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绣衣府很深,怀惜是第一次进来,只觉得扑面而来的风中,亦有着沉重肃杀之气。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棵树,更没有灌木与花丛。平坦的广场上,不时闪过匆匆的身影,显得极为神秘。
怀惜轻声问凤朗:“这里为什么不种树?”
凤朗笑道:“你怎么糊涂了?绣衣府到处都是秘密,最怕有刺客或者密探混进来,如果有花草树木……”
“他们很容易躲藏起来。”怀惜接道。
“哈,就知道你是最聪明的丫头。”凤朗道。
凤傲锦正在前面引路,转脸说道:“凤朗,声音小一点。”
凤朗道:“这是什么鬼地方,话都不让讲!”
没人再理会他。
凤朗又道:“南无碧以为自己是皇上吗?”
傲锦轻敛黛眉,忍了忍,却没说什么。
怀惜在凤朗耳畔道:“你最好乖一点。”
傲锦忽然回过身,对怀惜道:“你也不乖。”
“啊?”怀惜一怔。
傲锦神色凝重:“怀惜,我与宇大人都劝过你,现在养病期间,千万不可乱动,你偏偏不听,又与凤朗……”
凤朗道:“出来透透气,总可以吧?”
傲锦瞪了凤朗一眼:“你闭嘴。是不是你唆使怀惜出来疯的?”
“你让我闭嘴,又让我回答问题,搞得我很乱啊。”
第二卷 镜中花 (40)份内的事
“姐姐,不是凤朗,是我想出来玩。”怀惜接口道。
“怀惜,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傲锦无奈地摇摇头。
正说着话,前面忽然出现几盏灯笼。打头的人喝问:“谁在此处喧扰?”
傲锦趋步向前,亮了亮手中的御牌。那几盏灯笼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凤朗大感惊奇,笑道:“南无碧真有一手,自己躺在床上快翘辫子了,手下这帮家伙还这么井然有序。”
傲锦低声道:“不要说话,我们到了。”
一扇沉重的黑漆木门缓缓开启,门枢发出吱吱咛咛的声音。怀惜朝旁边打量,看不到谁在开门,或许这扇门也暗藏机关。
三人迈过门槛。
黑暗中又浮现几盏灯笼,灯笼上却蒙着紫色绢布,散发模糊的光晕。经过这样的处理,灯笼后面的人丝毫不露影子,似乎只有灯笼在飘。
“小人参见长公主殿下。”其中一盏灯笼说道。
“免礼。碧大人醒了吗?”傲锦问道。
“方才醒过,又昏迷了,总是不稳定。”灯笼回答。
“带我们进去。”
“是,长公主。”
黑暗中的灯笼分作两排,一排悄无声息地隐去了,另一排的灯笼朝一扇门走去。
凤朗忽然咂了咂嘴巴,说道:“小懒懒,快把我的青椒拿出来。”
怀惜轻声说:“你忍一下。”
“快让我吃,我要辟邪!”
“什么?”
“你看这里鬼气森森,好似到了黄泉之下,不吃点青椒壮胆,怎么走得进去?怎么敢见碧阎王?”
怀惜“扑哧”一声笑了。忙用手掌捂住嘴巴。
前面的灯笼停下来。南无碧的密室到了。
…… …… ……
看见南无碧第一眼,怀惜几乎认不出来。那张脸变得极苍白,仿佛成了半透明的样子。
怀惜的心中忽然一寒,无端想起自己昏迷时做的那个梦——
南无碧的魂魄被先皇带走了,消失在墙壁深处。南无碧的身体躺在床上,面容镀了一层水晶般的光泽……
“无碧!”怀惜难忍心中悲痛,失声唤道。
南无碧的眼角微微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
凤朗小心翼翼地将怀惜放在旁边的椅子里,忽然大步朝床榻走去。床头守护着一名侍卫,本能地伸手阻拦,被凤朗一把推开。
“南无碧,本王知道你还没死,睁开眼睛看看,怀惜来了!”
