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要和他同处一个屋檐下,没准还要与他联手,她便觉心头发堵。
娘娘啊娘娘!你选哪里不好偏偏选在督策营!
在忆起那日自己对着燕七杀时的复杂情绪,便浑身上下不自在。虽是满心别扭,但她不能因一己之事,不顾大局!
这便悠悠颔首,听从了大妃的安排。
国君一扫阴霾,握着大妃的手说道:“好,就依照爱妃之言。寡人稍后会命人将鸾儿离宫暂住督策营之事散播出去,好引那人入瓮。不过,今夜太晚了,无鸾且明早在离宫吧,并传寡人口谕给燕七杀,命她助你拿贼。”
她便知道,到底还是要与他联手。
罢了!既然娘娘眼下这么提议燕七杀,其中定有隐意,娘娘是想借此事让她一探燕七杀的底。
刚刚商定妥此事,唐公公便从殿外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年长面生的御医,只见他满脸褶皱,目光浑浊,走到国君与大妃身前,缓缓行礼。
国君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快给锦衣侯好好瞧瞧。”
而后又命唐喜搬来一把椅子,哥舒无鸾悠悠落座,刚一坐下顿感牵扯全身搓痛,痛的她暗咬牙关,看来她的内伤真是不轻。
老御医睁着那双浑浊的眼球,淡淡扫了一眼哥舒无鸾,自药箱取出方巾放在她的手腕之上,伸出干枯如树枝的手指向她的脉上搭去。
诊了片刻,哥舒无鸾睨着御医满脸凝重之色,适时眸光一冷,御医收到她的眼神,回身对国君禀报道:“锦衣侯大人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内力有些受损,好好调息打坐几次便可恢复如常。”
御医的一番宽慰之言令大妃收起了满副的担忧神情,“那就好。”
见娘娘安心,哥舒无鸾敛眸一瞬,对御医道:“本官有一事不明,可否请御医为我解惑?”
虽然这名御医她以前没见过,并也向来不信生人之言,但既是国君亲请的御医,想来定是个稳妥谨慎之人。
“大人且说。”
“今夜,本官在与刺客对招之时,突然闻到一阵浓重异香,之后便觉头昏脑涨,不知这是为何?”若不是那股香气令她一时失神,也不至于险些命丧‘铁犁’之手,更不会无意间欠下那黑袍男一条命,现在她很想知道,为何好端端的冒出来一股不明香气扰她神智。
御医略思一刹,取出一根精细的银针,沉声道:“得罪了!请大人忍着点痛。”
言罢,将银针刺向她玉掌虎口处的合谷穴,丝丝麻痛自手边一直传到心底,令她微微颦眉。
御医轻轻转动银针片刻,最后拔出查看,殿内的灯火异常明亮,致使银针上的颜色赫然清晰浮现眼底。
紫色!若她闻到的那股香气有毒,银针刺出来的颜色应该是或青或黑,可眼下偏偏是紫色!
哥舒无鸾疑惑的问道:“这是何解?”
御医微微愣了一瞬,最后面色平然道:“下官也是一时不解,但请大人安心,那股香气没有毒,也不会危及到大人的身体安康。待下官回去翻阅医书古籍,深做研究,在来回禀大人。”
哥舒无鸾点了点头,御医这便向国君和大妃弯身行礼,慢吞吞的退了出去。
大妃凝眸望了女子一瞬,似是将她之前询问御医的话过了下脑子,而后轻声嘱咐道:“你脸色那么差,且快回殿去好好调息一番。”
哥舒无鸾轻轻应道:“是。微臣告退。”刚要行礼退去,忽然忆起自己禁足了长王子之事,便出声道:“臣还有一事回禀国君,长王子殿下……”
熟料,却被大君愠怒的打断了她的话,“你不必多言,寡人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你做的没错。至于那个孽畜,不提也罢!就让他好好的静静心,待在清心殿思过几日吧。”
清心殿。
整个殿内空旷冷幽,没有多余的摆设,只放置一盏宫灯和一张长案,长案上摆着香炉,几支细细的香静静插在炉内,点点星火隐在青烟下,迷迷茫茫的烟雾悠荡向四周,最后慢慢散去。
借助昏黄的烛火望向四壁,只见青墙上满刻梵文楞严经,墙下一方蒲团上,男人浮躁的倚墙而坐。
身上罩着一袭丝质水蓝锦衣,衣襟大敞,露出紧致结实的胸肌,下着乳白色亵裤,松松落落的提在胯间。
他斜斜的靠在墙下,望上去浪荡不羁,风流疏狂。
今晚他拿女宫侍当靶子,不过是借此稍稍发泄对哥舒晟的恨意,可没想到非但没有泄愤,反倒是惹来更多的火气,该死的!他这个长王子殿下当得可真憋屈!
