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锦的脑子忽然变得极乱,各种念头纠缠不休,一时理不出头绪。
或许自己想得太多了,凤郁森的一番话,并没有明确的指向。傲锦让自己平静下来,望着凤郁森。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90)所谓神药
凤郁森斜靠在龙椅中,双肩塌陷,只有双眼里还残留着一股威势。
南无碧始终面无表情地站在旁边,微微低头,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殿前公公黄通趋步向前,跪拜道:“万岁爷,吏部主事从道士那里得到七枚神丹,特敬献给万岁爷。”
近来,朝廷文武官员和地方长官呈给皇上的礼物,大多是所谓的神药。
凤郁森道:“拿进来吧。”
“奴才领命。”黄通躬身退出。
不一会儿,黄通端着一只精美托盘进来,双手捧到龙书案上。
凤郁森道:“将朕的‘牙笏黄纹袍’赐之。”
御前牌子领命,随后将赏赐之物带了出去。
凤郁森拿起托盘上的药瓶,却看也不看,直接扔到龙书案下。哗啦一声,从声音判断,那里扔了不少东西。
凤傲锦不禁讶然。
刚才看到凤郁森接受了“神丹”,并且赏赐了进药者,以为皇帝真的有病乱投医,不料,凤郁森却是这样的反应。
凤郁森低沉地道:“臣子献药,也是一片忠心,朕虽然不信什么神药,可也不能毁了臣子的希望。朕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厉害!凤傲锦心里叹道。
从这件小事也能看出来,皇上根本没有糊涂。
凤郁森又开始咳嗽,这次咳得时间比较久,很难停下来。只好暂时离开龙椅。内侍慌忙扶着凤郁森进了旁边的房间,在里面喝水,稍事休息。
咳声从帐幔后面隐隐传来,时断时续。
凤傲锦朝周围扫视,显阳殿中只剩两个内侍站在远处,四周更显得空旷。凤傲锦将目光转向身旁的南无碧。两人都是急召入殿,事前没有沟通过,现在是个机会。
傲锦低声道:“碧大人,你看皇上召我们前来,是不是要确立传位的事?”
南无碧道:“长公主,下官认为不像。”
“你的意思是……”
“陛下显然还在犹疑。”
凤傲锦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说道:“怀惜让我设法请皇上出殿,你能不能帮我?”
南无碧道:“下官来之前,正在蓼萧苑,听怀惜公主提到此事。”朝两旁看了看,今天就是最好的机会,如果错过了,以后再想突破重重阻碍见到凤郁森,将更加困难。即使见到了,也不能随便谈其它的事,四周密布卫屏的人,一举一动都受到限制。
南无碧缓缓地道:“下官自会配合长公主。”
话音刚落,凤郁森从帐幔后面出来了,内侍搀扶着,缓缓坐进龙椅中。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91)你一定有什么魔法
凤郁森长长地吁了口气,喑哑地道:“当年受父皇之命,扫平西域贼寇,与兄弟纵横沙场,多么令人激动。不曾想,如今正值壮年,却成了这副模样,真是无颜见天上的父皇。”
语调悲凉,凤傲锦不由得一阵痛苦,却不知如何劝慰。
凤郁森抬脸看着南无碧,脸上的悲哀一扫而光,目光炯炯,问道:“无碧,你的绣衣府近来如何?”
南无碧道:“回禀陛下,臣前几日破获了一起谋反案,正在全力调查。”
作为皇帝,最怕听到的两个字,便是“谋反”。
凤郁森攥着龙椅的扶手,指节发白,静默片刻,重重地哼了一声。“死不绝的逆贼!”
南无碧慢慢将话题引导过来:“幸好有怀惜公主协助臣。怀惜公主洞悉了叛党的企图,叛党可能利用陛下的寿辰,对陛下不利。”
凤郁森喃喃地道:“寿辰……那要等到一个月之后了。”忽然笑了笑,“朕能不能等到一个月,还是未知数。那帮逆贼,居然比朕还有耐心。”
凤傲锦顺着南无碧的话题,往下说道:“怀惜公主十分挂念皇上。”
凤郁森抬起脸,望着大殿的穹顶,喃喃道:“怀惜……怀惜……她近来可好?”
