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屏冷冷地道:“现在都明白了吧。真正的凶手就在蓼萧苑,幕后主使便是怀惜公主。所以本宫必须将张氏带走,否则最重要的人证,就会被怀惜公主毁掉。”
肖如意猛地一挥手,几名侍从朝前冲去……
“且慢!”
黑夜中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
众人一惊,纷纷转脸朝后看去。
一排灯笼骤然亮起,夜幕仿佛被什么东西撕开了,一股凛然气势扑面而来。
南无碧缓步走近,雪白长袍裹着英挺俊逸的身躯,周身被灯光笼罩,散发着朦胧神秘的光晕。
那双眼睛变得很奇特,原本浅蓝浅绿的眸子,瞬间透射出寒冷锐利的光束。
原来他在夜里是最有力量的。
他便是夜的使者!
夜之子!
南无碧愈靠近,凛然气势逐渐收住。静静伫立在怀惜对面,先朝怀惜望去,似乎要确认步辇中那个美丽的女子,真的是怀惜,并且要确定,那个女子安然无恙。
此刻,他的目光是柔和的,说话的声音绝艳华丽:“公主,你终于肯出门了。”
“是啊,碧大人,今天难得出来一趟。”怀惜莞尔一笑。
突然见到南无碧,她感到无法自抑的激动和喜悦。
南无碧又望了怀惜片刻,却没有直视怀惜的脸庞,看她的五彩霞衣在夜幕中熠熠生辉,飘逸动人的裙摆随着清风翻卷。
南无碧说话的节奏更加平缓:“今晚的月亮很好。”
“看样子,雨季已经结束了。”怀惜道。
南无碧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视线转向旁边。眼中那层不易察觉的雾霭顿时消散了,目光重新变得冷酷。
“下官参见皇后娘娘。”南无碧道。
卫屏心想:你还知道我在这里。
嘴上哼了声,说道:“什么风将碧大人吹来了?”
“娘娘料到下官会来吧?”南无碧反问道。
卫屏瞪着南无碧,似乎没听懂。
南无碧道:“蓼萧苑出了这么大的事,绣衣府一定会得到消息,娘娘料到下官会来这里,所以娘娘先行一步,赶到蓼萧苑。”
卫屏的手指动了动,长长的金指甲泛着光泽。
“可是,本宫又为什么要赶在你前面呢?”卫屏冷笑着问。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怀惜说道。
第二卷 镜中花 (9)同伙
卫屏扭脸看着凤怀惜,漠然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娘娘想赶在绣衣府之前,先一步将张皇后带走——这是你来蓼萧苑的原因。”怀惜淡然说道。
卫屏忽然笑了,头上的凤冠微微摇晃着,闪动晶莹剔透的光芒。
卫屏道:“真是笑话。本宫若想带走张氏,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吗?”
“如果不这样,你根本带不走张皇后!”怀惜果断地道。
卫屏马上不笑了。
张氏在蓼萧苑避难,卫屏的确动不得。就连皇上看到张氏,也默许了。
怀惜接着道:“不过今晚你想带走张皇后,并不是因为恨她,而是因为张皇后是个关键证人。”
卫屏道:“怀惜公主,张氏在你的蓼萧苑杀了人,本宫当然要追查的。”
怀惜道:“现在我来告诉你事情的经过,若有遗漏之处,请娘娘补充——”
怀惜召集冷妃到蓼萧苑,卫屏乘机派人混了进来。她威胁利诱、软硬兼施,使得那人不得不服从。那人混进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制造耸人听闻的凶事!
卫屏为了确保进展顺利,给那人找了个帮手,潜入蓼萧苑的,其实是两个人。
这两个人遵照卫屏的吩咐,住进蓼萧苑的当天晚上,便开始行动……
怀惜刚说到这里,卫屏怒冲冲地打断她的话:“凤怀惜,休得诬蔑本宫。你说本宫派人进来,现在就指出来!”
怀惜淡然一笑,说道:“已经很明显了。她当然就是芝贵人。”
听到这句话,赵仙芝脸色一白,面容变得十分怪异,如白昼梦魇般的样子,形同鬼魅,阴气森森。
身旁的人纷纷退让,将赵仙芝独自留在一边。
赵仙芝孤零零站着,望向卫屏,似乎在用目光恳求卫屏,救她一命。
卫屏却不看赵仙芝,仿佛从来没见过,根本就不认识。
卫屏冷笑道:“这么一个冷宫贱婢,与本宫有什么关系?”