耳边再次传来几道嘈杂繁复的脚步声,王子郎怒气横生的嚷道:“混账东西!怎么这么吵,叫本殿下怎么静心?”
这一嗓子破门传出,‘吱呀’殿门开启,一宫卫抱拳躬身,“属下该死,惊扰了殿下!”
“外面怎么回事?”王子郎望了一眼从殿门外一队队匆匆奔过的宫卫,问道。
“回殿下,哥舒大人今夜遇袭……”
还未等宫卫说完,男人便嗤笑一声接了过去,“那个死女人遇刺了?真是太好了!”
话刚脱口而出,男人好似才消化了宫卫的话,顷刻惊骇的从蒲团上一下蹦起,急声喝问道:“你说什么?哥舒无鸾遇袭了?她有没有受伤?她现在怎么样了?刺客有没有抓到?”
男人这一瞬的表情变化,和一连串的问题让那名宫卫霎时脑袋发懵,嘴角抽搐,只呆呆的杵在那里,额头浮满问号,殿下这是怎么了?
待他回过神,男人已疾步跨到了门口,“殿下,您要去哪?”
“滚远点!”王子郎怒喝一声,将拦上前来的宫卫拂向了一旁。
“殿下您不能出去,您忘了您还在禁足中吗?”
一句提醒顿时让男人停下了脚步。
是啊!他竟忘了,死女人将他关了禁闭!现在想起来顿觉恨的牙痒痒,可恶!
但转念想到她可能会受伤,哪还顾的什么禁不禁足?满脑子想的是去看看她是否安好?
他不清楚现在为何这般心神俱乱,只告诉自己,在他对她没有失去兴趣之前,她不能出事!
见宫卫再次尽责的堵在了门口,他按耐不住急躁的嚷道:“本殿下要去见父君。”
“国君有旨,让殿下安心在这儿静心,若殿下不遵谕旨,这禁足……便无限期延长。”宫卫怯怯的看了一眼男人道。
“什么?!”一听这话王子郎顿时火冒三丈,揪起宫卫的衣襟,照着胸口就是一拳,打的宫卫骨碌碌滚向了地间,“殿下息怒……”
男人于原地咬牙切齿的冷视着瑟瑟发抖的宫卫,片刻后,他满脸的火气犹如烟雾般缓缓散去。
父君对他向来严苛,眼下他若不顾旨意硬闯出门去,恐怕这禁足令铁定会延长下去。
罢了!姑且忍了这三天吧。
想到这,王子郎渐渐冷静下来,“我问你,哥舒无鸾有没有受伤?”