傲锦道:“妹妹很好,我把皇上赐的金丝果,给她拿去了,她很喜欢。”
凤郁森又笑了笑。这次的笑容不同于刚才,眼角眉梢都有了柔柔的情感。
“可爱、率性的衔儿,她还是那样吗?”
傲锦笑道:“还是很宠爱自己,做事没长性,喜欢新鲜的东西……”
凤郁森接口道:“是啊,这个任性的妹妹,常常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突然高兴起来,便想起个花样,随即觉得无聊,很快便会厌倦。”
南无碧忽然道:“只有下棋的时候,怀惜公主不再是‘半杯茶热度’。”
傲锦立刻转脸看了看南无碧。眼里的神情很复杂,连她自己都还没有理解。随即扭回脸,双眸间的落寞缓缓蔓延开。
凤郁森自顾自笑道:“无碧,你经常陪怀惜下棋吗?”
“偶尔手谈一局,却很少下完。”南无碧道。
“呵呵,你公务繁忙,这不奇怪。”凤郁森有了些兴致,“只是,你总跟怀惜下半局棋,她不恼吗?”
“还好。怀惜公主下棋的时候,非常专注。”南无碧道。
凤郁森摇摇头,又点点头。“朕很难相信,怀惜会专心做一件事。当年父皇常在怀惜跟前说:衔儿、衔儿,什么时候能专心一点呀?”抬脸看了看南无碧,“你一定有什么魔法!”
南无碧道:“臣并无魔法,只是怀惜公主偏爱下棋。”
“哈哈哈……”凤郁森笑了起来。马上被自己的咳声打断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凤傲锦,此时说道:“什么时候得空,你们下棋,让我在旁边观摩一下。”说这句话时,凤傲锦并没有看南无碧,而是面对着自己的影子。
南无碧道:“长公主若有兴致,随时都可以。”
那边的凤郁森止住了咳声,长长地喘了一阵。“刚说到高兴的事,这又不得安宁了。”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92)脚步被阻断
凤傲锦没忘了怀惜的约定,趁着这个机会,说道:“陛下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宫中,很久没有出去了。”
南无碧会意,接着道:“臣陪陛下和长公主,在花园走一走,看看那些奇花异草,会令陛下心情舒畅,减轻病痛。”
两人左一言、又一语,在凤郁森身旁劝导着。
凤郁森却神情黯然,道:“太医不让朕随便出去,怕受了风雨,加重病情。”
凤傲锦料到御医监肯定被卫屏买通了,或许原本便是卫屏的奴才。御医监受了卫屏的指令,当然会尽一切可能限制凤郁森的出行。
傲锦道:“陛下,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外面阳光灿烂,可惜显阳殿重重宫阙,阳光很难照射进来。”
南无碧道:“雨季还会牵连下去,过了今天,谁知明日又是什么样的阴雨。陛下若久久不动,恐怕对龙体不利。”
凤郁森逐渐动心了。长期闭塞在宫中,他也难受,这与打入冷宫有何区别?
凤郁森唤道:“来人。”
内侍忙趋步上前。“奴才在。”
“随朕出去走一走。”凤郁森道。
内侍道:“万岁爷……请三思。”
“怎么?”凤郁森瞥了内侍一眼。
“外面随时会有风雨,恐怕……”
“大胆奴才,想欺瞒陛下吗?”一旁的傲锦斥责道,“今天阳光明媚,正是出行的好时间,哪里有什么风雨?!”
内侍跪伏在地,颤声道:“奴才绝不是存心欺骗万岁爷。奴才今日没有出门,不知外面的天气。”
凤郁森摆了摆手,道:“傲锦,算了,他整天陪在朕的左右,不知者不怪。”
凤傲锦看出来,这名内侍也是卫屏的耳目,便不再多说什么。
内侍却趴在地上,又道:“万岁爷圣驾出行,应该早做安排,眼下过于仓促,仪仗都没有准备。奴才担心唐突圣驾,造成不利后果。”
凤傲锦道:“真是顽劣的奴才,一次次阻挡皇上,有何居心?!”
