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了。
南无碧等待着。一个时辰后,绣衣使者顺序回来,一一向南无碧覆命。随后,南无碧来到了石屋。
昏暗潮湿的石屋里,司霜静静站在墙边。
她开始感到害怕了。并不是专业的杀手,只是迫不得以、身不由己。在蓼萧苑被识破,当时头脑一片混沌,索性豁出去了,抱了必死的决心。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逐渐清醒过来,感到冷。
这座石屋的环境,与公主香闺完全不同,这里有一股死亡的气息,从石壁里渗出来,化作水珠,一滴一滴淌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音,仿佛是脉搏的跳动。
水在蔓延,恐惧亦在蔓延。
不时从某处飘来痛苦的呻唤声,充满绝望。
司霜动了动身子,靠在墙上。这时,她看到了那个男人。身穿雪白长袍,幽雅俊逸,却有种凛然的冷酷。
南无碧用一块白色丝帕轻轻按着鼻梁。头痛病又犯了,鼻梁好像被什么击打着,脑袋里回荡着嗡嗡声。
但他面对司霜时,表情依然淡然。
他看出了司霜眼里的恐惧。
…… …… ……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137)无话可讲
“你是司霜?”南无碧问道。
“正是奴婢。”司霜道。
“你半月前入宫,成为钟琪殿的宫女,负责清扫庭院。曾失手碰落刘淑媛的花瓶,掌事宫女责罚你,刘淑媛大度宽恕。”
司霜一怔,没想到南无碧了解得如此详尽。
“现在告诉我,为什么要行刺怀惜公主?”南无碧看着司霜。
“不为什么。”司霜轻声道。
南无碧用丝帕按了按鼻翼。“你并非十恶不赦的狂徒,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希望你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请大人处置奴婢,奴婢无话可讲。”司霜道。
南无碧冷漠地打量司霜。“那么,对令尊与令堂,你也无话可讲吗?”
突然提到了父母,司霜不禁颤抖一下,抬起脸庞望着南无碧。
南无碧道:“令尊与令堂目前在京城员外楼,大约七天前从济南过来。至于他们为什么来京城,你比我更清楚。”
司霜浑身轻抖,说道:“奴婢的爹娘来京城,是看望奴婢,奴婢还要陪爹娘在京城游玩。”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南无碧冷漠地道。
“大人,不要为难奴婢的爹娘。”司霜颤声道。
“你去蓼萧苑行刺怀惜公主,是迫不得以。”南无碧道,“现在我可以救你。”
“不,你救不了奴婢。”司霜忽然提高了语调。
南无碧看了看司霜。司霜的手指在哆嗦,眼里的恐惧更深,喃喃低语:“你的力量……救不了奴婢。无论你有多么强大,都不可能抗衡……”
“那么,卫后也是这样对你讲的吗?”南无碧淡然地说道。
司霜猛地仰起脸,注视着南无碧。
南无碧接着道:“卫后控制了令尊与令堂,并威胁你,若不行刺怀惜公主,便要杀害他们。”
“不……”
南无碧逼近两步,直视司霜的眼睛。“无论你能不能走出绣衣府,都是死路一条。”
“奴婢知道!”司霜用绝望的声音低喊。
“你以为你死了,你的爹娘就能回家吗?即便他们可以回家,如果知道自己的命,是女儿换来的,又会怎么想?”
“奴婢只能如此……”
“只有我能救你和你的爹娘。”南无碧缓缓地道,“你唯一的机会。”
“为什么要这样逼迫奴婢?”司霜呜咽一声。她的防线正在崩溃。
“你只有一次机会。不要再延误时间。”南无碧看着司霜。
司霜猛然跪倒在地。“大人,无论如何,要救奴婢的爹娘!”