“凤朗!”傲锦沉声喝止。
南无碧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找什么东西。
怀惜道:“姐姐,无碧想要他的丝帕。”
南无碧缓缓开口了,气若游丝地道:“谢谢。”
凤傲锦找到床边的丝帕,放进南无碧手里。南无碧握住了,却无力举起来。
凤傲锦不知不觉伸出手,想去帮他,指尖触到南无碧的手掌时,忽然意识到什么,触电一般退开了。掩饰地轻咳一声,直起身,问侍卫:“太医呢?”
“回长公主的话,太医刚离开。一个时辰之后,还会再来。”
这时,南无碧艰难地道:“你们走吧。”
怀惜道:“无碧,我想……”
“什么都不要讲。”南无碧的嗓音虽然很低,却惊人地平静,甚至有一丝冷酷,“下官只是做了份内的事。”
怀惜的眼睛忽然一潮。
他,说他只是做了份内的事!
第二卷 镜中花 (41)迷离月光
南无碧始终闭着眼睛,依然冰冷的神情,仿佛不记得曾经发生的事。
怀惜望着南无碧。这么短的距离,却似隔着万水千山。她轻声道:“无碧,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南无碧面无表情,似乎昏睡过去了。
凤朗对怀惜道:“我们走吧。”
怀惜注视着南无碧,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他不仅控制着自己身体的疼痛,还要控制自己的心。不是不愿看怀惜,是不想让自己的眼神触动怀惜。就这样保持着冷酷,当作一种责任,没有情感的冲撞。
凤傲锦走到怀惜身旁,轻轻拍了拍怀惜的肩膀,说道:“怀惜,碧大人太累了。”
怀惜显得失魂落魄,目光流转间,碰上了凤朗的视线。凤朗看到怀惜眼里的哀伤,正要说什么,却听怀惜喃喃地道:“我是该走了。”
凤朗忙走过来,站在怀惜身旁。
怀惜转脸对凤傲锦道:“姐姐,你替我多照顾无碧。”
傲锦道:“怀惜,我也要离开。”
“姐姐你……”
“我只是看一看碧大人,可以走了。”傲锦不露声色地道。
凤朗怒冲冲地道:“看他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那里,我们留下来也无益。”
返身将怀惜托起来,放到自己背上。怀惜十分安静,轻柔得像个婴儿。凤朗迈步朝外走。傲锦最后瞥了南无碧一眼,跟了出去。
穿过长廊,夜风习习拂动怀惜的秀发,发丝不时刷着面颊。怀惜伏在凤朗背上,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
傲锦紧走几步,说道:“怀惜,你不要责怪碧大人无情。”
“我怎么会怪他?他为我挡了一刀。”怀惜喃喃地道。
傲锦看了看怀惜,却不知再说什么。三个人默默地穿过长廊,还没走到尽头,迎面出现两盏灯笼,是来送行的。
夜幕深处不断晃动着人影,绣衣府的夜晚比白天更忙碌。
凤朗加快步伐,急于离开这个地方。
傲锦说道:“怀惜,不如去我的永安宫歇息一晚。”
“我还是回蓼萧苑吧。”怀惜道。
傲锦将他们送到门外,嘱咐凤朗:“路上多加小心,最近怀惜很危险。”
凤朗道:“没人敢对怀惜怎么样。”
双方告别,凤朗背着怀惜走在街上。夜色深重,寂寂的长街没有人声,亦没有马车的喧闹。月亮在半空闪现着光彩,云层飘向东南方向,没有云的地方,星光灿烂,熠熠生辉。
怀惜的脑海中又浮起南无碧的面容。接着,凤傲锦的脸庞也出现了。长公主傲锦一向稳健果断,可是,方才在绣衣府望着南无碧时,她的眼神分明有点慌乱……
怀惜正感到失魂落魄,凤朗忽然停下了脚步。
街道中间伫立着一个人影。薄薄的夜雾萦绕在那人头顶,折射着迷离月光。
怀惜不知发生了什么,问道:“凤朗,为什么不走?”
“凤溟沅。”凤朗低声道。
“哦?”怀惜没想到会遇见凤溟沅,从凤朗的背上抬起身,朝前看去。
凤溟沅仿佛一朵莲花盛开在黑暗中。缓缓走近了,阴鹜邪魅的眼神中,夹杂着一缕冷笑。
第二卷 镜中花 (42)密伏
“半夜三更,难得见到一对鬼鸳鸯。”凤溟沅道。
凤朗道:“阿四,你乱叫什么?”
