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方浩在一边心不在焉地应道,缓步向前行了一段距离,忽然又转头过来,道:“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方白衣摆出一幅无奈神情,笑道:“继续花天酒地,让她打消嫁给我的念头。”
倒是方夫人待晓白极好,将她拉进屋去,甚是疼惜,只是看见她手上那些被柴火划出的口子时眼睛里满是心疼。
木晓白不以为意地摆手,态度很是大方,但看着方夫人的神色仍有那么一分惶恐,言行举止之间带着一份生涩,这在方夫人看来恰如少女才有的娇羞小女儿态一般可爱。
只听她软言笑道:“既然你与方儿情投意合,那么从今往后,便唤我一声娘亲如何?”
娘亲? 晓白皱眉,纷然思绪在她脑里百转千回,饶到嘴边,却化作一句毕恭毕敬的:“夫人。”
方夫人稍愣,念想她不过只是个八岁儿童,也并不勉强,仍旧是还以温柔微笑,待到问毕她的相关家事又同她一一说了府里的这些规矩这才舍得遣人将她送了回去。
对于方夫人,木晓白果然还是怀着胆怯和仰慕的。
这个女人,虽然在外表看来柔弱无比,然,下头的人说起她来,都是无比的推崇。
方老爷当年不过只是一个侠士,通晓的不外是舞刀弄棍一类武力,如今,方府在武林之中达到了这等地位,背后有多少是方夫人的努力,怕是不会有多少人真正知晓。
所以,自木晓白年幼,方夫人在她的小小世界里便是一个无法亵渎的存在,经过今日一见,原本高大的形象就愈发金光闪闪起来,以至于往后府里头有谁对夫人出言不逊,最先出手的往往总是木晓白。
被方夫人的贴身丫环闻香送回,木晓白前脚刚踏入后院,柴火间里那些成天无事的八卦女人便蜂拥而至,将她围了个结实。
厨娘消息最为灵通,看着她的眼神很不对劲,晓白在人群中一个哆嗦,笑容讪讪。
大家哪里肯放过她,将桌椅板凳一字排开,将她生生按在正中,等待着好戏开演。
“说说,今儿个方少爷的媳妇,究竟是怎么回事?”
洗碗丫头率先发话,大家纷纷作出一幅好奇神情,木晓白眯眼微笑一番,将小手一摊,表情很是市侩。
果然一阵哀嚎响起,厨娘一边从衣服里掏铜钱一边埋怨道:“平日里就你最为调皮,到了这个时候倒是记得规矩。”
木晓白皮厚,才不理会这些无关痛痒的抱怨,等到一张小手都握满了铜板,这才将衣襟理正了,学着厨娘平日里宣扬八卦时的模样,唾液横飞,大大地宣扬了一把。
只是,还不等她得意几日,夫人的帮凶——方启便闻声而至,成为了她的武艺老师。
于这位师傅,木晓白可是又爱又恨。
爱的是他将所有看家本领几乎是倾囊相授,全然没有任何保留的大方,恨的,自然是每当她出错时那加倍的惩罚。
这不,她刚学了几日马步,却也不知道后院哪个嘴碎的丫头将她前些日子伸手要铜板‘听戏’的事给捅了出去,方启闻言勃然大怒,二话不说便拾起地上一枝桃花的断枝,追得她满院跑。
她在前头叫得很是凄凉,还拉着长调,只是表情却是不知悔改的调皮,一只手提着过长的衣服下摆,一只手在努力挥舞着,试图呼救的模样,一路跑来,跌跌撞撞左顾右盼,很是狼狈。
而方启,也是一改往日温和儒雅模样,褐色衣裳的袖子捞得老高,吹胡子瞪眼的呼呼喝喝,一派凶神恶煞模样。
原本后院的人还存着几分好心想要上去规劝几句,可是当所有人得知晓白挨打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前几日收了她们的铜板,就差也加入到方启的队伍浑水摸鱼将这个丫头揍一把。
更过分者,竟然将上回听戏时坐的板凳再次摆出,放上几碟瓜子,边嗑边挥挥衣袖为方启加把劲。
反正最终,木晓白难免一打,而打完之后凭她的性子又难免再犯,多说无益,不如看戏。
眼见着木晓白和方启已经围着着不大的后院来来回回跑上了几个钟头,大家都琢磨着这下该收场之时,拐角忽然闪出来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木晓白此刻正亢奋地对着身后气喘吁吁的方启扮鬼脸,视线不及,一个趔趄,便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第四章
方白衣这一撞捱的委实冤枉。
他原本不过是照着方夫人的吩咐,来到后院将这个坚持缩在这里的所谓的媳妇拽着去参加他们在外边的聚会,谁知道他拖拖沓沓刚走到后院,便被这个丫头铁郎壳一般的头撞得生生向后退了几步。
且这一撞还带着她奔跑时产生的由后向前的冲力,击打在胸膛之上甚至还能够听闻一阵闷雷般的声响,教四周的人都听了个仔细,实在是让他大丢面子。
脸色自然是不好的,只是方白衣却也不屑同她生气,伸手将埋在他怀里大抵是撞晕了的脑袋提起,一把甩给了愣在后头的方启。
方启察言观色一番,看见方白衣微微跳动的额角,终于是小心将木晓白拉到身后,赔笑道:“少爷受惊了。”
见方启护她如此,方白衣眉心稍皱,更是不好发作,只懒洋洋道:“夫人叫我过来带她出去长长见识。”
木晓白原本还瑟瑟缩在方启身后,如今听见这样话语,立刻蹦到方白衣面前,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是她第二次这样问他,被人怀疑的滋味可不好受,方白衣闲闲抛出来一句:“爱信不信。”便扬长而去。
换了衣裳跟着方白衣出了宅子,晓白好奇地左右张望,一点点从记忆里拼接平日里专门负责采购的大婶同她吹嘘的记忆。
她说,那街上铺的可都不是普通的石板,而是什么深什么青的石板,晓白脑子不好使,只记得这个怪里怪气的名字,如今真正有机会出门,自然是要实地考察一番。