赵仙芝耷拉着脑袋。
怀惜道:“我不知娘娘用了什么办法,迫使芝贵人就范。芝贵人怀着险恶的目的走入蓼萧苑。她的第一目标,便是张皇后。”
肖如意冷不丁来了一句:“公主真会讲笑话。明明是夏丽妃惨死,而且张氏手持利刃,如今她怎么反倒成了受害人?”
怀惜道:“这里面有个先后次序——芝贵人趁着夜色,先将张皇后骗出来,然后与同伙击昏张皇后,拖到一处角落藏起来。”
久未开口的南无碧,此时说道:“公主,芝贵人的同伙是谁?”
卫屏道:“本宫也很感兴趣。怀惜编的故事越来越精彩了。”
怀惜淡然一笑,缓缓地道:“芝贵人的同伙,便是——
“——夏丽妃!”
…… …… ……
嗡……
冷妃们一起发出惊呼。
这次的震动超过了以往每次骚乱。
鸾舞、牵袖、回雪亦感到不可思议,就连南无碧也微微讶然。
肖如意本能地一缩脖子。这个小动作说明:他有些心虚。因为整个计划中,他知道一部分,这一部分便包括了夏丽妃。
此时纳兰云珠也站在卫屏身后,作为卫后的亲信,她如影随形,密切观察着事态发展。
当怀惜说出那个答案时,她不禁佩服怀惜敏锐的直觉与洞察力。
第二卷 镜中花 (10)情景再现
卫屏还算镇定,抿了抿嘴唇,低沉地道:“怀惜公主越来越会讲笑话了。”
怀惜道:“如果娘娘忘记了,那么本公主来告诉你——”
用晚膳时候,张氏恰巧看到夏丽妃,便同她聊了两句,夏丽妃却恶毒诅咒张氏,给大家一个很坏的印象。随后,夏丽妃又与赵仙芝合演了一出戏:赵仙芝故意在窗外窥探夏丽妃,夏丽妃显得很生气,用力关起窗户,引起旁人的注意。大家由此判断,夏丽妃性格怪癖,不愿与任何人交往,便没人再注意她。
直到半夜时分,夏丽妃悄悄出屋,与隔壁的赵仙芝汇合。
两个女人溜出院子,按照计划,先由赵仙芝骗出张氏,躲在暗处的夏丽妃突然出手,用石块砸倒张氏,藏在角落。
事情办妥后,两人重新回到别院,夏丽妃进门时,赵仙芝尾随而入。
夏丽妃万万没想到,卫屏给赵仙芝安排了最阴毒的一招,分别用六种不同的方法,将夏丽妃折磨至死。
自始至终,赵仙芝堵着夏丽妃的嘴巴,使她不能发出叫声。
赵仙芝分别使用了毒药、钝器、水、白绫等物,最终将一把刀插进夏丽妃的胸口,才结束了她的痛苦。
随后,赵仙芝悄然出门,发出两声惨叫。
由于惨叫声扭曲怪诞,加之众妃都在睡梦中,无法辨别清楚,都以为是死者发出的。惨叫声惊动了院子各处的嫔妃,大家跑出来的时候,赵仙芝也假装出门,没人怀疑她。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夏丽妃时,赵仙芝趁着黑暗溜出人群,找到张氏的藏身处,将那把杀人的刀,塞进张氏手中。
然后,她将一条裙子升到空中,既是为了扰乱视听,制造更大的恐慌,同时也向卫屏报信,表明她已经成功。
彩缎升空的道理其实很简单,类似于“孔明灯”的装置。薄薄的绸缎里撑着支架,用松油点燃,随着热度增加,绸缎逐渐膨胀,升到空中。那个过程比较缓慢,赵仙芝悄悄回到人群中,继续等待着。
后来的事情,正如大家看到的,裙子升空后,牵袖亦在黑暗角落发现了昏迷的张氏。而鸾舞奉怀惜之命,去西南方向寻找裙子,裙子却已烧毁。
——这便是卫屏操纵的凶杀事件,只不过,她巧妙地颠倒了次序,使得原本简单的事,变得复杂神秘。可谓环环相扣、交错迷离。
…… …… ……
怀惜讲完后,四周顿时陷入死寂。那些冷妃与罪嫔,仿佛变成了冰雕,一张张苍白的脸庞上,只有惶恐的眼睛在眨动,除此之外,再无声息。
卫屏哈哈笑了。笑得不可一世。
“本宫来蓼萧苑,实在收获不小。早就听闻怀惜公主编的故事很好听、很刺激,今夜一听,果真如此。”卫屏道。
怀惜伸个懒腰,看了看卫屏,说道:“娘娘才是编故事的人。没有娘娘,这个故事怎会如此精彩?”