“那你给我什么?”南无碧面无表情地问道。
司霜仰视着南无碧。南无碧仿佛在很高很远的地方,周身笼罩着一团雾。
正在这时,石屋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很快,一名绣衣使者出现在门前,此人身形瘦削,显得非常机警。
南无碧朝外瞥了一眼,返身来到门口。绣衣使者躬身道:“启禀大人,属下刚刚收到一个消息。”
“讲。”
绣衣使者凑近一些,轻声说了一句话。
南无碧静默不语,返身回到石屋。
他看着地上的司霜,淡漠地道:“你的爹娘已经死了。”
“什么?”司霜睁大双眼,眼底浮起一团血雾。
“刚从员外楼传来的消息,卫后知道你已落网,先一步动手,杀掉了你的爹娘。”
司霜耷拉下脑袋,良久,气若游丝地说道:“请给奴婢笔墨。”
很快,笔墨纸张送进了石屋,司霜跪在地上,将纸摊平,开始写供词。她悲愤交加,把自己知道的都写了出来。
…… …… ……
…… …… ……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138)失败的原因
坤逸宫里,肖如意正在给卫屏捶腿。肖如意那张白狐似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一边捶着腿,一边说道:
“娘娘这一步棋实在高明,奴才就算多生出八个脑袋,也想不出这么妙的招数。”
卫屏哼了声,道:“结果还不是失败了?”
肖如意忙道:“失败的原因,并不是娘娘算错了,而是司霜那个贱婢没有办好,破坏了娘娘的精妙布局。”
“如果真的精妙,就不会出现任何漏洞。”卫屏冷冷地道。肖如意的阿谀奉承,并没有冲昏她的头脑,仍然保持着清醒。
“凤怀惜的命还真是够大。”肖如意叹道。
“好运气是会用完的。”卫屏斜睨肖如意。
“那是自然。”肖如意开始捶打卫屏另一条腿。卫屏的腿圆润有弹性,虽然隔着衣物,仍有着极佳的手感。
“那本宫的运气,什么时候用完呢?”卫屏问肖如意。
肖如意一怔,这才意识到,卫屏的前一句话是个小小的圈套,但他已经接了下来,就只能继续往下走。
肖如意慌忙跪在卫屏脚边,颤声道:“娘娘天赋奇才,岂是凡俗的标准可以衡量的?神有千年的金光,佛有万世的造化,娘娘的福气,必将万岁永存!”
这番话说得很漂亮,亦很动情。
尤其是最后的“万岁”两个字,深得卫屏的心意。
“罢了,你这个奴才,狗嘴就像抹了蜜似的。”卫屏笑道。
肖如意暗暗舒了口气。他就指望这张狗嘴活着了,没有这张狗嘴,他狗屁都不是。
这时,一名宫女在帐幔外面说道:“启禀娘娘,南无碧求见。”
“哦,来得倒挺快。”卫屏冷笑一下,“召南无碧入殿。”
肖如意从地上爬起来,提醒道:“娘娘,南无碧忽然来访,恐怕没安好心。”
卫屏不屑地道:“一个南无碧,能奈我何?”
肖如意识趣地道:“娘娘,奴才先行告退。”
“去吧。”卫屏挥了挥手。
肖如意离去不久,南无碧走了进来。
“下官参见皇后娘娘。”
“免礼。”卫屏打量南无碧。一直想真正了解这个男人,却总是隔着一层雾,卫屏相信,南无碧终会成为她的俘虏。
“碧大人,见本宫何事啊?”卫屏淡漠地问。
“下官刚刚审问了一名犯人,有些讯问笔录,想请娘娘过目。”南无碧道。
“哦?你们绣衣府的事,什么时候轮到本宫插手?”卫屏冷笑一声。
“此事恰与娘娘有关。”南无碧淡定地道。
“竟与本宫有了联系,真是奇闻了。”卫屏装作很好奇的样子,说道,“本宫看看。”
南无碧拿出那份供词,呈送给卫屏。
卫屏照例不用手接,示意南无碧放到桌上。南无碧退后。卫屏朝供词上扫了两眼。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139)供词
绣衣府的讯问记录是一张浅褐色的纸,长两尺、宽一尺。司霜在上面写了数百个字,把卫屏指使的整个过程都写了出来。笔迹越往下越潦草,显然是内心充满了忧忿,为自己的遭遇,更为了父母的惨死。
卫屏看了看供词,不禁大笑起来。
南无碧不露声色,等着卫屏笑够了。
卫屏问道:“碧大人,你把这个东西拿给本宫,是什么意思?”