她起先是将脚高高抬起,狠狠跺了几脚,震得脚底发麻,实在得不偿失,不得不转变政策,躬身下来敲敲那结实的地面,借以探查这所为‘什么深什么青’的石板究竟有什么特别。
方白衣起先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的人在做什么,只一股脑儿迈开步子向前冲,一直走了好半天,这才忽然发觉原本应该跟在身后的人不见了踪迹,又沿着原路走回来,恰好看见将整个人都贴在石板上侧耳倾听石板的木晓白。
她倒是毫不在意路过的人的目光,只顾着蹙眉撅嘴,一副十分认真的模样,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方白衣实在不好意思上前认她,只抱臂在一边看着,等啊等,等到她悠悠然从地上爬起,大抵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
只见她自地上起身,表情也未见松懈半分,方白衣有些好奇,稍稍凑上前去,便听见她独自喃喃道:“这的确和府里的石板没什么特别呀,一样硬一样不会唱戏。”
他险些滑倒,不禁抚额感叹,假装路人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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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到了黄昏时分,方白衣才从外边面色不善地回来。
方浩刚好花园里路过,不过走了几步便看见迎面而来的方白衣,拳头紧握,额角微跳。
他从来难得见一回这样的方白衣,禁不住好奇,将他拦了,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方白衣的嘴角也跟着抽搐起来,抬起头,露出一副狰狞表情,并不言语。
看样子,怕是今日的外出木晓白又给他捅出了什么漏子。
眼见着方白衣似乎是没什么兴致同自己细细道来今日的事情,方浩转而问道:“木晓白现在在哪?”
“后院。”扔下两个咬牙切齿的字,方白衣再也不愿回头,转身而去。
原来,他们今日出行的目的地,很不意外,就是城里最为奢华富贵的得月楼。
候在门外的小厮眼睛极利,远远便看见方白衣身影,还不等他开口便已经笑吟吟迎了上去,道:
“公子定的包房我们已经准备好,我这就领您上去。”
方白衣颔首示意,又用眼神警告木晓白好好跟上,两个人一个潇洒前行一个猥琐随行,骤时间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有明白事情起始的人开始吹嘘,从那已经岑寂了的方白衣选媳妇之花边新闻讲起,一时间下厅沸沸扬扬,十分热闹。
方白在不由得加快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踏入了楼上雅间。
早早便有人等在那里,屋里浅淡熏香恰到好处地让人精神放松,他推门而入便听见一阵奚落,道:“方兄果然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话题所在呀。”
说话的是一个清秀少年,因喝了几杯小酒而面色红润,此刻正是烟波如水,十分妩媚撩人。
方白衣直接无视他话里的挑衅,大大咧咧坐了,自己先酌了一杯,叹道:“你们才是真正奢侈,竟然能够定到得月楼的珍酿。”
原来,这得月楼不但美食让人称赞,美酒也更是一绝,恰好最近临近得月楼庆典,头脑极佳的当家便应时推出了一款珍酿——便正是索玉今日请他来品的这种。
索玉闻言浅浅一笑,刚想接着搭腔,忽然发觉今日方白衣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小姑娘,想必就是方才楼下杂谈中那曾经闹得满城风雨的传说中的女主角了。
木晓白打小便没受过什么教育,见了人也不知道礼貌,此刻她见方白衣这样随意一坐,胆子也自然大了几分,此刻正端着桌上的另一个酒壶好奇地打量着。
那酒壶造型十分独特,她在柴房里从未见过,在手上来回转了几转便听见耳边忽然传来幽幽一句解释道:“这是得月楼特别订做的酒壶,也难怪木姑娘从未见过。”
这一吓险些让晓白从椅子上跳起,她拍着胸口忍不住一阵不满抱怨,声音压得很低,却仍旧是让索玉心情大好。
“几日不见,方兄的眼光竟然好了许多,着实是要恭喜一番啊。”
方白衣不屑撇嘴,神情桀骜,道:“几日不见,你的嘴皮子也是长进许多,同喜同喜。”
木晓白对他们之间这样十分没有营养的太极调侃十分无爱,嗅着那壶里的酒香很是喜欢,趁着他们在一边争得不亦乐乎之际偷偷酌了一杯,果真是唇齿余香。
从前她也不过是曾经偷偷喝过柴火大叔私藏起来的小半壶高粱酒,那里面馥郁的丰收的粮食的气息教她永生难忘,可是今日这一杯透明的酒液却是让她熏然不可自抑,情难自禁,又为自己倒了第二杯。
不知不觉之间,酒色已经将她的脸全数染红,等到所有参加聚会的人到齐,一壶价值千金的得月楼珍酿已经尽数被她卷进腹中。
方白衣几乎气得跳脚,这酒就算是他喝也是珍之又珍,慎之又慎,谁料还不待他细细品味其中滋味,这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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