“但是怀惜公主,你有个最简单的问题没有回答——”卫屏瞥了怀惜一眼,说道,“假如这一切真是本宫指使,那么本宫费了这么大的周折,究竟为了什么呢?”
怀惜静默下来。
这个问题的确不好回答。
虽然怀惜将事件的经过复原了,但直觉告诉她:卫屏经过这样周密的盘算,不会只是为了制造恐慌情绪,也不是为了威胁其他冷妃。
第二卷 镜中花 (11)疯狗
南无碧开口说道:“那么,下官先将张氏带回绣衣府。”
卫屏道:“张氏还是交给本宫吧。”
南无碧道:“这等小事,不劳娘娘费心。”
卫屏冷笑一声:“绣衣府才是国家的重要机构,后宫的琐事,理当由本宫处理。”
南无碧掏出雪白丝帕,轻轻按了按鼻梁。
怀惜猜测,卫屏之所以要带走张氏,一定是因为张氏被击昏之前,看到夏丽妃与赵仙芝在一起,一旦她苏醒之后说出来,卫屏的阴谋便败露了。
怀惜将目光投向旁边的赵仙芝。
赵仙芝感觉到怀惜的目光,浑身轻颤着,想往后躲。
怀惜看着赵仙芝,内心忽然泛起一阵怜悯之情。赵仙芝已经被孤立了,不仅冷妃们不再信任她,卫屏也会厌憎她,并将她丢弃到一旁。而且卫屏根本不担心赵仙芝会背叛她,赵仙芝一定有个把柄,被卫屏牢牢攥在手里。
怀惜无声地轻叹一声。双方暂时僵持着。
伴随着夜风轻拂的沙沙声,四周的虫鸣此起彼伏。这些虫儿是快乐的,丝毫不理会人间事,一心一意庆祝着雨季结束。
肖如意忽然朝前指了指,低喊一声:“张氏要醒了!”
众人的视线移过去。张氏原本蜷伏在冰冷的地上,此时微微动了动双腿,似有复苏迹象。
卫屏吩咐道:“如意儿,你去照应一下,不要让张氏再度昏迷。”
“奴才领命。”
肖如意慢慢朝张氏走去。
怀惜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却也不能阻拦肖如意。肖如意奉皇后之命,前去察看张氏,当然有绝对的权力。
肖如意蹲在张氏身边,满怀兴趣地看着张氏的脸庞。
张氏紧抿双唇,面颊与额头微微发青,脑后的长发散乱成一团,显然遭受过撞击。
这时,卫屏突然莫名其妙地厉喝道:“凤怀惜,本宫有事要问你!”
这一声十分震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
除了肖如意。
肖如意趁这个机会,背对众人,悄悄从袖口拿出一支小小的竹管,用宽大的袖子遮掩着,往张氏的鼻孔里吹了点绿色粉末。
…… …… ……
怀惜仍然望着卫屏,淡淡地道:“娘娘想问什么?”
“本宫怀疑你要谋反!”卫屏厉声道。
这一声比刚才还要吓人。
南无碧插话道:“娘娘何出此言?”
卫屏冷笑一声:“碧大人,你何必这么紧张呢?”
南无碧道:“下官只是提醒娘娘,谋逆这种事,请娘娘慎言。”
“本宫想说什么,用得着碧大人教诲吗?”卫屏道。
怀惜忽然笑了:“皇后娘娘,我真怀疑你患了失心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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