“哥舒大人只损了一些内力,并无大碍,就是那名刺客没有抓到,听御前的人说,那刺客是冲着大人来的,未免刺客再次来袭,搅了内宫安宁,国君已定下让哥舒大人明日离宫前往督策营,为的便是引贼入瓮,一举擒拿。”
听了宫卫的话,男人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
他颦眉略思一瞬,突然弯下腰身,对着宫卫眯眸道:“本殿下有一件事交由你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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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冷月,一团乌云将月牙拢上了一层阴影,道道闪电划过墨般的天幕,不多时天空飘起了细雨,淅沥沥的落在近郊处的小溪中,伴着淙淙水流声,发出泠泠轻响。
四下静寂异常,只闻阵阵蛐蛐轻鸣,这时,一声浅的不能再浅,轻的不能再轻的呼吸声自湿漉漉的草间传出。
一道遮着风帽的暗影趴伏在冗密的草丛中,那身暗衣已被细雨淋湿,紧贴在他修长标杆的身架上。
此时他一动不动,若不是清浅的呼吸声频频传出,真让人误以为他是个死人。
凉风忽的袭过,拂动了男人身旁的青草,接着,一双干枯的手向他伸来,继而翻过他沉重的身躯,“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苍老的声音,夹杂惊骇,在这静寂的四下显得极是突兀。
男人动了动干涸的双唇,低沉的嗓音透着清雅一笑,“皮婆婆,你出关了。”
话音刚落,他便吐了一口黑血。
唤作皮婆婆的老妇,生的其貌不扬,满脸褶皱,双目浑浊,但眸中难掩精厉之光,扯开男人抚着胸口的大掌,望着那涌着黑血的伤口,皱眉斥道:“别说话!你中了尸毒,来,将这丹药服下。”
说完,将取出的药丸送入了他的口中。
丝丝清苦划过喉间,男人的气息比之前稍稍稳了些许。
老妇对着男人浑身上下审视一番,开始数落道:“老婆婆我才闭关几月,没想到你就狼狈成这样了,真是枉费我教了你那么多年的武功。幸好我早有先见之明,不让你唤我师父,否则真是丢我的老脸!”
男人调了调气息,缓缓支起身子坐了起来,“呵,婆婆教训的是!倒是今日我受伤的事还请婆婆不要透露给主上,咳咳……”几声轻咳截住了他后面的话。
“今夜宫里那么大的动静,你的事就连我都知道了,哪怕我不提,你以为主上是聋子吗?”老妇嗤了一声,望着男人不停打晃的身子,眉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你也是,主上只是让你接近她,又没有让你保护她,你做什么这样不顾性命?若不是我出关及时,后果不敢设想……”
男人扯唇淡笑,将老妇的话适时拦住,“好了婆婆,我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就别再数落我了。这么晚了你寻出来,可是主上有什么吩咐?”
老妇面色一沉,道:“恩。有人耐不住性子了,今晚之事是有人在幕后操纵,主上让你尽快追踪到炼妖毒王的下落。”
男人凝思一瞬,回道:“好。我记下了。”
话语刚落,他略带疑惑的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我有些不解,还请婆婆为我解疑。为何那‘铁犁’自我现身后,会停止了对哥舒无鸾的进攻,若如婆婆所言,他受人操控,以当时的情形不可能当即遁走的。”
老妇浑浊的眼底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凝重,干涩的嗓音在这静谧的四下显得极是刺耳,“那是因为,你本是毒体之身,体内的冰蚕毒,能避那行尸的嗅觉!幕后之人以气味控尸,他的嗅觉里只有那女人的气味。”
言罢,缓缓站起身,淡淡扫了一眼地间的男人,几缕忧思浮现在她苍老的面庞上。
看来有些事,是掩埋不下去了。大商朝表面维持太平景象,实则已是暗潮汹涌一片!那些事一旦被有心人掘出来,恐怕……
老妇前面的几句话令男人隐在袖间的长指微微一颤,缓声道:“我明白了。”
皮婆婆匆匆收起思绪,望了望黯空中波谲云诡的天色,自袖间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抛到男人手边,“你中的尸毒还未全解,拿回去外敷。”
雨渐渐的密了起来,天边再次划过一道闪电,再看草丛间早已没了二人的身影。
第七十章:暧昧
更新时间:2014…8…20 22:28:05 本章字数:6311
翌日一大早,还未等哥舒无鸾出宫前往督策营,便有驻守在铁府的宫卫上报,铁犁的尸身丢失一事。
国君在骇然忧虑之余,并下了一道许以安抚的密旨给铁氏,让她暂且安心留居铁府,待找到铁犁的尸体后在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