凤溟沅正用小刀雕刻萝卜,眼睛却望着前方,望着怀惜。
怀惜道:“这么晚,你不回家睡觉,在这里抢钱吗?”
凤溟沅牵了牵嘴角:“偶然路过此处,幸会怀惜公主。”
怀惜笑一笑,道:“我还以为你派人盯着绣衣府。”
凤朗道:“哈哈,本王也是这个想法。阿四一直派人在暗中监视绣衣府,正巧今晚看到我与怀惜进府,阿四的狗奴便赶去向阿四禀报,阿四得到狗奴的指令,火速前来迎接。你可真乖。”
凤朗左一个“阿四”、右一个“狗奴”,任谁听了都会发狂,凤溟沅却不露声色,漠然地道:“不错,正如你们猜测的,本王确实派人监视着绣衣府,因为绣衣府也派人盯着本王的府邸。三哥你的王府难道就没人监视吗?日夜在外面晃来晃去的人影,你知道哪个是绣衣使者?还有你每天途经的路上,那些小商小贩,你知道哪个是南无碧的密探?”
“你满嘴一套一套的,是不是想考秀才?”凤朗冷不丁来了句。
怀惜咯咯笑起来。
凤溟沅看了怀惜一眼,手上雕刻萝卜的速度越来越快,萝卜上的眼睛、眉毛、前额、嘴巴,愈加清晰丰润。
然后,他停下动作,将萝卜拿起来,欣赏着。
凤朗借着店铺外面的灯笼光芒,发现凤溟沅的眼神很复杂,双眸深处,似有一种爱恨交加的情绪。
凤朗忽然朝前走去。凤溟沅一怔,冷冷地问:“你干什么?”
“看看你的萝卜。”凤朗伸出手。
“凭什么?”凤溟沅盯着凤朗。
“因为我想看。”凤朗伸着手,仿佛这是他应得的。
怀惜仍然伏在凤朗背上,在他耳畔问:“你要萝卜做什么?”
凤朗平静地道:“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他将刻了一半的萝卜遗落在蓼萧苑。”
“好像有那么一回事。”怀惜道。
“我却没有忘掉。我记得那上面依稀有你的影子。”
怀惜一怔,立刻说道:“你乱讲。”
“那你问他。”凤朗将目光投向凤溟沅。
凤溟沅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怀惜却没有看凤溟沅,继续对凤朗道:“我看你是在梦游。”顿了顿,又道,“这里真无聊,我累了,快回蓼萧苑。”
凤溟沅静静看着两个人。忽然抬起手,咔嚓一声,将萝卜的脑袋咬掉了。
凤朗背着怀惜朝前走。凤溟沅移动脚步,拦住他们。
凤朗怒道:“让开!”
凤溟沅道:“三哥,我特意在这里等你们,是有话要讲。”
话音未落,夜幕中突然传来“哧哧”两声。
凤朗听出是暗器破空而来的声音,心道“不好”,黑暗里勉强辨别着方向,身子一扭,堪堪避过了暗器。
怀惜道:“有人袭击。”
“小懒懒,别怕。”凤朗低声劝慰,警惕地扫视周围的变化。
凤溟沅勾起嘴角,淡漠地道:“真是亲密啊——小懒懒。”
凤朗吼道:“阿四,你竟敢伏击我们!”
凤溟沅却不说话,站在一旁欣赏着局势变化。
又是“哧哧”两声,两枚暗器破空而来,均被凤朗躲过。接着,一只硕大的竹篓突然从天而降,目标直指凤朗。凤朗背着怀惜,行动很不方便。怀惜催促道:“不可恋战,快离开这里。”
第二卷 镜中花 (43)邪韵
凤朗冲向街道另一边,想从那里拐进巷子,穿小路回蓼萧苑。
第二只竹篓落下来,“啪”地一声坠在地上,挡住了凤朗。
怀惜这才看清,破裂的竹篓中装满了毒蛇,正从裂口处爬出来,吐着信子,到处都是可怕的咝咝声。
凤朗想退回去,后面同样是毒蛇,半条街道被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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