个角落,留给我,留给……我……”
怀中早已没了声响,她不会回答我。
她的气息越来越弱,身子越来越僵硬。
逍遥君的番外五
当你不能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
那女人怎么可能这样轻易死去,她不仅顽强地活了下来,似乎活得比往日更好。不用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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