“司霜在蓼萧苑行刺怀惜公主,未遂,认罪写下供词,其中提到了娘娘,因此下官特来问问。”南无碧淡定地道。
“你想问什么?”卫屏瞥了南无碧一眼。
“司霜言之凿凿,称娘娘指使了这件事。”南无碧道。
“言之凿凿?哼,本宫看是捕风捉影!”卫屏道。
“供词写得十分清楚,请娘娘解释。”
“你想要本宫怎么解释?!”卫屏突然发怒。
南无碧神情淡然,说道:“下官肩负使命,辅佐陛下。宫中出现的异动,下官都有责任,望娘娘恕罪。”
“本宫知道你忠心耿耿守护皇位,那就继续守着吧,其它事还是少问为妙。”卫屏冷冰冰地道。
“宫中突然出现刺客,此事若不彻查,恐怕后患无穷。刺客提到了娘娘,下官必须有个判断。”南无碧道。
卫屏笑了。“这些年来,诬陷本宫、想要毁掉本宫的人,不是一个两个。本宫的地位,岂是几个妖言惑众的贱人可以撼动的?”
“司霜的供词中,时间与地点均清晰了然,请娘娘逐一做出解释。”南无碧道。
“你在审问本宫吗?”
“既然司霜是在妄意诽谤,请娘娘拿出证据,下官定将她重重惩治。”
“哼,一个小小的奴婢,本宫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卫屏扫了南无碧一眼,“再说了,司霜是钟琪殿的宫女,本宫讨厌钟琪殿,怎么会从钟琪殿找人刺杀凤怀惜?碧大人,用脑子好好想一想,司霜凭空捏造的鬼话,你也相信吗?”
南无碧掏出雪白丝帕,轻轻按了按鼻翼。
太阳穴又袭来阵阵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袋里缓缓击打着。
嗵。嗵。嗵。
南无碧道:“据下官所知,司霜的父母在员外楼。”
卫屏抬起脸,注视南无碧片刻。南无碧的情报真够快的。
“那又怎么样?”卫屏收回目光。
“恰与司霜供词上写的一样:本月初九,司霜的父母被挟持到京城员外楼,幽禁数日。”南无碧缓缓地道。
“碧大人,你口口声声围绕着本宫,莫非是要本宫承认:司霜的父母是本宫挟持的?”卫屏冷笑一声。
南无碧正要说什么,卫屏接着道:“既然如此,碧大人何不找来司霜父母探个究竟,不是真相大白了?”
南无碧淡漠地笑一笑。“他们已经死了。”
“原来如此。”卫屏装作惊讶的样子,说道,“那真是麻烦了,死无对证。”
南无碧料定卫屏会这样讲,所以接下来,他说道:
“不过司霜还活着,下官想请娘娘见一见她。”
卫屏皱了皱眉头,眼里充满了厌恶的神色。“本宫凭什么要见一个奴婢?”
“问清本人,辨明真伪,娘娘可当面拆穿司霜的谎言。”南无碧道。
“本宫没时间,亦无兴趣。一个小小奴才,本宫倒想看看,能怎样兴风作浪?”卫屏这句话,其实是说给南无碧的。
南无碧道:“请娘娘三思。”
第一卷 帘内影。娇气纵横 (140)杀人灭口
卫屏看了看南无碧,忽然露出一抹笑容,口气也缓和下来:“一直以来,本宫最欣赏的,就是碧大人。本宫知道碧大人是皇位的忠诚守护者,等到太子登基,相信碧大人一定会全力保护太子。甚至,可以付出生命吧。”
“现在言之过早,传位的是,需要皇上亲自定夺。”南无碧道。
“这还用说吗?”卫屏从椅子里起身,踱了几步,“皇位若不能传给太子,谁还有资格坐那个位置?”
“下官不便参与此事的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