南无碧道:“陛下不过是去花园散步,还需要准备什么仪仗吗?”
内侍浑身浸满冷汗,绞尽脑汁想拦住皇上。内侍很清楚,皇上一旦离开显阳殿,皇后娘娘一定会怪罪他,到时候就不是挨几句教训,闹不好,脑袋瓜子也会搬家。
凤郁森从龙椅中站起身,说道:“都不必多讲了,朕这就出殿。”
皇帝出趟门真的很难吗?
对一个病重体衰的皇帝来说,的确很难。每个倒霉的皇帝背后,都有个狠毒的女人,所以凤郁森每往前走一步,都显得十分辛苦。
只是,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真正的阻力,恰恰便是皇后。
话已至此,内侍只能从地上爬起来,搀起皇上。不过内侍知道,即便他这一关过了,还有第二关、第三关。他只需尽量拖延时间,就算将功补罪。
凤郁森艰难地绕过龙书案,脚步踉跄着,逐渐平稳下来。
凤傲锦和南无碧走在旁边,后面还有三名“长随”步步紧跟。
显阳殿的殿门就在前方,凤郁森已经看到台阶上的一片阳光。他的脚步变得有力起来,显得迫不及待。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悠长尖细的声音。殿前公公黄通喊道:
“皇后娘娘驾到——”
内侍暗暗松了口气。皇后已经收到心腹的奏报,及时赶了过来。
皇上的最后几步路,即将被阻断!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93)责难
凤傲锦听到殿外的喊声,便知道走漏了风声。
很快,卫屏的身影出现在显阳殿门口,逆光而入,身旁还跟着太子凤杰。
卫屏穿着深青色袆衣,上有翚翟的图案,衣领上是黑白相间的花纹,袖口和衣边用红罗为缘饰,服腰大带,白玉双佩,显得十分高贵。
殿里的侍从早已跪伏在地,口呼娘娘金安。
凤傲锦与南无碧躬身行礼。
凤杰松开了卫屏的手,对凤郁森道:“儿臣见过父皇。”
凤郁森没想到卫屏把儿子带过来,想让凤杰到身旁来,又担心自己的病传染给凤杰,只能远远地看着。
卫屏冷冷地环顾大殿,开始兴师问罪:“陛下,这是要去哪里?”
凤郁森正感到头痛,低声道:“朕打算去花园散步。”
卫屏大声道:“天气变化无常,风雨不定,谁请陛下去外面?”
内侍各个噤若寒蝉,不敢动一动。
凤傲锦道:“娘娘,是我请皇上出去走一走。”
“你好大的胆子!”卫屏气冲冲地道,“明知陛下龙体欠安,你竟然蛊惑陛下,是何居心?!”
凤傲锦道:“皇上久未出宫,应该趁今天的好阳光,去花园走走,也可舒畅心情。”
“你倒说得轻巧。”卫屏怒哼一声,“陛下牵连病榻,这段时间寝食难安,太医特别嘱咐,需要随时静养。”
凤郁森疲倦地道:“皇后,傲锦也是一片好心,你不要责怪她。”
卫屏不依不饶,恨声道:“长公主协助陛下处理政务,虽然辛苦,可也不能仗着陛下的信任,随意做出对陛下不利的决定!”
傲锦道:“我并无坏心……”
“可你办了坏事!”卫屏厉声道。
凤郁森在一旁,感到身心俱疲,摆手道:“好了,都不要吵了。”
始终没有开口的南无碧,此时说道:“陛下,这里的确喧闹,请让臣陪陛下到花园清静一下。”
傲锦感激地看了看南无碧。南无碧轻易不说话,说出的话,总在关键处。
凤郁森也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像个久病老人似的,只求片刻的宁静。
卫屏却叫嚣道:“南无碧,你要与本宫作对吗?!”
南无碧淡然地道:“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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